谢渡无声笑了,对她说:“因为我有一个好父亲,我知道怎么做,对我的孩子最好。”
他握住沈樱的手,玩着她掌心:“其实,你也知道的。”
虽然幼年丧母,但她的母亲,应该也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所以,纵然半生坎坷,阿樱仍是个正直善良的姑娘。
沈樱脑海里蓦然浮现一张温柔的笑颜。
她怔了半晌,轻轻“嗯”了一声。
她的母亲,是很好的母亲。
她小的时候,很快乐,很幸福。
她也可以做的很好,让她的孩子,和小时候的她一样幸福快乐。
她看向谢渡,认认真真对他说:“那我们生一个孩子吧。”
谢渡揉揉她的脑袋,极为纵容:“好。”
沈樱抱紧他,“你怎么那么好。”
谢渡拍拍她,没说话。
门口,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谢渡扬声:“进来。”
侍女进门,垂着眼皮,禀告道:“郎君,夫人,汝南林郡守求见。”
沈樱抬头,惊愕:“舅舅?”
一大早求见,可见是昨日得了消息,便星夜兼程而来。
谢渡也惊了一下,忙道:“请入花厅,快送些热汤热饭,我马上就到。”
随着林汝靖被请入谢府,很快,河南郡守、陈留郡守等几人,纷纷上门求见。
谢渡出现在花厅时,除却崔嘉禾和陈郡郡守孟元磬外,豫州四位郡守齐聚谢府。
瞧见谢渡,纷纷起身道:“大人。”
谢渡摆手:“我如今已是庶民,大人之称万不敢当,诸位唤我明玄即可。”
话虽如此,众人却只唤他一声:“谢郎君。”
河南郡守庾巍道:“谢郎君,如今情形难测,我们求见,是想请教您,接下来该当如何?”
其他几人纷纷点头。
谢渡笑了笑,温声道:“诸位都是朝廷的命官,自然是按部就班,负好你们的职责,管理好你们的郡属,以前怎么做,以后就怎么做。”
庾巍很直接:“那崔……”
谢渡打断他:“我的事,是陛下圣裁,与旁人无关,庾大人明白吗?”
庾巍当即明白过来:“是。”
话不必说的太白,便人人清楚。
谢渡因新政受到责难,但只要他们四位支持新政的郡守能够守住位置,担好职责,纵然谢渡失势,新政就能继续。
何况,有京中左仆射大人在,谢渡又岂能算是失势。
其他几人便道:“郎君的意思,我等都明白了。”
谢渡温和道:“若我所料不错,不日新任刺史便会上任,届时恐怕要辛苦诸位了。”
庾巍便问:“敢问郎君,新刺史是……”
谢渡道:“现任京兆府柳京尹。”
京兆府尹虽是正四品的官职,却非常重要,又是简在帝心的人物,兼之出身大族,升任正三品刺史,并不奇怪。
其他人也不意外,只道:“我们明白了。”
谢渡笑了笑:“明日我准备回陈郡老家,若有机会,再请诸位喝酒。”
几人拱手请辞,唯独林汝靖留了下来。
第83章 大乱寒冬已至
送走三位郡守,室内便仅余林汝靖和谢渡二人。
林汝靖脸上露出一丝惭愧,叹息道:“明玄,是否因我的缘故,连累了你?”
谢渡微微讶然:“舅舅何出此言?”
林汝靖道:“他们说你,任人唯亲,勾结党朋,若是没有我,你便不会有这条罪过。”
谢渡笑了声,无奈摇头:“舅舅,这只是他们无故罗织的罪名,若说我任用妻子的舅舅算党朋,那他们那些任用同族亲戚的,又算什么?”
“今儿在人前大肆渲染我罪行的几位官员,个个出身世家,若无党朋之举,他们是怎么入的朝,怎么为的官?”
“有心之人,自然能找到罪名。”谢渡摇了摇头,“舅舅,只要你我问心无愧,就不必多心。”
林汝靖点了点头,不再拘泥于此,问他:“那你接下来如何打算?”
谢渡很是随性:“与阿樱游玩一段时间,至于其他的,暂且不提。”
林汝靖道:“不管何时,我总是站在你们这头的。”
谢渡笑了笑,坦然受之:“舅舅对阿樱的心,我从没怀疑过。”
这么多年来,沈樱与舅家始终亲密无间,定是因着舅父舅母疼爱她。
他从不怀疑林汝靖夫妻会对沈樱不利。
林汝靖颔首。
二人又寒暄了一会儿。
侍女进门,恭敬道:“郎君,林大人,早饭已准备好了,夫人谴我来请二位。”
谢渡起身:“舅舅用了饭再回去吧,否则阿樱要恼了。”
林汝靖无奈地笑了笑:“好。”
用过饭,沈樱亲自将林汝靖送到大门口,千叮万嘱:“舅舅,你回去的路上一定要小心,在家等着,过几天我去看您和舅母。”
之前她没时间出去,也没法离开洛阳城。
如今谢渡被罢了官,庶民一个,想去哪里都可以。
林汝靖点头,冲她挥了挥手,表示明白,便登车离去。
待马车转过街角,没了踪影,沈樱回过头看谢渡:“你说回陈郡,什么时候出发?”
谢渡道:“明日。”
沈樱问:“路过汝南的时候,我能去看看舅母吗?”
谢渡纳闷:“你都跟舅舅说好了,还问什么?”
难不成他还会拦着不成?
总归也没什么急事,她想去哪里都可以。
沈樱弯唇笑了笑,没说话,转身往里走。
谢渡紧跟着她,盯着她轻快的脚步,若有所思。
四位郡守一同拜访谢渡的消息,拦都拦不住,不过半日,便传的人尽皆知。
下午,豫州军统领许益上门求见,与谢渡密谈半个时辰。
众人都以为,谢渡将会有大动作,反击这一次的打压。
一时间,整个洛阳城的官员,目光都聚集在谢府。
然而翌日清晨,众人发现谢府门口停了足足八辆马车,仔细一问,才知谢郎君竟是要携夫人回陈郡探亲,归期未定。
众位官员都有些摸不着头脑,看不懂他的路数。
刚被罢官,不说想法子再回庙堂,也不闭门思过,偏偏兴致勃勃回乡探亲,行李拉了几车,倒好似罢官的事情,对他毫无影响似的。
这种举动,便不怕得罪了圣上,被安上一个大不敬的罪名吗?
纵然谢家权倾朝野,天下无双,多少也显得有些放肆了。
从决定回陈郡的那一刻起,谢渡就已经猜到了旁人的反应。
但他并不在意,按时启程。
自陈郡到洛阳城,六百多里地,慢车五六日。
中间绕行汝南郡,拜访林汝靖夫妇。
一路缓行,到陈郡时,恰好是十一月初一。
五叔谢继庭亲自带了人,在城门口迎接二人。
他上次被吓破了胆,这会儿得知谢渡被罢官,心底很是扬眉吐气,只是到底顾忌着京城里仍旧位高权重的谢继宗,不敢说什么过分的话。
只是言语间,不免带出几分刺来。
进了谢府的门,他不由道:“其实做官也好,做人也罢,要紧的就是安生,折腾的越多,越容易出事。”
谢渡没搭理他。
他便越说越来劲,看向沈樱,忍不住训斥道:“做人妻子的,不可只知道贪图享乐,要多多规劝夫君,妻贤夫祸少……”
沈樱忽遭无妄之灾,反驳道:“您这是什么意思?是在骂我吗?敢问五叔,我做错了何事,您如此训斥我?”
谢继庭道:“你怎可与长辈顶嘴吗?”
谢渡瞥他一眼,声音冷淡:“五叔,我回家来,是想看看近年的账本。”
谢继庭脸色一僵:“你舟车劳顿,还是先休息休息,这些庶务,我来处理就好。”
谢渡道:“五叔既知道我舟车劳顿,就不该让我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