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的大法?”陆寂问道。
中年男子眼神黏腻的在姜予微身上流连,方才进来时他就注意到了。
这个女子虽然带着帷帽遮住了容貌,但体态风流,身材玲珑有致,连说话的声音也如飞泉漱玉般好听,定是个美人。
想到这里,他不由咽了口唾沫,道:“就赌你身边这位姑娘如何?我若是赢了,她今后就归我!”
姜予微浑身猛然一震,只觉得一股恶寒从脚底直涌上天灵盖。
从周围这些人不觉吃惊,反而个个眼神淫!邪暧昧的表情来看,显然这种事情在赌坊并不稀奇!
那中年男子见陆寂不回答,短眉一挑,道:“怎么?兄台是不敢了吗?”
人群里有人高声附和,“原来是个外强中干的,我还道有多厉害呐?你若不敢,何必说出那人的大话?!”
话音落下,其他人也跟着哄堂大笑起来。
在这样漫天的嘲讽当中,陆寂神色未变,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只静静的撇了那中年男子一眼,道:“若你输了又当如何?”
中年男子哈哈大笑起来,朝身后跟着的小厮一挥手,小厮立即从锦盒中拿出一只鎏金翼鹿凤鸟纹银盒摆在桌上。
“此物乃我刚得的宝物,价值千两,我若是输了便将此物给你。”
“一言为定。”
姜予微霎时一顿,下意识的看了陆寂一眼,抿唇没有言语。
方才附和的那人立即接话道:“有种!我跟五两银子!”
“我也跟!”
“我跟二两........”
不少人跟着下注,才半晌功夫,榆木桌上的银子堆成了小山。
陆寂这才看向姜予微,道:“现在你可知何为反将?”
姜予微点头,所谓反将大抵就是用激将法来引人陷入他们圈套中的饵料。至于那个隐匿在人群中附和的,应当也是他们的同伙。
她倒是不信陆寂会真的把她送出去,只是这种被当做赌注的感觉委实让人觉得很不舒服刚开始的期待和兴奋也在此刻荡然无存。
见赌注都下得差不多了,中年男子率先将他的牌九摊在桌上,得意的扬眉,道:“兄台,承认了。”
周围一阵哗然,连旁边桌的人都凑过来看起了热闹。
两张牌都是红白各六点,姜予微记得这种叫做天牌,点数很大,唯有拿到至尊才可以胜过。
难怪中年男子会有恃无恐,原来从一开始几人就串通好要在这把给陆寂下套,只怕陆寂的牌也被动了手脚。
方才那些跟着下注的人面色霎时都变得难看,有几个还向姜予微投去怜悯的目光。
像这样在赌桌上被赢走的女子大多下场悲惨,运气好些被某个富商员外买回去做妾,运气不好则只能去青楼接客了。
陆寂侧首看来,见姜予微脸色有些发白,在桌下轻轻握了握她发凉的小手。
随即把面前的两张牌九拢在掌心,这样的姿势,旁人是看不到牌面的,只有他们两个离得最近的可以瞧见。
随着他一点点挪开指腹,姜予微看到了那牌面上的点数。
白色各十点,乃是梅花牌,果然比不上中年男子手里的天牌。
这也是这场骗局的精妙之处,被骗者拿到的牌面不小。加上先前几局连赢数次,往往会放松警惕,以为这次也会如此。
这时再被反将一激加大赌注,结果就可想而知。而且事后你也不会怀疑到他们头上,只会认为是自己偶尔运气不好。
如此反复,直到把家产全部搭了进去。
姜予微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向陆寂用眼神询问他该如何是好?
陆寂不慌不忙,脸上不仅没有丝毫担忧,反而饶有兴致的凑到她面前,轻声道:“卿卿可知在赌桌上想要赢的关键是什么?”
她脑子很乱,根本没心思细想,随口瞎蒙了一个,“运气?”
“非也,是要把牌都握在自己手中。”
说罢,陆寂唇边勾起一抹别有深意的浅笑。把牌九放回桌上,然后顺手随意一翻。
人群立即欢呼雀跃,喝彩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赢了!居然赢了!押一赔十,这下我要发财了!”
榆木桌上,原本还是梅花的牌赫然变成了至尊。姜予微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那么短的时间,自己可是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相比于众人的兴奋,那中年男子和庄家脸色黑的如同锅底陈年的积灰。十倍赔率,如果把银子全部结清,这间赌坊都要赔进去了。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交汇间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
庄家把手按在长竹竿上,又看向人群中那个方才附和的男子。男子立即会意,趁着众人不备,猫腰挤出朝门外跑去。
陆寂眸色温和,对那中年男子道:“我赢了,现在这只银盒是否就归我了?”
中年男子咬牙切齿,不复先前吊儿郎当的模样。暗中给小厮做了一个手势,冷哼道:“兄台好手段,在下佩服!”
“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不足挂齿。”
人群里那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扬声喊道:“做庄的,快给我们兑银子啊,小爷我还等着继续玩下一把呐!”
他刚才把身上仅剩的十两银子都压了进去,一想到翻了十倍,嘴角都快要咧到耳后根了。
其他人也跟着喊了起来,“对啊!快给我们兑银子!”
“磨磨蹭蹭的做什么呢?不会是想要赖账吧?!”
.........
眼看局面逐渐失控,庄家额头的青筋暴起,牙关紧咬,手死死得按在银匣子上,一时间进退两难。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个雄浑有力的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吵什么吵?!都给我闭嘴!”
喧闹的赌坊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朝门口望去。姜予微微微侧身,也朝那投去目光。
只见门口站着四五个身材魁梧的大汉,一袭绛红色捕服,外面套着黑色比甲。脚踩皂靴,腰间还挎着一把刀,一看便知是官府的人。
为首那人约摸三十出头,仰首阔步走了进来。眼神锐利的在人群中扫过,“官府巡查,闲杂人等都给我散开!”
第64章 撞将
只见门口站着四五个身材魁梧的大汉,皆穿一袭绛红色细麻直裰,外面套着黑色搭护。脚踩皂靴,腰挎横刀。高大威武,满身的正气,一看便知是官府的人。
为首的约莫三十出头,昂首阔步走了进来,锐利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气沉丹田喊道:“官府巡查,闲杂人等都给我出去!”
姜予微的好友沈绛辉曾经跟她说过,官府为了防止有良人被不轨之徒坑害,会定期派人在青楼赌坊等地方巡查。
只是她没有想到京城的官差气势如此逼人,来巡查竟是要把人全都赶出去。
一直在柜上注视着这边动静的掌柜立即上前,双手抱拳对着众人深深作了一揖,赔笑道:“诸位诸位,对不住了!今日赌坊临时遇上官府巡查,诸位也都看见了。还请先行回去,明日再来吧。”
众人面面相觑,特别是先前跟陆寂一块堵牌九的那几个人。银子尚未兑现,他们如何肯离开?
闻言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起先声音还很小,渐渐的越来越大。最后演变到群情激愤,大有不赔钱就把赌坊掀翻的趋势,唾沫星子喷的那掌柜满脸皆是。
为首的官差见状,“唰”的一声抽出横刀,展臂抡圆了狠狠地劈在门口那摆着聚宝盆摆件的翘头条案上。
条案直接被劈成两半,发出巨大的声响,上面摆放的东西也摔得粉碎。
屋内众人都被吓了一跳,顿时又安静下来。
为首的官差用刀尖指着闹得最凶的那几个,冷冷的道:“我数到三,还不走的视同妨碍公务,统统抓回衙门重打二十大板!”
“一!”
“二!”
众人敢怒而不敢言,只得做鸟兽散。书生模样的男子颇为不服,牙关咬得咯吱做响,还想要上前理论。
同行的好友忙把他拉住,低声道:“民不与官斗!秋生,且听我一句劝。咱们还是先回去吧,免的得不偿失啊!”
连劝了好一会儿,那书生模样的男子才作罢。抓起桌上的十两银子,甩袖离开。
赌坊里的人走得七七八八,方才还是门庭若市,顷刻间只剩下了他们几人。
姜予微看了眼陆寂,见他仍轻摇白石扇子,气定神闲的端坐在那儿,仿佛身处的花前月下而非赌坊。于是也沉住气,静静的看着这些人。
跟在中年男子身后的小厮趁机动作麻利地关上大门,屋内光线顿时黯淡了许多。气氛阴郁古怪,透出森森的寒意。
那掌柜的五短身材,唇上留着两撇小胡子,眼中闪动着精光。
负手神态自若走到他们面前,客气的一笑,“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今日算是碰到高人了。还请这位爷高抬贵手,这些银子权当小人孝敬您了。”
裴仪双手抱胸,从鼻中冷哼了一声,“银子本就是我家主子赢来的,何谈你孝敬?”
话音刚落,旁边的庄家一巴掌狠狠地拍在桌上,横眉冷竖,眼神凶狠的盯着陆寂。
“休要得寸进尺!识相的拿了银子快走,敢在兴胜赌坊的地盘上出千,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说罢,从暗处忽然冲出来十几个人,手里皆拿着刀棍将他们四人团团围在中间。
经历过同洲客舍的那场刺杀,当再次面临相似的场景时,姜予微镇定了许多,虽仍然惧怕但却不乱。
透过帷帽她看向那群官差,发现他们竟没有丝毫要出来阻止的意思,瞬间明白了过来——这些人也是一伙的!
赌坊能开在天子脚下,其势力已经可见一斑。陆寂今日虽然没有带太多随从,但从衣着打扮上也能看出非富即贵。
可是这些人非但没有问及他的来历,反而有恃无恐的模样,也不知是忘了还是根本不在意?
行事如此之张狂,看来这赌坊背后真正的主人必定来历不凡啊!
她正思索着,忽听陆寂说道:“卿卿误会了,这些人并非是官府众人,而是赌坊里的撞将。”
“你.......”
姜予微愣了愣,有些惊讶的低声道:“我并未开口,你如何得知我在想什么?”
陆寂收起折扇,看向她的眼眸深邃缱绻,专注而又温柔。不知为何,姜予微莫名觉得耳根发烫,忙将视线挪开,收敛心神。
只是那一刹那而已......
陆寂脸上闪过几丝失落,但没说什么,旁若无人的继续解释道:“撞将是不入流的下八将,通常会在赌局进入败势时假扮成官差突然冲进来,推翻赌桌。又或者是假扮成盗匪,将那些赌徒赢来的钱财全部半路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