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交泛泛?姜予微暗自冷笑,如果当真只是相交泛泛,周淑则怎么会乔装来见他?男人的嘴一旦说起谎话来,没有一句能是真的。
“我才不信!空穴不来风。周二姑娘可是大家闺秀,若是没有什么东西促成她生出此等想法,她怎会平白无故的来同我说这些?爷不必同我解释,左右我也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妾室,爷娶妻哪里容得我置喙?”
陆寂定定的看着她,也不说话,漆黑深邃的眸中如今盛满了笑意。
姜予微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抿唇嘟囔道:“爷为何这般看我?”
陆寂忽然大笑起来,温热的大掌掐住她纤细的腰肢,将人揽得更紧了些,胸膛因为发笑而在轻微颤动。
姜予微的身形本就娇小,如今被他摸不透分的抱着,头整个埋在他的肩窝里,好似在抱小孩一样。
“你在吃醋。”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夜色弥漫,更阑人静。他的怀里像是火炉,姜予微生生热出来一层薄汗,心情也跟着你烦躁起来,闷闷道:“随你怎么说。”
陆寂屈指轻轻的刮了下她的鼻尖,宠溺笑道:“周家和刘家关系匪浅,我想要扳倒刘怀青,少不得要从周家下手。”
姜予微一愣,脑海中几个念头闪过,顿时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周刘两家并非同心?”
“予微聪慧,一点即透。”陆寂赞许道。
她眉心紧蹙,还是想不明白。周家和刘佳有姻亲,刘怀青一倒,周家也难逃劫难,正所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可如今周家竟然反过来帮忙对付刘家,这么做对他们有何好处吗?
她把这个疑问一说,陆寂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刘怀青逞凶肆虐,暴行无道,皇上断然容不得此等人祸乱朝纲。我已经上奏御前,监察御史不日便会来淮阳,这次纵使刘荣光亲自出面也保不住他。周承是个聪明人,知道断尾才能求生的道理。”
姜予微有些理解其中的博弈了,陆寂上呈淮阳西泉庄一案,皇上势必要彻查到底的。周家或许未曾参与其中,但包庇之责难辞其咎。
淮阳地处南北要塞,是鱼米富庶之地,淮阳知府乃是肥差,盯着这个位置的人不在少数,其中可能还有刘氏一党。
周承自知他现在已成砧板上的鱼肉,索性倒戈,或许还能为自己搏出一条生路来。
陆寂挑眉,问:“这下可还生我的气?”
姜予微暗自翻了个白眼,心想真是难为他还一直记得这茬,“不气了。”
“可卿卿误会了我还没有同我道歉呐。”
他的眼神炙热异常,烧得姜予微心下一惊,慌忙移开了视线,闷声道:“是予微的错,予微向爷道歉。爷大人有大量,就别和我一般见识了。”
陆寂低低的笑了起来,声音清冽醇厚好似浓酒,就贴在她耳边,听起来格外的撩人心魄,故作不满的问:“就这样?”
姜予微的后背尽数抵在他宽厚的胸膛上,双手也被他从后环住,纵使想逃也逃不开。
她咽了口唾沫,已经大致猜到他想要做什么,强做镇定的问:“爷道如何?”
陆寂将她掰过来面向自己而坐,然后颇为不要脸的一直盯着她的唇,眉梢含笑,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姜予微暗骂了声,心想只不过一个吻罢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洗,权当在亲一条狗。
于是在他不断的示意下,忍住不适慢吞吞的靠了过去。
夜色澄如水,何欢花前,万枝香袅红丝拂。
然而就在她即将亲上时,陆寂忽然捂住她的唇,退开少数,示意她不要说话。脸上笑意尽敛,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目光似剑,缓缓的四周。
风吹的合欢树婆娑作响,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气氛仿佛与方才有些不同了。
姜予微霎时也跟着紧张起来,用眼神询问他出了何事?
陆寂没有理会,仍警惕的盯着四周。来回逡巡了几次后,他的目光忽然定在了西南角的方向。
姜予微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只感觉陆寂握住她腰的手猛然用力将她往后一带。紧接着听到一声短促是破风声传来。
她踉跄两步,勉强在陆寂的搀扶下站稳。定睛一看,一只弩箭就插在了他们方才坐的醉翁椅上,入木三寸!
姜予微吓了一跳,忙也朝那个方向看去。原本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的墙头竟然多出来一个人影。
那人身穿窄袖黑衣,面容也有布裹了,看不清样貌。身形完全隐没在黑暗当中,如果不是陆寂警觉,他们刚才就已经死了。
有了第一支箭,第二支、第三支接连破空而来,目标明显是她和陆寂的咽喉。
电光火石之间,陆寂带着她闪身躲开,箭尽数射在合欢树上。
第46章 证据
陆寂一脚踹翻了旁边的黄花梨云纹茶几,裴仪、桑虎和一众锦衣卫听到动静立即冲了进来,把两人护在中间。
姜予微眼前有些眩晕,等反应过来一看,发现四周密密麻麻的全是黑衣人,人数足足比他们多出一倍来。
桑虎和裴仪皆横刀立在胸前,神情冷峻,目光死死的盯着这群人,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陆寂见她面色发白,知道她被吓得不轻,用力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慰道:“别怕。”
他的样子实在太过镇定,镇定到仿佛刺客面对的不是输数不清的刺客,而是京城平康坊内跳舞的胡姬。
姜予微到底只是闺阁女子,从未面对过这样惊心动魄的场面,也做不到同他这般从容,只脖子僵硬的点了头,转而看向那群黑衣人。
她要是没有猜错的话,这些人和上次追杀郭楠的是同一批人,都是刘怀青派来的。
敢不要命的刺杀锦衣卫副指挥使,看来刘怀青已经被逼入了绝境。但如此也可以推断出,刘怀青这次定然下了血本,形势于他们而言实在不容乐观。
那些黑衣人互相看了一眼,纷纷舍弃弩箭,抽出藏在靴中的匕首。
裴仪和一众锦衣卫也是身经百战之人,见此倒也不惧,直接提刀迎了上去,两方人马很快交战在一起。
然而姜予微很快便发现了不对劲,那些黑衣人打起架来丝毫不顾及自己会不会受伤,前仆后继的往前冲,完全像是不怕死。
很多锦衣卫都负了伤,就连裴仪都不小心挨了一刀,不过那些黑衣人也死伤惨重。
很多人倒在地上,脖子上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咕咕往外冒血,脸上还维持着死前最后的表情。
血腥之气瞬间充斥着整个院子,姜予微的脚不可遏制的开始发抖,咬着牙呼吸沉重的往陆寂身后躲。
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何这些黑衣人可以做到这个地步?有什么是比他们的命更重要的吗?同样,她也没有想到朝堂上的斗争竟如此残酷、如此血腥、如此赤裸......
陆寂似是看出了她的异样,将她往怀里带了带,这让她有了些许安全感。
墙上还有四五个黑衣人没有下来,他们手持弩箭,配合其他人行动,裴仪和一众锦衣卫一时间陷入了苦战。
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所有人都可能死在这里。
桑虎咬牙,用脚勾起掉在地上的另一把绣春刀。左右开弓,拼接自己高大的身躯硬生生的把这群人逼退数步,勉强抢回来一点空间。
裴仪见状,大喊了声提醒他,紧接着一个箭步飞身上前,踩在了他的肩膀上。
两人配合极为默契,裴仪借力的同时桑虎也猛的用力往上一顶,将他送上了墙头。
那几个黑衣人急忙把弩箭对准裴仪,只听见“砰砰”几声,箭急速射出。这么短的距离,一旦射中连人都会被箭的力道带下去。
只可惜裴仪身形灵巧,哪怕踩在崎岖不平的青瓦上也如同鬼魅,三两下功夫就将这些人全部撂倒摔下墙头。
没有了弩箭的配合,其他强攻的黑衣人也逐渐不敌。
其中一人见形势不妙,竟然趁机转身朝闲心堂冲去。
陆寂眉峰紧皱,冷声道:“拦住他!”
裴仪和桑虎都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立即上前阻拦。可是他们才有动作,剩下的黑衣人似是都不要命般冲了上来。
有人还以身为盾,直接撞在了桑虎的刀上,只为拖延时间。
姜予微身形猛然一震,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面上已经是毫无血色。
这些人,与其说说是刺客,倒不如说是死士!
陆寂眸色冷若寒霜,将她推到安全之处,道:“你在这里等我。”
说罢,甩开两个前来阻拦的黑衣人,快步朝闲心堂而去。
姜予微心急如焚,黑衣人的目的如此明确,闲心堂里面有什么不言而喻。
她看了眼周围的情形,发现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她。当下从合欢树后绕了一圈,咬牙也跟了上去。
一路上有惊无险,然而当她赶到闲心堂时,看到的是那黑衣人倒在地上,双眼紧闭,已经死了!
陆寂就站在他的尸体旁冷眼看着,脸上无甚表情。而在他面前的书案上,有几张纸正在燃烧,黑漆描金的檀木匣子随意散落在地。
姜予微顿时意识到在烧的是何物,大惊失色,慌忙冲上前双手颤抖地拿起桌上剩余的半盏凉茶把火熄灭。
然而已经晚了,万民书烧得只剩下半张,而其他证据则全都烧成了灰烬。她脑中一片空白,不敢相信发生了何事。
与此同时,裴仪等人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见此情形也都愣住了
陆寂脸色铁青,道:“去把院子里的下人全部抓起来严加审问。”
“爷?”裴仪皱眉。
他冷笑,“这刺客直奔书房而且还知道东西放在何处,难道是长了天眼不成?!”
裴仪一愣,顾不得喘口气带着人又出去了。
外面尸横满地,他们暂时先待在闲心堂没有离开,那具尸体也被抬了出去。
烛火昏暗,宛如盏盏鬼火。姜予微手里仍拿着那半张烧毁的万民书,心绪乱做一团。
诚如陆寂方才所说,刺客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东西,说明是事先便已经知道了。
院子里服侍的下人都是他们自己带来的,门前还有锦衣卫把守,外面的人根本进不来,所以奸细只可能是在半路上买来伺候她的那几个丫鬟婆子。
乌云蔽月,窗外竹影惶惶。她坐在一旁的官帽椅上,哪怕是炎炎夏日也忍不住浑身发凉。
这时忽的有一只温厚的手握住了她,姜予微抬头一看,发现是陆寂不知何时到了她的面前。
陆寂叹息了一声,微凉的手指轻轻抚过她额间略显凌乱的碎发,轻声道:“抱歉,吓到你了。”
姜予微突然有些哽咽,眼眶泛红,声音沙哑而难听,“爷,证据没了那西泉庄的百姓还有救吗?”
陆寂心疼的看着她,上面将她搂在怀里,道:“放心吧,我会另外想办法的。”
裴仪找奸细的办法简单而粗暴,他直接所有的下人都叫到院中。什么话也不说,只吩咐人将他们看好。
这些锦衣卫刚经历了一场厮杀,身上血迹未干,杀伐之气最甚,光是往那里一站就足以叫人吓破了胆子。更别提院子里满地都是横陈的死人,那场景仿若人间炼狱。
才一盏茶不到的功夫,奸细就先自己支撑不住,如同一团烂肉般瘫软在地。
裴仪把人带了进来,正是在她身边伺候的桃香。
姜予微其实对桃香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她和竹韵是同乡。平素也是个锯嘴葫芦,话比竹韵还少,只是没想到她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做出这种事情来。
陆寂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可还有什么话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