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既往,她服侍徐慕白上床休息,替他按摩腿部,盖好盖好被褥放下纱帐,这之后她吹灭了堂内了蜡烛,只留下床铺边的四盏,才自己躺在地铺上歇息。
光线暗沉,徐慕白盯着床帐,此刻是种幽微朦胧的灰雾色。
也许刚开始确实是因为药物作用。
可中途清醒后的两次,他是主动的。
姜姜不愧是姜姜,说清之后,第二日对徐慕白便跟之前没什么区别。日常按摩服侍他穿衣起身,状若平常。
以至于让徐慕白想起当初小桃成亲那件事。
姜姜也是这样苦恼了好几日,可很快她就释怀了。
这日率迟过来,两人在房内单独聊天。
徐慕白交代这件事。
“她什么都不想要?”
“嗯。所以你以后不要在她,或者任何人面前提这件事。”
“好吧。我还以为公子会收她做妾室。”现在率迟想起来,自己确实挺对不住姜姜的。一个女子,哪怕是丫鬟,也许也会有自己的意愿和想法,并不一定因为公子地位高,她便默认应该愿意。
徐慕白久久没说话。
他确实想收姜姜做妾室。
他不喜欢旁人触碰他,哪怕率迟最多也是拍拍肩而已。以前那些丫鬟服侍时有触碰之举,仅仅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必须有人帮忙而已。
然而姜姜不一样,她有一双柔弱无骨的手。这双手不是字面意义上的“柔弱无骨”,而是她的手温柔,带着一种仔细的关心谨慎,以至于每当抚摸、按摩、乃至喂东西的时候都会有种抚慰的力量。
每次病情一有点进展她的嘴角总会微微上翘,很可爱,自发开心,又像是替人开心;声音静而柔,莫名有某种沉静和笃定,而眼眸里又像时时刻刻有无数的关心和在意。
像一汪春水,令人忍不住想沉下去。
徐慕白读前朝野史,书里面写“温柔乡”,似乎指那种妖媚会勾引人的女子,然而他想到的人,是姜姜。
“冬青如何处置了?”徐慕白岔开话题。
“打了三十杖赶出府外了。”
敢对主人下重药,就算在宽以待人的太傅府也能直接杖毙的。冬青服侍徐慕白一年多,他一直知道她想要什么。若是真想惩罚她,把她嫁给府中又老又丑的奴仆,恐怕能令她痛苦万倍。
然而徐慕白不屑于如此对付一个女子,更何况,这件事以结果来看,徐慕白算是得了好处,故而他没有重罚,只让她没机会再惹事。
“就这样吧。”徐慕白淡淡地道。
然而他并不知道的,冬青被打了三十杖赶出府,在家刚养得能走路,便被另一群人直接买进了府里。
冬青是从后门进入的,所以也不知道新买她的人家是谁,只觉得落地宽阔,竟比太傅府邸还要大些。
不仅是面积大,望过去也更宽大,没那么多精致的盆栽凉亭,倒是很多奇石假山,也不种树木,怕是遮挡视线似的,故而望去格外挺阔。
冬青沿路观察,府中杂役丫鬟不多,反倒是每个路口都有士兵把手。
必然是京中权贵新入住的宅子了,还未加以修葺改善,连奴仆也不多。
冬青一方面庆幸,若是新宅子自己刚来,说不定能占得先机,又怕是什么老王爷之类,以着选丫鬟奴仆的名义招人玩弄,不过她往后瞧了眼,这批人有男有女,美丑有之,又不像。
更何况对方还是直接到家中点名要买自己,三日之内必须入府,最开始冬青是以为自己太傅府出身,有些落魄书生或商贾之家可能想要这种门第出来的丫鬟撑门面,可见这架势,也不像舞文弄墨的。
越靠近士兵越多,手握尖刺光亮的长枪,令人心生恐惧。
管事把他们带到门口停下,另一名领军上前挥手,示意他们跟进来。
冬青趁着这机会赶紧抬眼看了看是什么人。
只见客厅主位左侧,坐着极为星眉朗目的年轻男子,他正歪斜着坐着,一只手支着脑袋。
高马尾浸水似的乌黑,一身简单黑衣却显而易见是府内主人,哪怕只有遥远的半个侧脸,那种英俊和英气简直压不住。
她心砰砰跳,之前觉得五公子足够有风采了,没想到世上还有完全另一种男子,令人想臣服的卓傲。
领军带他们上前,让他们两排站定,再拱手朝前:“将军,从太傅府出来的人带到了。”
这个男子也不回答,只是端正身体看着他们。
领军令人拿出一副画像摊开:“你们有没有看过这个女子?名叫庄蝶。”
说完,拿着画像的人轮番到他们面前让他们仔细辨认。
冬青仔细瞧了瞧,怎么觉得有点像姜姜?
转念一想就觉得不可能,那人都称呼黑衣男子为将军了,说不定就是去年名震京都的少年将军沈澜,绰号澜将军,姜姜怎么会跟将军扯上关系?
领军大声:“有见过这名女子的如实招来。有赏。”
无人回应。
“看不清的可仔细辨认。你们有没有见过这名女子。”
依然无人回应。
原来这位将军让人寻太傅府中奴仆进府是为了找人,不知这人是谁?妻妾还是姐妹?可画像一般难以描摹真人,怕是难找。
再之后,另一名士兵另一幅画作:“没见过那名女子的可见见过这名女子,两人为主仆,或者化名为姐妹。关系极好。这女子十四岁左右。”
冬青抬头望向这幅画作,画作上的一张圆脸,一对双丫髻,不是小桃是谁?
两个人关系极好,为主仆,或名为姐妹……之前小桃经常偷偷叫姜姜“小姐”来着,府内姜姜也成日去找小桃。
如果这个人是小桃,冬青再回望之前那张画像。
难道真的是,姜姜?
第19章 他说找到你了。
#丫鬟(18)
时间回到冬青刚被赶出府后不久。
临近夏初。
这日,趁着上午天气好,徐慕白进行例行的药浴。最近天热也不需要烧火了,不然屋子里一股烟味。
一如既往,房门四闭,烟雾缭绕。
姜姜蹲身,替徐慕白宽衣解带。
徐慕白垂头凝视,姜姜向来对于替他宽衣解带这件事,甚少有羞赧之色。
自从那天说开后,她亦恢复如常。
率迟抱徐慕白入水中后,主动离开。
房间里只剩姜姜和徐慕白两人。
姜姜一心一意往水中放药材,两个人也并不言语。
温水浸没徐慕白肩膀,几缕发丝黏贴在他脖颈处。
徐慕白见姜姜把几粒晒干的姜片放入水中,她的手指纤长,指腹会因浸没水中和运动而微红。
不知为何,自从那次后,他总忍不住注视她诸如此列的细节。
手指,脖颈,耳垂,手腕。
脑海中总会闪过那天的场面。
她头发打湿在脖颈,意乱情迷时微微张口的呻/吟和雪白肌肤摸过去的触感。
徐慕白并不是没见过女子,之前还有个丫鬟在他面前脱得只剩肚兜。
女子身材曼妙,肌肤雪白细腻,与男子大不同,可并不是每个女子都令他有兴趣。
“你的姜便是这个姜吧?”
“嗯。”
“这不是你的真名?”
“对。”姜姜回答得很简单,倒也没跟着说出自己的真名。
“为何取名姜姜?”
“因为我喜欢姜,小时候经常帮我爹爹切姜。且姜片好,既可以作食材,又可以入药。中医说姜,辛,微温。”
微温。倒有点像她。
徐慕白垂下被热汽氤氲湿润的乌黑睫毛。
就在这时,他忽地感觉到腿部一阵抽筋似的疼痛,如同被火棍擦过皮肤般迅速。
徐慕白全身紧绷,差一点,他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可下一刻,那股肌肤底下火燎般的感觉再次窜过,清晰得令他无法忽视。
即便这种感觉不算友善,甚至还带来疼痛。
可这是他坠马四年以来,第一次——
第一次双腿感受到如此清晰强烈的疼痛。
“姜姜。你过来。”他喊她,“你摸一下我。”
姜姜刚开始还愣了下,很快她反应过来,徐慕白甚少出现如此凝重之色,她迅速弯起袖口,手深入热水中,触摸到了徐慕白曲起的双腿。
“你摸的是我的小腿中位,是么?”
“是的。”姜姜道,这会儿她也后知后觉地开心,继续往里摸了下,“这里呢。”
“小腿肚子。”
“是整条腿都有感觉吗?”
“中间感觉更明显。”
“这条腿呢。”
徐慕白摇了摇头。
只有右腿有感觉。姜姜手从浴桶里拿出来,她的整个袖子都快湿掉了,可她还是忍不住地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