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慕白扭头望向姜姜。
平日都是他都是轻言浅笑,姜姜第一次见到他雪白冷淡的脸上露出如此清晰明显的笑意,嘴唇都勾了起来,那双漆黑眼眸被热汽湿润,也隐隐发光似的。
“公子,你要好起来了。”姜姜也为他开心,笑容明亮。
徐慕白凝望她的脸。
或许是过于开心,他难得无法自制,手伸出去,揽住姜姜的后脑勺,将她压过来,正要将唇印上她,姜姜怔了怔往后退开。
徐慕白自知失态,因为他从来不是个喜欢强迫的人。
更何况那次春药,前面还能因药效猛烈他支撑不住,可中途醒过来后,互相赤/裸相贴,她还用她的胳膊勾住他脖颈,已经进行过一次。
可她双眼迷离,显然正在发作,意识不清。徐慕白却清醒地开始了第二次。
那次行为令人不耻。
再者姜姜都说过,当那件事没发生。
可他终究想问:“你不想待在我身边么?”
他知道姜姜说假装那件事没发生并不是因嫌弃他的双腿,可如果他的双腿能好起来,那不意味着更好?
姜姜没有回答。
正好率迟在外敲门:“公子好了么?”
“好了。”姜姜回答,她转身收拾旁边放着的小浴桶和药材。
率迟将徐慕白从浴桶中抱出来,听姜姜说徐慕白右腿在泡的过程中居然有了知觉,喜不自胜。
虽然徐慕白回到轮椅上后,他再次没什么知觉。
可这明显是个好的开始。
姜姜服侍徐慕白穿好衣物,开门开窗透气。
她叫秋燕进来,一块儿收拾浴桶和房间,又再回丫鬟房间去换衣裳。
率迟站在徐慕白书桌前:“公子,太好了!真亏当初听了姜姜的话。没搞那些乱七八糟的放血大法,就每日多吃,多动,按摩,针灸,药浴。如此坚持一年多,果然有成效!多亏了姜姜。”
几片小白花飘了进来。
率迟在桌前,正好面对窗口,他一看:“这槐树居然开花了!”
徐慕白伸手,接住了这随风飘来的小小黄白花瓣,花苞小而层层叠叠。
这槐树居然开了。
姜姜去年就在救治这棵槐树,可据她说树类生长漫长,一天就等于人的一月,不会那么快有成效。所以徐慕白也没有着急。
今年不开,明年总会开了,他也保持着一份耐心,而不是像往日那样,日日见着它无法挪动、逐渐枯萎。
可没想到今年,居然真的开花了,如此迅速如此旺盛。
是。多亏了姜姜。刚刚率迟说这句话时,徐慕白心中也这样想。姜姜做的事看似简单,似乎换个人也能做。
可正是这样日复一日的照料、耐心和坚信才是最难的,令徐慕白有她在身边后,心境平和很多。
窗口的视野里,换好衣服的姜姜也走过仰望那棵正在开花,四散它的花瓣的槐树,她伸手轻摸树皮,眼露满足。
最开始徐慕白吃下春药,率迟就建议找姜姜过来。
他下意识答案是:“她未必愿意。”
那时候他其实不确定。
也正因为不确定,才在清醒过后继续沉沦。
已经发生了,他当时也做好对姜姜负责的打算。
然而此时此刻,经过姜姜对这件事的反应,他更清晰地意识。
如果姜姜能清醒选择,她当时大概率是真的不愿意。
因为从一开始姜姜对他就很纯粹,也正是因为这份纯粹,她才令人刮目相看。
她对他没有觊觎。
不在乎名利财富乃至长相,甚至于她自己的贞洁、旁人的眼光——踩低或捧高。
她纯粹只是作为一个大夫,在全心全意地照顾着她的病人。
也许,她的这份对于研究医书的热切和疑难病人的真心实意。
可以发生在,任何人身上。
任何病情接下来都是日复一日的照料。
而这方面姜姜总是最拿手,就像她对那棵槐树的耐心。每日按摩,五日一次药浴,十日一次针灸。平常偶尔的食补,多出去透风,如此这般。
徐慕白也在逐渐恢复。
左腿开始有感知。
之后他腿部也能略为地用力,一寸一寸地进展。
这期间他一直没间断过让率迟收集医书,让姜姜研究。
姜姜每日干完活后,每日睡前都能点灯看一阵医书,徐慕白也允许她使用他的笔墨纸砚,事事宽容。
六月初,小桃突然呕吐。
姜姜听闻后,出府专程替她把脉,她怀孕了。
王大娘、铁牛和小桃都很高兴。
因小桃嫁给铁牛离府居住,跟姜姜见面很少,这次见面,她一直拉着姜姜不让走。
姜姜也很想念小桃,一直留到用过晚膳回来。
回到府中,黄昏将近。
姜姜穿过府内的天井,周围花树笼罩在朦胧昏黄的微光中。
小桃决计是离不开了,今日她满含期待地希望姜姜能留下来,还建议姜姜在府中也找个人嫁了,这样说不定就算沈澜找来见她嫁了人,也不会再追寻。
姜姜一路走一路思考。
五公子对她极好,要是一辈子留在徐慕白身边,他总给她收藏医书,似乎也没什么不好。更何况她也没什么亲人在身边。
可……姜姜抬头望向天空。
被周围屋檐切割地四四方方的天空,总觉得少点儿什么。
具体少点什么,她也说不清。
“姜姜。”身后有个丫鬟叫唤她。
姜姜回过头,是个不认识的丫鬟。
那人穿着青绿衣衫,含笑着走过来,递给她一样东西,然后道:“那个人让我带话,说,找到你了。”说完,她提裙跑开了。
姜姜摊开手,手心中是一只她曾坠落的蝴蝶耳环。
第20章 总觉得,还是有人。
#丫鬟(19)
率迟在徐慕白屋子里。
他见徐慕白虽然用着晚膳,目光却时不时看向门院,好似在等人似的。
他故意挑破道:“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徐慕白没再说话。
他和率迟耳力灵敏,听见院门口墙外传来说话声。
“哎,你送我到这里就好了。公子用膳,我马上就回去了。”
“这个你不喜欢,下次我送你新的。”
“也没有说不喜欢。”
“你喜欢就好。”
对话不多,语调倒是浓情蜜意,好一阵,远门棱形窗闪过一道男子蓝衣身影,从衣着来看像是个护院。秋燕理理头发,假装没发生似的从院门口走进来。
率迟笑:“现在丫鬟倒是一个比开窍。不过也太没规矩了,跟人谈情都快谈到院子里了。”
不过说到开窍,率迟又想起姜姜。
那件事主要是他谋划,他虽然打着姜姜一个丫鬟,能跟上公子也是好事的名头,可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牺牲了她,以至于最近他也不好意思跟姜姜说话。
虽然姜姜没说什么,可她心里未必没怪他。
毕竟是女子贞洁。
“你可以先回用晚膳。”徐慕白提醒率迟。
“不急。我等姜姜来。”秋燕来了,率迟也不放心,还是得等姜姜到。
他放下刀,挪椅子坐了下来,他半饮了一杯酒:“姜姜有什么打算吗?”
徐慕白摇头。
“她真不打算跟着公子了?”
徐慕白没回应,相当于默认。
率迟是真的好奇。发生这种事,姜姜如果不打算跟着公子,还能怎么办。
他扭头问走进来的秋燕:“姜姜还没回来吗?”
秋燕抬头:“奴婢刚看到她。好像回来了。”伸手给徐慕白酒杯里倒酒。每次她过来,他们不是问“姜姜去哪了”就是“姜姜回来了吗”。
之前五公子为姜姜出头名震太师府的时候,她也努力表现过于一阵,可公子没什么反应,而且事事还是让姜姜服侍,久而久之,她也就再次萎了,毕竟她也做不出下药那种事——大家都传冬青似乎给五公子下药才被杖责,赶出府。打得不轻,半条命都快没了。还是永生永世不能再入太傅府。
没过多久,姜姜从院门口走进来。
姜姜的脚步声很轻,也不怎么说话,有时他们也是等到她进来才能听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