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倒是没错,圣上点头,没再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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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一出门,群玉就遇见谢望。
她心虚地低头,试图藏在持盈身后,避开他的视线。
可谢望没打算轻而易举地放过她,语气不快道:“公主,谢某向你借用个人。”
“玉娘吗?”持盈有些不安,扭头望向群玉,就看见她的目光满含哀求。
察觉到群玉拒绝的意思,持盈即便是有些害怕,还是哆嗦着开口,“不、不借,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吧。”
“好,那我有句话问问玉儿,你不在孩子总哭怎么办?”
他、他怎么敢说这个!圣上可就在里面。
群玉脑子发蒙,语调散乱地凶他,“胡说什么?”
只是她的动作却有些欲盖弥彰,拉着谢望就要走。
持盈瞠目结舌,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还穿着乐姬的衣裳,越是这样素雅的颜色,越是难掩她清丽之姿,宛如山间清泉,纯净动人。
怕被人看见二人举止亲密,群玉早就抽回了手,走在他前面带路。
尽管谢望有些意犹未尽,却不敢再牵她。
寻了间无人的厢房后,群玉径直入内,随意落座。
群玉冷脸发问,“有何事?你直说便是。”
谢望脸上难掩神色落寞,却故作大方道:“宁儿快要满百天了,届时你来吗?”
群玉心底极为酸涩,好半晌局促地回道:“我马上就要入宫了,恐怕是去不了的。”
“不用担心这个,只要你说你想来,我帮忙安排。”
听到她的推辞,谢望心情急切。
不要他就算了,也不要他们的孩子吗?
也不要宁儿?那宁儿长大后找他要阿娘,他该怎么办?
忍着泪意,群玉木着声音回绝,“谢司使,你是听不懂我的意思吗?我入宫后不会再见你了,是生是死也与你无关。”
谢望心里一紧,“好,即便是你不想见我,那宁儿你当真不见吗?”
“不见了,你就当宁儿没有我这个娘吧。”
说完这句话,群玉转身就要离开。
她冷淡又疏离的态度彻底激怒了谢望,他将人拽住,摁在门后,抓着她的肩膀问道:“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狠心的母亲?”
“宁儿还这样小,什么也不知道,就被她阿娘抛弃了,你当真要这样冷漠无情吗?”
尽管是在质问群玉,谢望仍然收着力道,生怕将她弄疼了。
这样戳人心窝子的话,群玉听完怎么不痛心,强忍已久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带着哭腔道:“这件事,算我对不住你和宁儿。”
“我不要你的道歉,你答应我,宁儿百天的时候来看她。”
谢望看她哭得不成样子,心底也随着动容,不知不觉间就软了语气。
只是他仍然不敢抱她,没有得到她的允许,谢望如今根本就不敢碰她。
可她哭得泪眼婆娑,谢望拿出帕子递给她,示意她自己擦擦。
群玉只顾着伤心,一时间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若是从前,谢望见她哭,只会抱着她亲,哄得她没有心思再哭。
人心都是肉长的,更何况宁儿是她的亲生骨肉,即便是群玉再想狠下心来,也没法完全拒绝他。
是以,过了好久,群玉才道:“若是有空,我能出宫的话,我就去。”
听到这个答案谢望心里松了一口气,凝视着群玉,慎重其事道:“在宫里万事小心,不过若真是遇到了什么危险也不要怕。内侍监的杨昌,还有你认识的姜腾,有什么事都可以求助他们。”
谢望一贯是个寡言少语的性子,眼下却对她百般嘱咐,即便是再铁石心肠的人都不会熟视无睹,更何况群玉本来就爱哭,心口酸涩,溃不成军。
想着入宫后危机四伏,见一面少一面的,她情难自抑地伸手去抱他,攀着他的脖颈,踮起脚尖吻他。
自从上回将人从佛塔里抱下来后,谢望就没再碰过她了,即便是每天梦里她浑身媚态的撩拨,他也僵着身子硬得难受,也不肯动手纾解亵渎她。
可眼下梦寐以求的事情就在眼前,即便是克制如谢望,也彻底缴械投降。
只是他心里还在据理力争,群玉亲他,是因为不知道他的身份。
一旦知晓自己就是当年抛弃她的兄长,肯定会觉得恶心的。
他是兄长,妹妹不懂这些,他还不明白吗?他理当有责任,让一切都回归到正轨。
谢望仰了仰脖子,试图挣脱她,“玉儿……”
“别动,让我最后亲一下。”
这么久没有亲他,群玉知道他难受得不得了,这是在和自己闹脾气呢。
到底是顺从的低下头,谢望紧紧抱住她,恨不得将人揉进骨血里。
仅仅是描绘着他的唇瓣,群玉并不满意,嘟着嘴巴啄了两口后,他总算是后知后觉地张开唇。
唇舌探入他口中,感受到她的试探,谢望气息一窒,瞬时找回主导,在她口中轻轻舔舐,细细品味,搅得天翻地覆。
受不住这样带有占有和掠夺的深吻,不多时群玉脸色泛起闷红,发出两声难受地哼唧。
谢望不敢再亲,恋恋不舍地松开她,生怕惹她不痛快。
群玉靠在他怀里,轻嗅了一口他身上好闻的檀香,“你如今是怎么了?这样的温柔好说话,不大像你。”
他压抑着心口的跳动,眸光有些晦涩,“这样不好吗?玉儿喜欢吗?”
对上他这样的眼神,真的很难拒绝,群玉不忍骗他,“还行吧。”
谢望知道自己卑劣至极,可他同样清楚,兄妹相奸的戏码,早晚有一天会大白于天下。
在那之前他得处理好所有事,才能在以死谢罪时,了无遗憾,留她母女二人无忧无虑的活在这世上。
“那玉儿答应哥哥,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一直喜欢。”
难得见他这么小孩子气,群玉想着此番入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去了,哄哄他也无妨。
“只要哥哥心里有我,即便是与你相隔万里,我也只会喜欢你。”
听得这话,谢望敛了神色,眼尾有些泛红,“那玉儿要说到做的,就算是骗我,只要不告诉我真相,怎样都可以的。”
第52章 圣上赐她匕首,要群玉杀……
刺杀的消息仅仅封锁在宴堂,可韶娘的房间分明是被人翻过了的。
武德司的其余卫士赶到时,那名同伙翻窗出逃,香炉里留下还未燃尽的残信。
谢望赶到时摸了摸窗边留下的脚印,猜测此人应该是厨房那边的,便亲自去捉拿。
等追到厨房,大管事陈婆子虽然不清楚宴厅里发生了何事,但还是慑于武德司卫士的威严,让婢女小厮们全都站成一排供人辨认。
今日主家设宴宾客盈门,在前面招待的婢女来来回回的送着瓜果茶点,厨房的管事们管着各自灶上的事,什么菜该什么时候上,哪家客人有什么样的忌口,无不是了如指掌准备的齐全。
谁知冯统领派人过来传话,说是将厨房守好,只许进不许再出去了。
在武德司的卫士赶到之前,冯游自然是要约束好公主府的下人,免得胡乱走动,余下藏匿的刺客同伙,趁人不注意离开了公主府怎么办?
可是他说的语焉不详,留下看守的那名侍卫也不知宴厅究竟发生了何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任由人进出。
谢望环视一周,还真就发现了要一位熟面孔。
正是前些时日在角门遇到霍容璇,她身边那位充作群玉的婢女。
“抬起头来,你叫什么名字。”
“奴、奴婢名唤果儿。”
她声音颤抖,看起来害怕极了。
“洪良,人找到了,将她带走,和刺客分开审讯。”
陈婆子快步上前,帮着求情,“这位卫士是不是弄错了,果儿只是个烧火丫头,怎么会和刺客扯上关系。”
“刺客房中,有这位烧火丫头留下来的脚印。”
谢望少见的耐心解释了一句,正欲抬步离开时,就听得果儿嚣张道:“我呸!你个狼狈为奸的走狗,认贼作父的狗东西,你个有爹生没娘养的,就不怕我去圣上面前告发,你和那个叫玉娘的小娼妇有一腿吗?”
身份暴露,果儿也不慌不忙,她手里捏着谢望二弟把柄,连声叫骂,以为这样谢望就会怕了。
“满嘴污言秽语,把她下巴卸了。”
谢望始终神色如常,倒显得她是在胡乱攀咬。
韶娘房中那些未烧完的信,仅仅是东拼西凑,谢望也瞧出些端倪来,幕后主使是谁他大约心里有数。
果不其然,甫一进了武德司,都还没严刑拷问,韶娘就招供,说自己是先帝朝御史中丞戴远山的独女戴韶云,被镇北侯豢养为他所办事。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谢望喉结滚动,溢出一丝自嘲的笑来。
戴远山是先太子的伴读,二人年少结缘,志趣相投,先太子以诚相待,视其为挚友,等到先太子逐渐在朝堂之上崭露锋芒,戴远山进入御史台,因为有先太子袒护,针砭时弊,畅所欲言。
竟惹得天下读书人心向往之,纷纷称赞正应了太宗那句“君臣相须,事同鱼水”。
可后来先太子被废,绞杀于东市脊岭,戴远山跪在鸾台求情三天三夜,得知先太子身死,触柱而亡。
戴家人结连被清算,一双儿女彻底没了踪迹,谢望原本以为他们或许隐姓埋名,不会再卷入这些纷争之中,如今才知是自己异想天开。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无辜受累,我心何安?
这等拙劣伎俩,牵连多少性命,谢望知道是高统领出手了。
倘若他再耽于情爱,将复仇大计弃之于不顾,死的不仅是戴韶云、镇北侯这些人了。
刺杀一事暴露,即便是谢望想救她,留她的性命,当天夜里,有人悄无声息地潜入司狱,塞给戴韶云一瓶毒药,她颇为痛快的接过,死地悄无声息,了无遗憾。
就像黑夜里一点不起眼的烛火,被风一吹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