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是辛皇后有意让大皇子与公主亲近?”
外界都传辛皇后清居尚宁宫,少问外事,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
“准确来说,是辛家。”
借合德的手替辛家的子嗣争取皇权,这一招黄雀在后当真是谋划深远。
沈自轸缓声道:“笙姑娘,莫要辛苦一番,为他人做了嫁衣。”
这过河拆桥之事,阿笙也见了不少。
她与合德公主,合德公主与辛家,究竟谁利用谁未必说得准,但阿笙最好做些准备。
她低垂着眉目,将瓷盖放回了杯盏之上,留下一声脆响。
“多谢沈大人提醒,但沈大人为何要来与我说这些?”
阿笙自问与沈自轸关系不过萍水相逢,值得他今日走这一趟么?
此时,船只缓缓靠岸,侍从来报,已抵达码头。
沈自轸起身,理了理衣裳,浅笑道:“为了还姑娘那日糯米鸡的情分。”
阿笙闻此微微有些愣神,这才想起,沈自轸说得是刑部那日,分给他的那份早膳。
待她反应过来,沈自轸已经自行下了船。
码头之上,他的文仆已经侯着了,只是那人手里还牵着一头驴。
看来当日的马跑丢之后,沈自轸如今代步的便是这一头了。
阿笙几分莫名地看着沈自轸无比自然地翻身而上,提溜着缰绳,由着那驴子驮着自己缓慢地离开了码头。
他这样一个人,骑着一头驴招摇过市,当真是让人难以想象。
但想到那是沈自轸,一个出门连个钱袋都见不着的人,又仿佛十分合理。
“姑娘,我们现在回府么?”
阿笙看着码头之上纷乱的人群,缓声道:“先去一趟飞角巷。”
广寒楼的雀阁内,十二正在整理着近日信鸦传回来的有关寒庆使者的消息。
这寒庆的人沿着东境的沿岸,已经一路走了三个国度,倒是一时让人看不懂,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此时,小童来报,窦氏的二姑娘来了。
十二还未来得及起身,便见阿笙在小童的带领下,直接走了进来。
“姑娘这么快就回来了?”
阿笙浅笑了笑,坐下后,缓声道:“今日来有份委托。”
“姑娘要查什么?”
“我要辛氏和辛皇后的所有消息。”
阿笙的话说得清浅,但又十分定然,仿佛她要查的并非天家之人。
十二闻此,脸上的笑意收了收,她端正地坐着,浅笑道。
“姑娘,辛氏是皇亲贵胄亦是百年大族,更是我广寒楼的客人,而辛皇后是天家之人,他们的信息我们一般不提供。”
阿笙从腰间摸出那枚信鸦令,置于案几之上,发出一声闷响。
“但我能查,是么?”
阿笙这段时日与广寒楼打交道才发现,当年裴钰给她的这枚信鸦令权限很高。
上至天家,下至边城身份都模糊的流民,没有这枚令无法查的。
除了一件事。
阿笙曾经如开玩笑般,提了裴钰,十二给她的答复却是裴氏家主已死。
这虽是众所周知之事,但阿笙知晓,这并非真相。
到底是裴氏瞰卫技高一筹,还是广寒楼有意隐瞒,阿笙便不得而知了。
她曾经也怀疑过这广寒楼的主人究竟与裴氏是否有关系。
毕竟能养出如此规模的探子并非易事。
但几分打探,十二就是不肯透露主家的信息。
阿笙自那之后便也作罢,毕竟知晓是否与裴氏有关对她而言也没什么用。
十二并未动那枚信鸦令,而是笑了笑。
“是,您的这枚信鸦令可以查,但价格可不便宜。”
接着,十二给了阿笙一个数,饶是她也微微迟疑了片刻。
她抬眸看向十二带笑的眼,那双杏眼中是商人图利时的光。
阿笙知晓广寒楼这要价的风格,若是辛氏一族没有值得上价的消息,他们不会与人要这个价格。
换言之,阿笙要查的东西,本身值这个钱。
她看着十二,说得几分随意,“查吧。”
第一百二十四章 没啥耐心
裴府亭台之内,男子一人执棋,细细琢磨着一盘古时的残局。
此时侍从来报,窦氏二姑娘来了。
裴五执棋的手一顿,眉眼带笑,“快请进来。”
未久,便见阿笙带着侍女缓缓走了过来。
今日她着的一袭姝兰鲜色服,纱锻相间的裙摆在行走间带着几分翩翩之感。
而她身后的小桃手里抱着两个盒子,一大一小,其中一个是狭长的模样。
阿笙上前欠了欠身,尚未开口便听裴五道:“可善棋?”
阿笙看了一眼他那棋面。
华清斋地字阶的课讲战术便会细讲棋面,因而阿笙扫了一眼那棋面便知是一盘残局。
这种棋不但费脑子,也费时间。
她敛了敛眉目,故作为难,道:“五爷,我不太善棋。”
听闻她这般说,裴五也并未强求。
他将手里的棋子丢掉,方问:“今日来可有事?”
阿笙笑了笑,接过小桃手里的盒子,递给了裴五。
那盒子狭长,用锦盒装着,拿在手里便能闻到熏香的味道。
裴五打开一看,却是一把戒尺。
这把尺子自阿笙得到后便当真供在了屋内,每日三省其身。
结业之时,她从裴怀之手里拿到此物,如今一年之期满了,她带着从裴怀之那里得来的钱银和这把尺子,来换裴钰留下的另一份承诺。
他离开帝京那日带来了阿大,却并未收回戒尺。
阿笙低垂着眉目,看着那把戒尺,眼中一片波澜不惊。
裴钰,最后再借一次你的势。
裴五是识得这把戒尺的,只是他未想到,裴钰会将这东西给阿笙。
“结业那日,裴院首说一年之后,持此物和那日的结业礼,便可向裴氏提一个请求。”
说着又将那个小箱子打开,里面满满当当的银票,连本带利,分毫不差。
裴五看向一旁的老掌事,见那人点了点头,复问道:“你要什么?”
阿笙端持着谦和的笑意,“请先太傅商博收大皇子邱梓轩为徒。”
裴五闻此,几不可闻地微微蹙眉,“你确定要换这个?”
“是。”
阿笙答得毫不犹豫。
裴氏家主一个承诺的份量极重,但凡裴氏可达之处,几乎无不能办之事。
即便是皇帝下了死令,有此承诺未必不可挽回生机。
但阿笙却拿来求了一个跟自己无甚相关之事。
听闻裴五叹了一口气,阿笙浅笑道:“原本此物就早该还给裴氏,拖到今日还能向裴氏提一个请求,我已经是赚了。”
阿笙这话说得漂亮,也说得客气,充满了疏离。
“行吧,既然你决定了,我便不多劝了。”
裴五吩咐人将东西收了下去。
他观这女娘神色浅淡,倒是一副跟自己多的一句话都无的模样。
裴五一时有些好奇,“我可否多问一句?”
阿笙抬眼,笑着点了点头,“五爷请问。”
“你跟阿钰到底什么关系?”
阿笙看着裴五眼神中的探究,眼中却泛不起一丝笑意,“九公子从前救过我。”
裴五闻此,微微皱眉,“就这样?”
“就这样。”
从前种种,阿笙如今已经懒得细细与人讲述,她知道裴五想问什么。
裴钰这人从前受人敬仰,欢喜他的女娘很多,自己与他多了几分交情便会被人误认成别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