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晴莹并不在意她的态度, 毫不见外地寻了张离她最近的椅子坐下了, 笑道:“文姐姐这话从何说起, 我每次来东院都是来找文姐姐你的。”
这话没什么可信的, 因为凌昱珩基本上每日都往城外定远大营跑,要见他就得来东院, 而来这里最好最合适的借口,就是来找她。
文昔雀摸着手腕处的金镯, 对夏晴莹已有了抗拒, 她知道她的痛处在哪里,而她也没好脾气软到任人讽刺而无动于衷。
“你找我有什么用,成不了的事情依旧是成不了。”
她了解凌昱珩, 他不是内敛的人,感情向来外放, 他若对夏晴莹有意, 早就有了行动了,根本不用顾及她。
夏晴莹在梅园急着跟她摊牌,不就是从凌昱珩那边找不到机会, 转而来从她入手,很可惜算盘打错了,她不会帮着跟靖安侯府有关的人来算计他的。
夏晴莹闻言绕紧了手里的帕子,面色却无异常,她抬眸看了一眼文昔雀道:“你未免太自信了,真以为珩表哥心里只你一人呢?”
没有,文昔雀暗自回道,四年前,她会坚定地回答说他心里唯有她一人,可如今,她已没有了那种底气。
他心性早已改变,空缺的岁月里,他多少爱恨情仇她不得而知,空悬的将军夫人之位也印证着他不再满心满眼都是她了,不过,有一点她还是能肯定,那便是将军夫人之位不会是她夏晴莹的。
“文姐姐不语,是不屑回答吗?”夏晴莹眉眼弯弯,掩盖住里头的精明和算计,继续说:“又不是正头夫人,你何必故作清高,我叫你一声姐姐,不是敬你才华家世,只是看在你年纪大罢了,你还真以为自己能和我相比?别忙着皱眉,我还有更让你不高兴的事情没说,昨晚发生的事情,我想珩表哥一定没有告诉,那可是让你再无法自信的事情。”
“我没兴趣听。”
文昔雀没有顺着她来,她没有必要听她挑衅的言语,七出之一的“善妒”是用来规束正室的,她妒与不妒有什么影响呢,她就是大闹一场,这世间也只有休妻,没有休妾,她不过是凌昱珩的笼中雀,她的处境好坏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夏晴莹显然是不打算适可而止,“是没兴趣听,还是不敢听?除夕夜,珩表哥是和我在一处的。”
文昔雀昨夜病了,沉沉地睡了过去,对昨夜之事一无所知,她今日一早,睁眼就见了他,既有他意,他没必要守在她身边,所以夏晴莹的话不能尽信。
她反唇相讥道:“那有如何,他对你可有三书六聘,可有海誓山盟?想来是什么都没有的,因而你才用这等似是而非的话在我面前显摆,夏姑娘笑话我是妾室,你自己呢,连个名分都是没有的,无媒苟合这种事情,我确实不敢听。”
不用武力和权势压她,光论口舌之争,文昔雀不认为自己会输。
“你……你敢侮辱我?”夏晴莹坐不住了,被人指着鼻子说无媒苟合,她岂能容忍,她走上前去,扬手就要打人。
当夏晴莹的手落下来时,文昔雀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她虽是秀才之女,书肆里的粗活重活一半是她来做的,再怎么着,也不会比夏晴莹一个世家贵女弱。
她淡淡地看着夏晴莹说:“不管是靖安侯府,还是这东院,夏姑娘都是客人,还请注意自己的身份,莫要做失礼无状之事。”
侯夫人都打不着她,她又怎会被夏晴莹欺负。
文昔卸掉了力气,将夏晴莹的手甩开,她没用什么力气,夏晴莹却是一个转身,向后摔倒,额头磕在椅子上,闭眼晕了过去。
事情发生得猝不及防,文昔雀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和晕倒在地上的人,她很确定自己并没有用力,然而夏晴莹的额头上已经青了一块。
“云砚,换杯茶来。”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唤人进来处理夏晴莹的伤势,且不能惊动其他人,包括夏晴莹的丫鬟。
没想到她明明只叫了云砚来,梦婵居然也跟着进来了,一见夏晴莹晕倒在地上,梦婵当即就大喊大叫了起来,一下子就惊动了很多人。
“文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家小姐哪里得罪你了,你要将人推成这个样子?我家小姐对文夫人视作自己的亲姐姐,文夫人为什么要下这么重的手?”
梦婵将夏晴莹扶到椅子上,也不检查人醒不醒,指着文昔雀就是一通责问。
文昔雀快速地想了想,明白了眼下的情况,回道:“夏姑娘是自己摔倒的。”
她看出了她们的意图,自证是不会有人听的,不如直接说出她的结论。
“那文夫人为何不叫婢子进来,又为何不唤人来帮忙,只叫了你自己的贴身丫鬟?文夫人还要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我唤云砚时,夏姑娘刚晕倒,还未来得及,你不曾亲眼见到,如何就认为我说了谎?”
她看着夏晴莹额头上的青痕,看着伤势不重也不知道实际严不严重,夏晴莹的丫鬟梦婵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还没有她关心伤势。
主仆二人这副作态,意图很明显了,文昔雀没有顺着梦婵的话往下接,谁也没有证人,她们说她们的,她说她的,左不过是各执一词。
梦婵扶着夏晴莹,神情略有紧张,也还是要将过错推给
文昔雀道:“好端端的,我家小姐怎么会磕到头晕倒,文夫人可不能仗着侯爷的势,来欺负我家小姐。”
“你也知道好端端的不会晕倒,为什么就不担心你家小姐,你不怕她有隐疾,或是伤了头吗?还是说,在你心里,证明我有罪,比你家小姐的安危更重要?”
一番对白,梦婵无言以回,她正犹豫着到底是继续纠缠还是给小姐请大夫时,外头侯夫人和凌昱珩赶了过来。
第50章 你愿意吗
东院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夏晴莹被扶到了软塌上,大夫正在给她看伤。
文昔雀站在凌昱珩身后,等着大夫给出结果。
“这位小姐头部受创, 一时昏迷, 需要好好修养,并观察后续有没有别的症状。”
大夫的话说得很有余地, 到底严不严重也没给个准话, 就说了个要继续留意。
大夫开了药, 被侯夫人派人送走了, 事情的真相如何, 她也开始追究。
侯夫人移步至屋内的上座, 她遣退一干无关人等, 不悦地盯着文昔雀, 质问文昔雀道:“文昔雀,这里是侯府, 不是什么没规没矩的市井乡野,不要把野蛮的风气带进来, 她是侯府的客人, 你怎么能动手打人?”
文昔雀眼神一暗,从推人到打人,她的罪名真是一步一步地升级了。
她解释道:“夫人误会, 她是自己晕倒的。”
别的也没什么好说的,当时在场的只有她和夏晴莹, 各执一词的情况下, 所依仗的不过是他人的信与不信。
侯夫人不信她,也不愿意相信她,言辞犀利地说:“她又不是三岁小孩, 怎会无故伤成这样,你也不用狡辩的,她昏迷未醒已是铁证,你有意伤人,饶你不得,先去祠堂跪着,等她醒了,我再与你计较。”
侯夫人来得如此快,结果变成这样,文昔雀已经有了准备了,她们本就不是来跟她讲道理摆事实的。
文昔雀转身要往祠堂而去,还没走出一步,就被凌昱珩拉住了胳臂,他抓着她不放手,她是一步都走不了。
凌昱珩的举动落入侯夫人的眼里,她脸色更为严厉了,“都这样了,你还护着她?晴莹好歹是你表妹,珩儿你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委屈她吗?”
凌昱珩没看文昔雀,手也没放开,只对着侯夫人说:“她自己晕倒了,也算在我头上?好,我给她请大夫,我出银子给她养伤,这样总行了吧。”
文昔雀闻言,看着抓住她的大手,他信她,在这靖安侯府,她的依仗是他吗?可她这种境遇也都是因他而起。
好与坏都是他,然他此时的维护,她还是忍不住心中一软。
侯夫人不肯善罢甘休,对文昔雀的厌恶也更深了一层,她对屡次为了文昔雀而忤逆她的凌昱珩也一道埋怨上了,“如此明显的事情,你竟还包庇她?仁义孝顺,在你眼里都比不过这个女人吗?你太让我失望了。”
凌昱珩脸色也不好看了起来,不客气地回怼:“母亲是为了仁义孝顺,还是为了借惩处她而打压我,母亲心里有数,再者,母亲要是真的关心夏晴莹,怕她委屈,您就让她离东院远点,离我和她远点。”
他是明晃晃地表明了,就算是委屈,就算是受伤,他都不会偏向夏晴莹,他来就是来给文昔雀撑腰的。
他一定要护着文昔雀,侯夫人心里有气,也不像在这种时候撕破了脸,若损了母子间仅存的一些情谊,往后这东院真就是她文昔雀一个人说了算。
侯夫人恶狠狠地看了文昔雀一眼,缓和了语气说:“晴莹既然没什么大碍,这次暂且不计较了,可下不为例,珩儿你不能总偏着她,否则将来迟早要惹大麻烦的。”
她警告了一两句,就离开了东院,还顺道带走了仍在昏迷的夏晴莹。
人都走了之后,凌昱珩大大咧咧地坐下了,似笑非笑地对文昔雀说:“你是不是又要谢本侯了 ?”
口头上的谢没什么意思,既然她总是客客气气,不把他当自己人,他何不为自己谋取些好处。
“你真的相信夏晴莹的晕倒跟我无关吗?”
谢不谢的话题先搁在一旁,文昔雀是好奇的,他是真的谢她,还是为了跟他母亲作对?
之前,无论她说了什么,她如何有理有据的解释,他连听都不想听的,他信任她真像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凌昱珩一脸无所谓地回她:“信,为什么不信,你这么精明的女人,怎么可能用这种蠢办法来对付别人,而且夏晴莹也不是什么省心的女人,你要跟她动手,她岂会乖乖地让你打。”
磕到头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这种伤势,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严不严重,不过是有人想小题大做而已。
他的话不好听,但一个“信”字,足令她有所感触,不知怎的,文昔雀想起了夏晴莹的话,昨晚,他和她共处一室,那话给人留有太多的遐想了,它可以是什么都没发生,也可以是发生了一些什么。
凌昱珩并未主动跟她说起,她该问吗,还是该对夏晴莹的话持有怀疑的态度?
会不会是她想错了,毕竟分离了四年,他的性情也变了不少,他对夏晴莹表面上没有什么端倪,实则是他变得内敛了,变得她不认识他了?
千思万绪中,她挤出来一句话来,“你似乎很了解夏姑娘?”
凌昱珩眼神一亮,嘴角勾起一抹笑来,似是得意地说:“所以你吃醋了?”
“我……”
她不知道,尴尬的地位,回不去的曾经,她已经开始看不清楚自己的心了。
没有得到回应,凌昱珩也没有生气,他拉住了她,将她揽入怀中,轻笑道:“本侯不了解她,也不了解你,你若是主动些,本侯就能多了解你一些。”
夏晴莹留在侯府的时间不算短了,她现在才知道吃味,也是相当的没良心了。
文昔雀在他的怀里动弹不得,每回都是如此,他一近了身,就要牢牢地禁锢住她,不留给她挣脱的空隙。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后颈上,她下意识想躲,又无处可避。
“天还没黑。”
凌昱珩已起了兴致,昨夜那股子欲是好不容易自己消退的,眼下温香软玉在怀,又被勾了起来。
他的动作已经不安分了起来,轻咬着她的耳垂道:“有什么关系,关了门,只有你我,院里其他人不会多嘴的。”
文昔雀偏头,避开他的动作,她推不开他,只严肃地说:“不行,我不要这样。”
她的抗拒很明显,凌昱珩不得不停下了动作,却也还没有松开她,他的头埋在她的肩膀上,避开她的眼睛,问了她一个问题。
“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你愿意生一个有你我血脉的孩子吗?”
第51章 他赠玉给她
孩子?文昔雀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或者说,她没想过今后的人生里继续有他的参与,她和他已经断了, 断在了四年前。
她挣扎了起来, 用尽全身的力气抗拒着他。
不用言语,这已经给了凌昱珩答案了。
因她不言语的抗拒, 凌昱珩生气了, 他压制住她所有的反抗, 把她死死地抵在床榻之上。
“文昔雀你别太过分了, 什么本侯都忍了, 当年的事也不计较了, 你为什么还是不肯给本侯好脸色?”
他也不是要逼着她生子, 他只想要她一个态度, 一个对他有心,在家从夫的态度。
文昔雀动弹不得, 眼神并未示弱,“我进入侯府, 是你的怀恨在心, 是你的不信任,我是顶着你给与的污名和骂名嫁给你的,是否计较也是随你的心情, 现在不计较了,将来呢, 我没有做错, 凭什么受到这种待遇?不能堂堂正正做人,我笑不出来。”
他骂她贱女人,他骂她背信弃义, 他骂她攀炎附势,污了她的名声,损了文家的风骨,随口一句
不计较了,她就该感恩戴德?
她毫不退步,连委屈都掺杂着傲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