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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日,靖安侯府张灯结彩,府中各处洋溢着喜庆的意味。
文昔雀虽不需要张罗着任何事情,却也需要跟着侯府的一众妾室,随女眷们一起祭祖,一整日里,她随着人流,该跪的时候跪,该老实站着的时候便老实站着。
不用操心虽是省了不少事,她却也跟侯府其他老少爷们的妾室们一起,连个坐着的机会都没有,只午间囫囵用了几口饭菜,其余大多时间都是站在人群里看着侯府正儿八经的女主子们忙活。
只这大寒天里,有时站在门外头,为了规矩,手里连个暖炉都不能抱着,冻得人有些麻木。
她头一遭经历这些个,有不适应的也不好说,毕竟其他人的妾室们也都是一样的待遇,且凌昱珩本人一大早就出了门,他白天不在府里,牵累她一早就被侯夫人数落了两句。
在又冷又累又饿中挨了许久,夜幕终于降临,外头男人们那边传来消息,凌昱珩回来了,正和府中男子们一道祭祖,侯夫人对文昔雀嫌弃了一日的脸色算是好看了点。
晚宴开始,侯府女主子们忙忙碌碌地着手准备着,热闹而肃穆的除夕夜是她们的,跟处在边缘,连帮忙都没有资格的文昔雀无关,她只盼着快点能吃上口热乎的饭菜。
正席已准备好了,凌家先祖也都祭拜过了,她们才入席用膳。
屋子里,文昔雀处在末席,一座子上坐的也没几个她认识的,她好奇地四下环顾了一下,并没有见到夏晴莹的身影,除夕家宴她竟是没来?是侯府不接待外客,还是她自己的原因?
周围也没有可以询问的人,文昔雀只疑惑了一下,便没有管了。
正席之上,侯夫人说了几句话,举杯敬先祖,文昔雀喝不得酒,以茶代酒喝了一杯,后头又是各个小辈们的吉利话之类的,总之也与她没甚关系。
终于等到能动筷用膳时,文昔雀忽然眼前眩晕,整个人朝前倒了一下,手肘撑在桌上,撞翻了茶盏,打碎了茶杯。
清脆的瓷器破裂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她们一起望向了头还晕着,状态不佳的文昔雀。
“大好日子里弄坏东西,你怎么回事?”
侯夫人不悦地看着文昔雀指责她道。
文昔雀头晕乎乎的,站起身来还摇摇晃晃的,她这是怎么了,如何突然成了这个样子,一时想不通,先道歉道:“一时不慎,是我的不是,请夫人见谅。”
侯夫人的脸色未有缓解,一旁的世子妃打和场道:“碎碎平安,也是吉利,我看她不是很舒服的样子,母亲体谅,就让她先退席吧。”
文昔雀一手撑着椅子,尽力维持着清醒,听她们的对话。
侯夫人顺着世子妃的话说:“也罢,除夕夜就不与她计较了,碧珠,你先带她去茗月暖阁休息一会,守岁的时候再让她过来。”
除夕夜宴这样的场合,文昔雀身边只跟了一个云书,得了侯夫人的话,文书扶着文昔雀,跟在侯夫人的大丫鬟碧珠身后,朝茗月暖阁而去。
文昔雀被云书扶着,几乎是大半个身子靠在云书身上了,她手脚无力,头晕脑旋,想自己走也是做不到的,偏偏茗月暖阁还有好一段距离,主仆两人走得很是艰难。
她实在太难受了,这症状来的汹涌,她也弄不清缘由。
走在前头的碧珠口头催了两句,也不伸把手帮云书一把,就看着她们主仆两个步履艰难,走至半道,碧珠才提了个建议,对云书说:“你家主子看起实在很难受,暖阁还有一段距离,她怕是难以坚持了,那边有个厢房,要不就到那休息?”
碧珠指着另一条大理石路,只需走几步就到一个厢房。
云书看着越来越难受,连她们之间的对话都无暇顾及的文昔雀,犹豫了一下说:“好,我扶文夫人去就好了,能不能请碧珠姐姐知会一声云墨,让她去请个大夫来。”
眼下这种情况,她是不能离开文夫人半步的。
碧珠没拒绝她,应承了下来,云书才放心地扶着文昔雀往厢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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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男人们的宴席上,凌昱珩敬过祖先和长辈,随意吃了两口饭喝了几杯酒,就撂下筷子,直往女眷们那边去了。
一整天没见了,他有点担心她,虽不至于闹出什么事情来,可也难保吃些暗亏。
一想到这个,凌昱珩就有点牙痒痒了,今早出门的时候,她若是服软跟他说一句留下来,他也是能留在府里照看她的,可那个女人就是不愿意低个头,给他一个台阶。
真要是被欺负了,那还真是她活该了。
凌昱珩不由加快了脚步,来到了女眷的夜宴上,他快速地到处看了一眼,并没有发现文昔雀的身影,他的脸色一下子就不好看了。
他上前,先和侯夫人行礼,“见过母亲,母亲福安。”
“珩儿你来了,来人,给大少爷添一双碗筷来。”
侯夫人忙叫人准备他的位置,准备留他用膳。
正席上空出了一个位置,凌昱珩并未入席,站着不动问道:“不用了,我来找人的,她呢?”
未指名道姓,席间所有人都知道他问的是谁。
侯夫人抱怨了一句道:“一屋子的亲人,你眼里只一个她了吗?”
凌昱珩不客气的说:“你们都在,平安福气得很,当然得关心她一个不在的。”
“罢了,今儿是除夕,娘不与你计较了,她不舒服,暂时在茗月暖阁休息。”
凌昱珩从侯夫人口中得了消息,半刻也没有停留,直接转身前往暖阁了。
一句“不舒服”,凌昱珩就有些急了,一会没看住她,她就把自己折腾病了?也不知道严不严重,要不要立马请大夫来?
他加快了脚步,还是决定先去看看她是什么情况。
茗月暖阁灯火通明,外头也无丫鬟走动,凌昱珩眉头一皱,径直推门而去。
门一开,一股异香扑鼻,轻微飘动的床幔内,有一女子静卧于床榻之上。
真病了?
凌昱珩伸手去掀开床幔。
第47章 不好预感
“你怎么……”
床上的女子背对着凌昱珩, 他只看了身着中衣的背影一眼,立马就认出来,床上那人不是文昔雀。
他止住了说了一半的话
, 便想要放下床幔, 转身出去,可床上的女子已经被他的一番举动惊动。
“啊!来人啊!”
她面朝他惊呼了一声, 然后搂着怀中的被子往后退缩着。
凌昱珩垂目, 厉声喝道:“闭嘴, 再叫你名声就没了。”
夏晴莹, 怎么会是她?文昔雀呢, 那个女人不是不舒服吗, 她跑到哪里去了?
凌昱珩退后, 放下床幔, 他隔着床幔问里头的人:“你怎么在这里,她呢?”
他母亲说文昔雀不舒服, 人在茗月暖阁,话应该是不假的, 夜宴上一屋子的女眷还有丫鬟婆子在, 她是不可能用这么拙劣的谎话,因为就算她不在乎夏晴莹的名声,她也会在乎自己的名声, 哪有世家夫人在公众场合将自己的儿子骗到一个未嫁的贵女休息的屋子里的。
他母亲定然是让文昔雀往茗月暖阁来了,是中途出了什么意外, 她没有来, 而夏晴莹却来了。
夏晴莹在里头略显惊慌失措地回道:“她?文姐姐吗?我没有看到她,我在这是因为除夕夜一个人单独过太冷寂了,在前头观景阁赏烟花时多喝了两杯, 因不胜酒力,来此处休息的。”
凌昱珩眉头未展,她也不知道文昔雀的踪迹,真是不省心的女人,除夕夜都找不到人,他急着找人,别的也不想有所牵扯。
他警告了夏晴莹道:“本侯什么都没看到,也没来过这里,你记住了。”
话一说完,凌昱珩就察觉到不对了,并不是对这件事感到不对劲,而是他的身体有了不对劲。
不过就是个披头散发睡觉的女人,他的身体怎么可能有这种反应,他猛然想起刚进门时闻到的那股异香,脸色一沉问道:“你点了熏香?”
夏晴莹连忙回道:“没有,我是偶然来了这里,又不熟悉,哪知道这暖阁有什么熏香。”
凌昱珩四下查看了一番,屋内确实没有燃香,但他肯定他进门时闻到了异香,不然不会如此的。
他是无比确信的,他都娶了文昔雀,还得到了她,压抑已久的欲望早已得到了释放,他怎么可能轻易对别的女人起欲。
还是赶紧走,再待在这屋里,委实不像样了。
他往外走,后头的夏晴莹咳嗽了一声。
凌昱珩也是置之不理,他走到门口,门却是从外头推开了。
夏晴莹的丫鬟梦婵端着一碗醒酒汤和侯夫人身边的另一个大丫鬟濂珠一道进来了。
“天啊!侯爷怎么在这里,我家小姐……”
梦婵尖叫着,见了凌昱珩有大惊失色之感,更是慌得连手上的端着的汤都掉了,荷叶漆盘和瓷碗掉在地上,弄出来不小的动静。
凌昱珩行动快过了思考,他一手掐着一个人,并长腿一扫,阖上了打开的房门。
事情可不能闹大,事关名声,传出什么流言来,他也不好收场。
“谁敢乱叫乱说一句,本侯就掐死谁。”
他烦躁得要死,文昔雀没找到,还遇到了这么个事,那股突然起来的欲望也还没消,他是真的杀人的心都有了。
被掐住脖子的两人呼吸都有点困难,她们不敢作声,被惊吓住了,费力地摇着头,向他表明觉不会轻举妄动,生怕被他一个不小心就掐死了。
凌昱珩担心不舒服的文昔雀的安危,以及他身体的这股反应,别的来不及多想了,他压低着声音,再次警告说:“你们俩个记好了,本侯今晚没来过茗月暖阁,若是本侯听到有关今晚的任何风言风语,你们俩的死状会比被掐死惨十倍百倍。”
敲打过两人后,凌昱珩半刻都没多待,连正门都不走了,谨慎地选择翻窗离开茗月暖阁。
他顺着来路往回走,寒天里的冷风一吹,欲望也消退了不少,他回头看了一眼暖阁的方向,又因为实在担心文昔雀的安危,暂时放下了茗月暖阁发生的一切。
凌昱珩走到一大理石小路的岔口时,云墨急匆匆地赶来,跟他遇个正着。
“她呢?”
他抢先问了话。
云墨立马指着不远处的厢房说:“文夫人在那里,她身体不适,正发着烧,今晚除夕夜,外头医馆都关了门了,一个大夫都请不到。”
凌昱珩紧盯着云墨指着的那间房,他一边焦急地看着厢房,一边解下腰间的令牌交给云墨说:“让张耘拿着本侯的令牌去太医院请李太医,不,请今晚当值的太医来,告诉他,要快。”
夜已经深了,又是除夕夜,李太医不一定在太医院当值,先把现有的太医请来才是要紧的。
事情交代好了,凌昱珩快步朝厢房而去,这一次,他推开门,看到了床上的身影,确认是她本人,才松了一口气。
他来到床边,探了探她的额头,果是发烧了,小声呵斥着在屋内照顾的云书:“废物,让你照顾她,你怎么照顾成这样的?”
云书低着头,跪下请罪道:“侯爷赎罪,想来是今日祭祖文夫人吹了冷风受了寒,因而生了病,是婢子照顾不周,这就自去领罚。”
凌昱珩用被子将文昔雀包紧,然后把她抱起来,对还跪在地上的云书说:“碍眼,你去给母亲传话,说守岁让她们自己忙活,她不参与了。”
吩咐完之后,他就抱着人,将她整个护在怀里,直接回了东院。
东院卧房内,云砚递过来湿帕子,凌昱珩将文昔雀额头上的帕子换下来,她的烧还是没有退下来,他是急了,直吼道:“太医怎么还不来?”
这一个个的,怎么都这么没用。
因这日子实在是很不方便,不是他急,他怒就能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