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地图是一件法器,只要是有魔族活动过的地方,很快就会在地图上亮起。五大宗门除承剑门外,都从玉蝉衣那得到了一份这样的地图。
这好像是一件来自修罗魔域的法器,不知道玉蝉衣是怎么缴获的,但实在好用。
近来魔族异动频发,以炎洲最为频繁,恰好玉蝉衣前一阵要将蝉衣剑法教授他人的事情吸引了不少修士前来炎洲,至今未造成太大伤亡。
但要是迟迟无法彻底平定,再拖下去,难免会有伤亡。
沈笙笙第一次经历这种异族异动之事,状态分外紧绷,生怕自己一个赶不及就酿成大祸,这是她无论如何也承担不起的。
听了沈笙笙的话,江言琅收回仰望崖顶的视线。
他无奈摇了摇头,却还是谨慎记下了所有令他感到不适的地方,重新追上队伍。
到达魔族异动之地,要等到夜晚才好看到魔族的踪影,他们一行人找了处灵气充沛的山洞,静静打坐调息,等待着夜色的降临。
众人打坐调息之时,齐力在山洞外设下禁制,只有江言琅心里忐忑,哪怕已经设下禁制,也不肯轻易入定,睁着眼睛,留作看守。
江言琅一双眼睛戒备地扫过四周,忽然留意到一只黑蝶落到他的肩头。认出那是修罗魔族的生物,他立马捻起法诀,拍向那只黑蝶。拍杀黑蝶之后,江言琅一抬头,却见眼前黑压压的一片,无数只黑蝶缠绕在洞口,江言琅想也不想提剑追了出去,追到一半担心这是陷阱,并未踏出禁制,又按原路折返。
正要将众人叫醒,将黑蝶的消息告诉他们,回到山洞里来,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仔细一看,众人中却不见了沈笙笙的踪影。
另一头,沈笙笙入定调息结束,睁开眼后,只见自己正在崖顶一禁制之内,禁制之中黑雾弥漫,在影影绰绰的黑雾当中,对面站着一人。
原本在她身边的江言琅和其他人已经不见踪影。沈笙笙明白过来,什么江言琅感觉他被盯上原来真有其事,这家伙还真够敏锐,只不过没敏锐到底。被盯上的不是他,而是她才对。
看清黑雾中的那人是陆闻枢之后,沈笙笙一下就瞥到陆闻枢肩头停着的黑蝶,她彻底明白,陆闻枢果然和魔族勾结到了一起,那看来流言中说他的那些事也真得不能再真!
沈笙笙愤怒不已,沉吸一口气,立刻将两把短剑拿在手里,话不多说,直接拼杀过去。
第153章 找到 找到你了
面对着沈笙笙二话不说就是打的攻势,陆闻枢却没有拔剑,只是抬手将灵力一挥,沈笙笙的剑停在半空,饶是她拼命用力,仍不得寸进。
陆闻枢手掌一抬,谛听血凝成的巨大莲花纹样自他手心中腾至空中,直冲着沈笙笙面门而去。
许多画面自陆闻枢面前闪过,他最后轻笑了一声。
“倒是个极简单的孩子。”陆闻枢评价道。
沈笙笙察觉到在这禁制当中调动灵力非常吃力,她怒视着他,斥道:“你在耍什么花招?”
陆闻枢笑道:“只是看一看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他淡笑起来,明明样子看上去和沈笙笙印象里那个威严中不失亲和的陆掌门无甚差别,但带给沈笙笙的感觉却全然不同。
陆闻枢唇畔笑着,眼里却没有笑意,仿佛正在经历什么痛苦难捱的事情,哪怕他在笑着,痛苦也会透过那双没有笑意的眼睛溢出来。
……他怎么了?
沈笙笙能分辨出,陆闻枢在隐忍的是肉体之痛。兴许还有精神之痛,但这不在她能辨认出的范畴。
此刻,陆闻枢每说一句话、每做一件事,都会给他自己带来痛苦。
这种痛苦来自于他内心深处的恐惧,他恐惧着许多事,恐惧自己无法再度登上神坛,恐惧自己舍下一切走上的这条路是错的,恐惧世界的真相又一次在他眼前颠倒过来,恐惧今日的他想杀玉蝉衣,万一明日……他又想让她活着了呢?
这种恐惧,在他在沈笙笙的阴暗面里看见玉蝉衣的身影时,变得格外强烈。
他还在渴望着她……
可他已经为自己先前的无知、盲目和面对玉蝉衣时的优柔寡断付出了代价,陆闻枢怕自己又一次作茧自缚,但他也当真怕自己后悔。
正道魁首做不成没什么好遗憾的,反正这正道种种规矩他本就不爱遵守,名声脏了索性脏个彻底,只要翻覆了江山,做了主人,到最后一切都是他说了算。至于玉蝉衣……一个他得不到的人,何必再留她在世上?
既恐惧又贪婪,既优柔寡断又坚定,心似烹灼在几种截然不同的情绪中间,陆闻枢不知道这就是有心魔的滋味,知道了他也不会承认自己生出心魔,陆闻枢用灵力拨开沈笙笙的短剑,说道:“你想变强,想变成剑道最强,想赢过玉蝉衣。”
沈笙笙坦坦荡荡道:“对,我就是这样想的!你随便抓一个有追求的剑修过来,恐怕都是这样想的,这有哪里不对?”
“他们和你不一样。”陆闻枢道,“他们想当剑道第一,有人为名,有人为利,要的是万众瞩目,要他人俯首称臣,而你很纯粹,你只想要成为剑道中的最强。”
他目光在沈笙笙两把短剑上扫过,看到什么好笑的东西似的笑了:“可是,你要凭何赢得过玉蝉衣?论天分、论努力,你都在她之下。你手里这两把短剑也普普通通,根本比不上她手中的‘修月’。沈笙笙,你如今应该是世上最能公正看待我的那个人了,哪怕微生溟的杀招非我所破,哪怕蝉衣剑法也不属于我,剑道当中无人胜过我此事为真,而玉蝉衣尚且年幼,尚不及我。若我对你倾囊相授,若你能将我毕生所学学走,之后未必没有与她抗衡的可能……”
他忽然长叹道:“若你真能将我毕生所学学走,‘荧惑’也托付给你,我就可以放心了。”
沈笙笙在陆闻枢提到玉蝉衣后,就在提防着陆闻枢挑拨离间,
可陆闻枢的话,却也的确正中沈笙笙的心坎,她痴迷剑术剑道,无法不为陆闻枢的提议感到心动,几乎是下意识问了句:“你在给‘荧惑’找托付?”
陆闻枢一笑:“这就是我找你来的目的。”
他打量着沈笙笙脸上的表情,说道:“我名声糟糕透顶,‘荧惑’跟着我,埋没它了。”
“可那上面有阿蝉的神魂……”沈笙笙犹豫不已,陆闻枢的眼睛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道,“是,这上面,有她作为凡人时的神魂。”
“所以,她会毁了‘荧惑’,不要让她毁了‘荧惑’,不要让她毁了你的剑。”陆闻枢声线缓慢从容地蛊惑着沈笙笙,“我知道你和她是朋友,你帮我将她带到一个地方,我不会伤害她,我只是要看住她,替你保管好‘荧惑’。”
陆闻枢朝沈笙笙亮出了“荧惑”,并无杀气,只是展示。
看着“荧惑”,感受到上面纯粹的强大气息,沈笙笙心跳如擂,脑袋变得晕晕乎乎,问道:“带到……一个地方?”
“带到终宵秘境,一个没有光、没有风,绝对不可能让任何人逃脱。”他低喃,“哪怕是一阵风、一道影子,也不能。”
玉陵渡素来信奉自由,如同水中的游鱼一样无拘束,肆意妄为者无数,本就不受世俗礼法约束。若是不将沈秀和陆子午的恩怨过错记在他头上,那此时玉陵渡的修士对他的偏见应当比其他人少上一些。而沈笙笙又是个纯粹的剑痴……陆闻枢早就在关注玉蝉衣周围的这些朋友,早就对沈笙笙有所了解。在前阵子偶遇沈笙笙的那间茶寮里,明明有那么多人,只有沈笙笙,露出了替他遗憾的神情。
而他需要有一个能让玉蝉衣信得过的朋友,将玉蝉衣带去终宵秘境。
他已经差不多猜到了属于玉蝉衣死而复生的秘密,风虽然无形,但却像是灵力波动一样,并不难被修士察觉,只有影子,无声无息,明明那么显眼,却总是不被人注意。
终宵秘境,是他特意为自己挑选的洞天福地。
玉蝉衣从聆春阁里逃脱的事,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陆闻枢道:“你是个好孩子,一定能做好这件事。”
他将“荧惑”悬在空中,递到沈笙笙的面前,沈笙笙屏住呼吸,抬手要摸“荧惑”,但倏地,沈笙笙仿佛从梦中清醒过来一般,忽然眸色一冷,手中短剑成形,再度握紧。
“别开玩笑了,‘荧惑’你爱给不给。”沈笙笙冷笑,握着手中的两把短剑,活动了一下手腕,“玉陵渡的剑只保护同伴。哪由得你指手画脚说它不如‘荧惑’!终宵秘境,你自己死在里面算了!”
她一边说着,使出了惯用的打法,迅疾如风,不怕死一般持剑奔向前。
第一下却并不砍向陆闻枢,而是错开了陆闻枢,直接砍向了包裹着她和陆闻枢的这道禁制。
就是这道禁制,让她无法酣畅淋漓地将她的本事使出来,叫沈笙笙烦得透顶。
这一剑,沈笙笙拼尽全力,禁制被大力凿出裂痕,外面的气息通过裂缝透进来。
沈笙笙虎口作痛,却终于得以顺畅喘一口气,恢复了一些力气,她没有一刻半刻的停歇,第二剑直奔陆闻枢咽喉而去。
而从山洞中出来搜寻的江言琅听到山崖上的动静,正好看到沈笙笙扑过去的身影,见这家伙对上陆闻枢竟然也还是一脸不知道害怕是何物的表情,江言琅只看了一眼就差点心跳骤停,也持剑飞身过来,加入到混战当中。
江言琅身后,其余随行弟子也纷纷持剑过来。
陆闻枢却只是轻蔑看了他们一眼,泰然应付着沈笙笙接二连三的攻击,对沈笙笙说道:“你本可以得到我的赏识,生路已经摆在眼前,偏偏你要去走死路……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计划,断不能留你。”
杀心一起,他使出的剑招也密集起来,另有数不清的黑蝶扑飞过去,干扰着沈笙笙等人的视线,他们渐渐吃力,身上也负了伤。
就在陆闻枢即将一剑定下生死,取了他们性命时,一只黑色蝴蝶忽然跳上陆闻枢的耳廓,扇动羽翼像是低喃了什么,陆闻枢脸色倏地一变,抬眸往远处看去,只见修月剑不知从何处钻出,正冲他眉心而来。
而玉蝉衣就站在不远处。
她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在不断地逼近,陆闻枢看着她动起来的口型,像是在说:找到你了。
第154章 终章 轻声应道:“好”……
陆闻枢抬臂将即将刺穿他眉心的“修月”挥开,“修月”剑飞回玉蝉衣的手中。
他几乎可以确定一件事,能够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这儿,让他毫无察觉……果然是影子!
这时黑蝶群像是看到了什么令它感到恐惧的存在,忽然停下对沈笙笙等人的攻击,蝶翅震颤时发出怪异声响,齐齐汇聚在一起,往南遁逃而去。
而在玉蝉衣身后,微生溟御剑停在她身旁,看清微生溟踩着的是“七杀”,陆闻枢一怔,下一刻却看到微生溟和玉蝉衣交换了个眼神后,微生溟很快追着黑蝶而去。
陆闻枢本该为微生溟的离去松一口气,但偏偏也是微生溟的离去,让陆闻枢一错不错地看着玉蝉衣,心头怒火不休。
她觉得,靠她一个,就能应付得了他是吗?
来自玉蝉衣的轻视,比任何一个人的羞辱、辱骂都要更让陆闻枢气急败坏。
再加上,在微生溟离开之前,陆闻枢看到他们极短暂地碰了下手。
玉蝉衣不是喜欢被人碰触的性子,再看到微生溟脚底的“七杀”,巨大的无力感向陆闻枢袭来。
他不肯承认也要承认,微生溟与玉蝉衣身上的气息十分相近,他修为高,能捕捉到每个人身上的气息,微生溟与陆婵玑几乎可以算作是一个人。
最亲密无间的关系……才能做到这样,哪怕是在陆婵玑对他最依赖的年纪,为了给“荧惑”留下一个完美的祭品,怕自己的触碰伤到她,也怕自己在和她肢体接触变多之后更难自拔,他从来没有碰过陆婵玑。
只在用玉容膏给陆婵玑的伤口涂药时,他才能短暂地感受到与她肌肤相贴带来的喜悦。
每一次陆婵玑受伤,他既恼怒,又有隐秘的欣喜。
但微生溟……微生溟他都对玉蝉衣做了些什么?
心皱巴巴似被揉作一团,陆闻枢一阵恍神,连自己被沈笙笙偷袭了一剑,手臂上落了道伤口,他也几乎失却知觉。
回过神来,心里戾气丛生,一道裹着十足戾气的剑气劈下,令离他最近的沈笙笙江言琅等人全部翻倒在地。
玉蝉衣飞奔过来将受伤最重的沈笙笙扶起,见陆闻枢往西逃去,正要去追,沈笙笙却拉住了她的袖子:“终宵……终宵幻境,他想引诱你去那。”
“那里没有光,也没有风……没有人能逃……”沈笙笙浑身痛得要命,说话也断断续续,她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没有光没有风的地方能困住玉蝉衣,但陆闻枢既然想为了这个消息杀了她,她不会让玉蝉衣不知道,“那里好像……能困住你。”
看沈笙笙说话说得如此吃力,却还要勉力继续说下去,玉蝉衣心软得不像话,想渡点灵力给沈笙笙,却被沈笙笙运功拦住:“别,我、我还没死呢,灵力你留着……自己用。真要疼得不像话,我去抢阿琅的灵力用。刚刚打起来他出力少……”
同样受伤不轻的江言琅闻言掀动眼皮:“沈笙笙,死掉我这个朋友对你有什么好处?”
很不合时宜的,玉蝉衣笑了起来。
她曾经以为自己无法再拿出半点真心信任他人,可遇到的人越来越多,不是所有人都不值得,很多人都值得她信。
时间会过去,伤口会愈合,血肉会重新填充。
恰好此时微生洄带巫溪兰赶到此处,他道:“小师姐,此处有我在,这些人我一个都不会让他们死的。”
在“樊小凡”,也就是微生洄再次回到不尽宗后,他用魔族秘术一直在追踪魔域旧主的信使黑蝶的踪迹。
而在陆闻枢有所动作的今天,微生洄终于追踪到了。
突然之间那个不爱修炼的师弟樊小凡就回来了,又忽然之间,两个不成器的师弟忽然一个个腾云驾雾,变成修为非同小可的模样,巫溪兰此刻脑袋懵懵的,仍在状况外。
看到地上的伤员,巫溪兰作为医修的那部分神智回笼,连忙俯身,按照受伤程度,给伤员们号起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