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动了动鼻子,敏锐嗅到了花的清香,待看到桌子上摆放的坚果时,露出了两颗大板牙。
能感觉到仓鼠对于房间很是满意,青蛇却是对一切表现平淡,唯独能感点兴趣的就是宋观清和他说话的时候。
晚膳时分宋观清坐在主位吃饭,青九和仓鼠一左一右夹着她坐,倒不是宋观清为了避免偏心,而是担心把蛇鼠放在一起又暗自使绊子,当然主要是防着青九。
宋观清边侧头边拨开桌底下青九不断试探过来的手,问仓鼠道,“你有名字吗?叫你小鼠,似乎太过于草率了些。”
仓鼠一侧腮帮子里塞了裹蜜的核桃仁,香的眯起了眼睛,含糊不清道,“我没见过父母。”
“我能给你取个名字吗?”宋观清弯起眼睛,摸了摸小鼠脑袋,“叫元宵如何?”
“元宵是什么?”仓鼠懵懂的问。
“在人类的社会中,元宵节代表着团圆,元宵则是一种外面白软,里面包着甜芝麻糊的吃食。”宋观清看着小鼠眼睛一点点亮起来,笑意更胜。
仓鼠开心的冒出半圆耳朵,短小的毛茸尾巴一扭一扭,兴高采烈道,“我叫元宵,我有名字了哎!我要吃好多好多甜甜的元宵!”
青九撑着下巴,指尖挠了下宋观清手心,宋观清询问地回望向他时,又扭开了脸不说话了。
夜深仓鼠困倦地揉着眼睛准备找平时睡觉的棉窝,才想起来有了自己的房间,一蹦一跳回又大又敞亮的新房间休息去了。
与之相反的是到点往宋观清床上一躺的青九,百无聊赖玩着床帐垂挂下来的穗子,随意岔开的腿露出大片好风光。
听闻女人从浴房内出来的响动,青九轻哼了声,秋后算账的问道,“你给那只蠢鼠取名字,那我的名字呢?”
宋观清没料到小蛇还在,视线不着痕迹地从他露出的纤长小腿上滑过,坐在凳子上擦着发尾回答道,“你告诉过我,你叫青九。”
青九认真思考了片刻,整条蛇都感觉不好了,竟然输给蠢鼠一次。
“时间不早了,明日我得去衙门上职,你该回去睡觉了。”
已经往里头挪位置的青九在听到宋观清最后一句话时诧异地定在原地,好半天指着自己那张妖艳漂亮的脸蛋难以置信问道,“你让我离开?”
“我给你和元宵都准备了房间。”宋观清垂眸,烛光下显得异常淡漠。
红艳的唇不悦地抿成一条直线,青九目光审视地盯着宋观清看了一会,泄气般四肢一瘫,耍赖道,“我一直睡在这儿,我不走。”
青蛇能化为人形,那便不能把他再当作动物来看,同枕而眠有违礼仪。不能仗着青蛇不了解人类的礼义廉耻,而去占他便宜。
宋观清缓步走到床边,拽过架子上的披风把耍赖的蛇裹了一圈,手掌隔着衣料抱起了比她高半个头的青九。
炽热的温度和熟悉的气味是青九所迷恋放松的,舒服地眯起眼睛凑到宋观清气味浓郁的脖侧,凉凉的脸蛋贴着有力跳动的脉搏,很快染上一层薄薄红晕。
青九只觉得被宋观清抱在怀中浑身又软又酥,恨不得化成蛇形一圈圈将她缠绕住才好,傲娇的抱怨道,“早那么抱抱我不就好了,我喜欢贴着你的感觉……”
一阵凉风吹过,青九纳闷地睁开了眼睛,头顶是黑漆漆的夜空,偶尔几颗星星冒出头闪了闪,像是无声的嘲讽。
咔嚓——
身后的房门关上,只留下青九一人裹着披风坐在石阶上凌乱。
竟然又又又被丢出来了!!!
难道宋观清不喜欢他人形态?
青九一拍脑门,对呀!
每次人形态的时候,宋观清总是抗拒地推开,化为原型倒是会亲昵地摸摸。
于是乎一条身躯明显粗壮许多的青蛇维持着标准的笑容和无辜的眼神,控制着尾巴拍了拍窗户。
片刻后,一条绿油油的蛇被“请”出了屋子。
第二十四章 “一条蛇睡太冷了。”……
一连几日的晴空高照晒的草木蔫巴,烘的人更是提不起精神 ,只想找个阴凉处打个盹,悠闲度过炎热午后。
蹲坐在窗边的白毛仓鼠两爪子抱着个比脑袋大的核桃,顺滑的毛发被风吹的抖出了浪花,神情严峻,黑豆豆的眼睛警惕盯着徘徊在宋大人屋门外的青九。
面对宋观清突如其来的疏远青九急地抓耳挠腮,又摸不着头脑找不到缘由,变人变蛇试了一遍又一遍,皆被宋观清请回了厢房。
青九垫着脚通过窗户缝隙看了到宋观清认真处理公务的侧颜,是半点没打算搭理自己的意思。
青九扯着宽松碍事的薄纱垂头丧气一屁股坐在屋前石阶,伸直的双腿在阳光下晃了晃,动用贫瘠的智慧努力思考应对之策。
耳畔时不时传来仓鼠嘎吱嘎吱吃东西的噪音,吵的本就心烦的青九看它更不顺眼了。食物链的压制一个眼神扫过去,核桃咕噜从窗台滚了下去,仓鼠两爪蜷缩在身前的毛发中,张大嘴巴不敢动弹了。
青九走上前嫌弃地捏着仓鼠后颈肉把它提了起来,弹着它脆响响的脑瓜嘣,自言自语纳闷道,“怎么你就能随意进出房间呢?”
仓鼠短短的胳膊护不住大大的脑袋,连忙用小爪子抵住青九弹过来的手指,没点鼠德的咧嘴求饶道,“你别揍我,我告诉你办法。”
青九居高临下审视着露出两颗板牙蠢笑的仓鼠,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不好啦!不好啦!”元宵光着脚丫子着急忙慌推门而入,葡萄似的大眼睛瞪的圆圆的,手舞足蹈指着外头道,“宋大人,坏…青九晕过去了,直愣愣躺院子里呢!”
伏案工作的宋观清提笔的动作一顿,黝黑的眼眸打量着演技浮夸的元宵,“把鞋子穿上。”
元宵揪着手指,脚丫子来回踩着,心虚放低声音,硬着头皮按照约定好的话术继续说,“您不管青九,他得被晒成蛇干喽。”
透过通风的窗户能看到院里的石板地上躺着个青衣黑发男子,太过于苍白的皮肤在阳光照射下泛着夺目的光泽,几只好奇的麻雀蹦跶着落在了他身边,歪着脑袋打量哪里来的家伙在这里睡觉。
青九拧着眉头忍耐住扑过去的欲望,想不到有天会被麻雀围观,太丢蛇脸了。
要是宋观清没出来,他立马吃了那只蠢鼠泄愤。
开始还能听见屋内传来元宵催促的声音,但很快安静的只能听闻呼呼风声。
青九心一点点凉了下来,热烈的阳光晒的他身上发疼,却远不及心中的悲凉。
完了,宋观清真不搭理自己了,也不在意自己死活了。
既然如此……青九吸了吸鼻子,那就把宋观清掳走好了,掳到只能见到自己的地方,那样不想搭理也得搭理。
青九顿时觉得此主意要比仓鼠想的好个成千上万倍,被动等待哪里有主动出击来的高效。
想到从此后宋观清眼里和身边只能有自己一条蛇,白天可以缠绕在她身上,晚上可以趴在身边睡觉,享受着宋观清手掌抚摸身体……青九嘴角不自觉上扬,兴奋的额角浮现小片鳞纹。
头脑风暴思考着用什么法子能顺利把人掳走,叽叽喳喳的麻雀受惊扑腾着翅膀飞离。
视线暗下,青九感觉身子一轻,熟悉的气味萦绕在鼻尖,嗅软了身子,习惯比意识先一步蹭上了宋观清侧脸。
宋观清稳稳抱起了青九,由着他眷念地搂住自己脖子,“身上痛不痛?”
青九半睁开眼,赤色的瞳孔小幅度缩了下,委屈巴巴撇嘴抱怨道,“你都不在意我。”
“还要怎么在意?”宋观清抱着他进屋时,察觉到青九额角的鳞片蔓延了几分。
“你给那只蠢鼠进屋,不给我进。”青九不愿意从宋观清怀中下来,却也知道不能得寸进尺,乖乖被抱放在了软塌上,揪着女人袖子不给离开,“偏心会让我难过的。”
真让宋观清说偏心,也只能是偏心小蛇多些,毕竟小蛇是她用心养着,时时刻刻陪伴在身边,就连晚上睡觉也不曾分开过。
现在被到倒打一耙说偏心小鼠,宋观清不知道是气好还是笑好。
“等你哪天不想着晚上钻我床榻,或许就能和小鼠一样自由进出了。”宋观清用凉水打湿帕子,一点点擦拭青九被晒的有些泛红的脸颊,擦过额角时动作放的更轻。
青九仰着脸方便宋观清擦拭,看起来在乖乖听话,实则内心已经在计划下一次爬床需要注意的事项。
嘴上却说道,“可我想和你一起睡觉,之前我们都是一起睡的。”
上翘的眼尾拉拢下来,周身透着不解的郁闷,整条蛇丧失了活力。
宋观清垂眸凝视着他,眼底是难以察觉的温柔无奈,看来有些事得说开了才行,让小蛇自己想估计想个几年也不一定能想明白。
宋观清刚坐下,青九立刻腻糊糊贴上了上来,抱住宋观清胳膊脑袋自然搭在她肩膀上,漂亮的眼睛愉悦地弯起弧度。
“在人类的社会中,男人和女人间要保持适当距离,像你现在这样搂着我就是不合规矩,看到要被说的。”
青九箍的紧了几分,生怕宋观清抽手离开,辩驳道,“我又不是人,我是条蛇,蛇是不用守人类规矩的。”
宋观清愣了下,换了一种说法耐心给小蛇解释,“在蛇的世界里,公蛇和母蛇相遇,是不是要保持距离?”
青九迟疑地点头。
“这就同人类社会一样,为了避嫌。”宋观清道。
小蛇能稍微理解些男女之别,不会随意肢体接触便好,再多的要求对一条蛇来说,就太过于苛刻了。
青九暗淡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握住了宋观清腕骨,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躲着母蛇是害怕被拽去尾交,你呢?你不愿意和我睡在一起,也是担心控制不住自己吗?”
强行压住了想起身的宋观清,凑近的鼻尖相碰,呼吸交融,透着说不出的激动,“如果你担心的是这个,我不介意,只是我如果产卵了,你得好好照顾它们。”
诵读圣贤书的宋大人哪里听过这般露骨天真的话,简直比讲淫秽故事的说书人还令人心生羞耻。
宋观清张口欲再和青九掰扯人类社会交往的正常顺序,可对上那双异样的赤色眼睛便说不出口了。
蛇便是蛇,无法理解人类在社会化下衍生出的条条框框再正常不过,在遇见她之前青九只是一条在森林里遵循着本性生活的动物而已。
仅此而已。
为什么一定要对他要求那么多呢,宋观清扪心自问。
明明青九是那样的依恋她,那样的信任她。
这不公平。
宋观清缓了几个呼吸,微微侧头避开了青九炽热的目光,问道,“你想和我睡一起?”
青九强行撇下嘴角,委屈巴巴揪了揪宋观清袖子,“一条蛇睡太冷了。”
宋观清心理建设了良久,催眠自己就当不知道小蛇是妖精,还当他是那条喜欢黏着自己的青蛇吧。
“和我一起睡,不能变成人。”
“好!”
青九遵守承诺变成了青蛇,巡视领地般绕着屋内转悠留下气味,没事做了又在地毯上扭来扭去消磨着兴奋。
等了片刻没能等到洗漱出来的宋观清,小蛇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吐出的信子来回抖动捕捉空气中传递的信息。
浴房内蒸腾的雾气早已散去,宋观清呆呆坐在凳子上没动,向来稳重的宋大人难得出现逃避的念头。
啪啪——啪——
试探的敲门声拉回了飘飞的思绪,理了理衣裳宋观清开了门,小蛇尾巴尖砸在了她脚腕上。
小蛇低匐下身子游向宋观清,抬起上半身满怀期待地直勾勾盯着她,尾巴轻拍着无声催促。
宋观清只得蹲下身子方便小蛇爬上来,久违的冰凉触感划过热水泡过的发烫肌肤,滑动间的鳞片像是短粗的毛刷痒痒的,宋观清淡色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找到满意的位置小蛇才停下,蛇脸贴着女人的侧脸不动了,垂下的尾巴尖愉快的小幅度晃动着。
“你是不是长大了些?”宋观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