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山九郁也是,也只是一个你寻找的拙劣的替代品吧。”
“我和他,又有什么不一样?”
他的状态明显不对。白茸抿唇,走近了几分,手指扣在他手腕上,想去听他的脉搏,只是,男人大手翻过,已经扣住了她的手拎起,没让她碰到他的脉搏。
白茸静静看了他几秒:“沈长离,你若是想做什么,便做吧,你满意了,就放我走。”
他也看着她,倏然低声说:“我不会再强迫你。”
他所谓的不强迫,只是指,不再对她使用暴力,或者说,不再把她当成一件玩物。而是开始把她当成一个有自主意识的人来对待了吗?
她说:“那便放我走。”
沈长离许久没有回话。
白茸不急不躁,只是安静跪坐在他眼前。
他们多久没有这样安宁坐在一起,好好看过对方了。
“你若是想回去云溪村看看,也可以。”他握住她的手,放在他的手心,“若是想离开宫中,也可以,我叫溯溯陪你一起出去。”
因为知道白茸不喜他一起出行,他没提及自己。
云溪村那些小妖,他其实并没杀,而是把他们都留在了村中。这么多年,他偶尔会带沈青溯回去住住。
听到沈长离提及云溪村,那些久远模糊的记忆,开始在她脑海中翻腾。
她脸色开始泛白,一阵阵觉得胸口难受,都被强行压抑住,勉强维持住了表情。
“从前,其实我也一直是这样。”他说,“只是,你以为的沈桓玉,就真的是他从前的样子吗?”
“白茸,我确实失忆了。”
“只是,却从未服用过改变性情的药物。我,还是我。一直便是如此。”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可以模拟出自己的想法。
他既爱她,想要她开心,那自然会扮演出她喜欢的模样,很自觉地将自己不断往她喜欢的性子上塑造,因此,才早就了那样的沈桓玉。
或许,真实的沈桓玉只是一个不存在的虚幻的影子。
他说话极端残忍,想要彻底毁掉她心中,对这一份感情最后的眷恋。
不知从哪个缝隙吹入的风,吹动他墨黑的发和白色衣裳,像是一副沉寂幽暗的水墨画,他确实生一副顶尖的皮囊,随着神态变化,将冷漠傲慢和风流多情结合得天衣无缝。
那些千变万化的样子,都是他真实的面孔。
她既然爱曾经的沈桓玉,为何不能爱真实的他?
或许因为奇特的成长环境,她觉得他更像是一只浑身长满了尖刺,某种未开人伦的野兽,只有一颗野兽的心,完全不会卸下防御,与人亲密。
就像沈长离无法理解,她与亲朋好友的感情。只会讲这些作为拿捏她的话柄。
真实的他便是如此,冷漠嶙峋,满身是刺,完全不会爱人。
“你如何可以放我走?”她最后一次问这个问题,语气很轻,“我说的,是放我自由。”而不是再安排铺天盖地监视的探子。
长久的沉寂后。
沈长离说:“你不能再像是这样,与我一直分居。”
“若是你愿意,与我重新在一起。”
“我可以接受,你暂时离开。”
“我可以放你走。”
她安静坐着,眉目笼着一层雾。
“好。”她轻声说。
男人瞳孔略微扩大,竟似乎怀疑起了自己耳朵。
旋即,他身体比思维快,已经伸手将她笼入了怀中,唇贴得很近,提醒说:“白茸,你懂我的意思吗?”
做他妻子的意思。
怀中女人身躯温软,她没有反抗,竟然乖顺,主动朝他张开了唇。
沈长离先是一怔,他浑身血液似乎都涌动了起来,男人坚实的双臂用力,将她揉入怀中。他的唇已迅速贴了上去。
这么多年,竟是他第一次,真实体会到了灵肉结合的快乐,而非单方面的强迫与受生理的驱使。没过多久,他袖内一截修长小臂上已经不自觉浮现了银鳞,自然而然弥漫的幽淡气息,已经开始在殿内弥漫。
沈长离的右手修长宽大,因为常年握剑,生着硬硬的茧子,摩在肌肤上有些异样的感受。她眼睫眨了眨,问他:“你不用剑了?”
他方松开她,嗯了声:“我已经放了灼霜自由。”
“这种关键情报,可以告诉我?”白茸说。
沈长离显然不觉得有什么不行。他已经再度俯首。
奏折和军书都被他从案几上掀了下去,洒乱了一地,他甚至都没有在意。
这样的感受对白茸也陌生,沈长离从前从未这样吻过她。不过,也不是沈桓玉对她的态度,要更强势主动。
一直过了许久,他的唇方才离开,只是手指还停留在她的双颊上,露了一个很轻而好看的笑,转瞬即逝,很快便消失了。
男人将她更深地抱在自己怀中:“亲一下,最多只能换两月。”
目前,两月是他可以接受的极限了。
见她没有反对,他心神不自觉一漾,又把她抱紧。白茸顿了顿,竟然伸出了柔软的手臂,也试着环住了他窄瘦的腰。
乱无可乱。
他没有继续,只是把她抱在怀里,靠亲吻缓解,强行压抑自己。
白茸有些不解,仰脸看着他。
“第一次,算了。”他捏了捏她圆润的耳朵,声音还有些哑,“我不想你走那么久。”
毕竟,是要拿她离开他的时间换的。
白茸低垂了眼,一句话也没说。
时过境迁,她心中的第一反应,竟是他竟然还会有尊重她的意志,遵守与她的约定的时候?
这样的反应,让她从心底感受到荒谬可笑。
白茸依偎在他怀中,帮他捡起了方才没有看完的折子,他下颌抵在她乌黑柔软的发顶。
这一刻,他竟感受到了圆满,安稳宁静,这么多年的颠沛流离,爱恨情仇,在这一瞬,仿佛都得到了释怀。甚至有一瞬,想到了未来。
白茸眉眼很安静。从前他用她,用其他女人发泄时,也可以很亲密。但是下了榻后,他绝少会与人这样用这样亲密的姿态相处。等明日,平息之后,再是如何,她也不想再管。
从前沈桓玉很喜欢抱她,少年在外时,看起来早熟冷傲矜持,独处时,他却喜欢用耳鬓厮磨的姿态来表示亲近,亲近而不狎昵的距离,只是很单纯的彰显亲密的肌肤接触,他都喜欢。
放开她的唇后,他抱着她,在她耳垂不轻不重咬了一下,留下了一个齿痕。克制着想用印记,在她全身每一个角落,彰显他对自己配偶的所有权的本能。
待他终于平复之后。
白茸在他怀中,仰起脸,静静看着他。
她瞳孔像是漆黑的明珠,唇被润泽得通红,呼吸却依旧如常,甚至没有乱一分。
不似活人,不是从前那个会脸红会嫉妒会雀跃的,鲜活的恋人。更像一具没有人气与灵魂的人偶,或是神女祠堂中高悬的,悲悯慈悲的神像。
她淡淡问:“够了吗?”
“我要回人间去。沈长离,放我走。”
第86章
白茸要回人间。
人间。这个词对他们而言,都已经很是陌生了,恍如隔世。
“太远了。”沈长离拥着她,对她冷淡的眼神和抗拒的身体视而不见。
仿佛两人之间的感情从来都没有过裂缝。依旧是一对新婚的恩爱夫妇。
“你什么时候回来?”他又问。
这句话,让她依稀想起许多年前,每一次他走的时候。似乎都是她在眼巴巴问,你要走多久,什么时候可以回来,记得要给我写信呀。
白茸说:“不知道。”
说这句话时,她没有回避沈长离的眼神。也没有什么好回避的。
“两个月?”过了片刻,他低声说,“到时候,我带溯溯去接你。”
白茸无动于衷。
她瞳孔很黑,从前鹿一般纯净的乌黑,现在,她的眼神像是一汪不再流动的死水,死气沉沉,读不出任何情绪。
“半年?”他的唇线绷直,缓缓说。
沈长离握住了她的手指。他的手长而有力,用力收紧时,指腹那一层熟悉的硬茧,会磨得她细嫩的手指些许生疼。
“一年。”
一年已经是他可以忍受的极限了。
沈长离没想到,孩子都有了,他竟头一次体会到了这样异样的感觉。每一日,都迫切地想要见她,想要她陪在身边。
白茸依旧没有回答。
她维持着跪坐的姿势。风吹过空旷的大殿,呼啸声如泣如诉。
“若是你不愿意让我走,也可以。”她无波无澜说。
沈长离想要她留下,她就留下。
他想要她的身体,他已经成功了。她跑不掉,用任何办法,终究都无法翻出他的掌心。
况且,这么多年,兜兜转转,生生死死。她也已经累了,不想再抗争下去了,沈长离愿意如何,就如何吧。
沈长离双臂收拢,将她圈在怀中,下颌抵在了她乌黑的发顶上。
白茸说要去人间的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沈长离不再提,白茸也不再提。
翌日,他便叫人来给她换了住处。叫她搬去紫宸殿,与他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