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桓玉为了保住她的性命,甘愿放弃和她的缘分。
却没有想到,白茸竟然也如此坚持,加之他实在舍不得,推迟了两月消除她记忆的时间,却没想到,就是他出于最后一点私心留下的两月,让事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也给两人之间,留下了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缘分。
“你的正缘,原本应是与楚家女儿。”巫彭说。
沈长离闭目:“朕早早便知道。”
因此那时,他才会与楚挽璃成婚。
他的爱人注定会以身祭妖,死在那一年的妖祭中,陨身火海。
所以,他给了楚挽璃他妻子的身份,心甘情愿与她成了婚,因为他需要她去祭妖。
那时,他也让自己相信了,他是爱楚挽璃的。
对她温柔体贴,有求必应,甚至与她成了婚。
可是他没想到,最后葬身火海的,竟还会是白茸。
*
沈青溯是夜间过来见他的。
小孩穿戴整齐,这段时日明显也没有睡好,眼下一圈青黑。
见到沈长离之后,沈青溯踌躇着,先是给他问安,例行公事慰问父皇身体。
最后,他方才踌躇着问:“那一日那个女仙……是我阿娘吗?”
青年正半靠在软榻上,正在看一本折子。
“是。”沈青溯胸口激烈的一跳,没想到,爹爹会这般轻易地承认。
“你想你阿娘回来吗?”
沈长离很少这般温和地与他说话。
沈青溯沉默了许久,方才缓缓点了点头。
若是在阿唐面前,在赤音或者清霄面前,他会否认,压根不会承认。
可是,沈长离是他的亲生父亲,从来对他的脾性了如指掌。
他很不擅长说出自己真实想要的东西,但是他不明白,为何沈长离每一次都能那样清楚地察觉到他的真实想法。
“爹爹,阿娘,是不是很不喜欢我们?”沈青溯忽然说。
他虽小,但是很是早熟聪慧,宫中流言蜚语多,他也有自己耳目,并不至于对真相一无所知。
沈长离说:“等见了她,你便知道了。”
沈青溯猛然抬头看他:“爹爹,你要带我去见阿娘吗?什么时候?”
“下月,你回去准备一下。”
沈青溯和童年时代的他生得很像,和那时的沈桓玉一般,都是锦衣玉食养出来的小公子,性子也很像。
是她怀胎十月,亲自生下的爱人的遗腹子。她和曾经的沈桓玉唯一的纽带了。
若是想博得她的同情和原谅,沈青溯是最好的突破口。
……
回了自己宫中,沈青溯还觉得自己脚下踩着云朵,有那么一点难以置信。
沈青溯认真收拾了自己行囊。
他最开始将那个陈旧的玩偶也收了进去,又觉得显得自己有点幼稚,拿了出来,想了半天又收了进去,毕竟这是他娘给他做的,不知道他娘还记不记得,他想讨她喜欢。
阿唐也好奇他阿娘,问沈青溯他能不能一起过去看看。
沈青溯警告说:“她是我阿娘,和你没有关系。你去找你自己的娘去。”
他觉得,他娘在世界上最爱的人应该是他和他爹爹。
总之和外人都无关,他们三是一家。
沈青溯对自己的小家庭很有认同感和维护感。
虽然年龄尚小,但是,对一切想破坏他们家庭的人,他都有一种天然的攻击性和排斥感。
……
又过了几日。
清霄过来见他:“华渚已经预备好了进军,之后是否还按原定计划进行?”
沈长离没抬眼:“为何不?”
清霄说:“你倒是没有我想象的那样荒唐。”
沈长离没做声。
清霄沉默了许久:“那个女人,待到时你攻上了九重霄,你要是还喜欢,可以将她放在宫中做个侧妃。”
给他寄了那样的信,以他对沈长离的了解,之后不反目成仇就是好的了。
他不知道,他还能包容这女人到何种地步。
“下月,我会亲自去一趟九重霄。”沈长离说。
清霄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什么意思?”
他说:“我找巫彭寻了铸血丹。”
魔身无法入九重霄,他只能用这种办法上去九重霄去找她。
“沈桓玉,你疯了是吧?”清霄勃然大怒。
他身怀魔血,压根无法进入九重霄,可这铸血丹是何物?会把他修为压制到筑基期甚至更低,而且因为铸血的缘故,身躯会剧痛,光是行动都困难,别说还是去九重霄。
两军在交战,他自废修为深入敌方腹地,是嫌命长了还是嫌命多了?
沈长离说:“我自有计较,你不用必多言。”
灼霜已经不知不觉出现在了他背后,将破口大骂的清霄拉扯出了殿内。
他安静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计划。
他要带着沈青溯去寻她。
这也是她的孩子,到了需要娘的时候。
沈青溯也不愿意接受其他女人当他娘亲。
他静静地想,当年,他一直为之不耻,看到天阙在甘木神女面前那般卑微。
如今,竟然有了几分理解。
他浅色的瞳孔很静,很冷,丝毫不像是神志不清的人。
那一张信笺藏在他袖内,男人苍白的手指,摩挲着其上还带着他自己血迹的娟秀字迹。
这些日子,他不记得,自己反复阅读了这一封信笺多少次。
她说的没错,每一句都是在说他。
只是,他不会再去另寻良配。
曾经的诺言,他会践守。
若是白茸想报复他,喜欢看他受辱,那也可以,他甚至可以找人,侮辱他给她看。
她恨他,想报复他,也可以。
她可以亲自把他对她做过的那些事情,都一桩桩在他身上原样报复回来。
他愿意受着。
白茸是想在他身上刺印,想让他被囚禁,抑或是还是想看他被人折辱。或者,就喜欢看他像一头失控的野兽,肆意和其他女人欢好的样子?
就像她在信中辱骂他的那样。
他都可以做到。
想到这里。他已经又开始抑制不住的咳嗽,甚至咳到背脊微弯的地步,乌发垂落,肌肤依旧是苍白的,清俊的面容却蔓上了一丝病态的红。
*
这一日清晨,白茸受到了一张云鹤递来的青书,没有署名。
她皱眉,不明白是谁会寄来的,心下却已经有了一分不祥的预感。
她那日给那个疯子寄去了那样羞辱的信,以他那样强的自尊,定然会勃然大怒。
信笺很是简洁,没有任何纹样,信件主人不用熏香,闻不到任何味道。
她将信封倒了一倒,没有信,信封内落出来的,竟然是一片美丽的银色龙鳞。
她没多看,随手扔了这鳞。
不料,夜晚,她就做了一个梦。
梦到自己被困在了一个阴沉,湿润,多雨的洞窟中。
被一条美丽的银龙死死缠绕住。
他潮湿巨大的身躯缠绕着她,暗金色的瞳孔摄住了她。
他对她没有攻击性,身躯却依旧在不断收紧,这是一条成熟的公龙,满身的鳞片已经都张开了,她被紧紧勒住,肌肤刺痛,呼吸越发困难。
“马上就要再见面了。”龙在她耳边说,却是年轻男子清润低沉的声音,极为耳熟。
白茸从睡梦中挣醒时,胸口还在不住起伏,喘息不止。
第81章
醒来之后,白茸只觉自己依旧被困在梦境中,手抚胸口,喘息了好一会儿方才停歇。
梦中出现的那一条龙,和她昔年在漆灵山见到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