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许老师温和又疏离,仿佛没有任何行为、人或物能挑动他的情绪起伏。
申明瑚是早上七点半,正在吃早饭的时候,知道纪君逸没死,被抢救过来的消息的。
可他没死,往后余生还不如死了呢。
三颗子弹没有一颗能取出来的,一颗牢牢地打进来他的脊柱骨内。另外两颗在他体内爆开,化成了无数的弹片,溅到五脏六腑,造成了脏器的严重损伤。
纪君逸以后必定是生不如死了,每分每秒都饱受着剧烈的疼痛,宛如生生地抽筋扒骨。
申明瑚高兴地多喝了半碗的豆浆。
可她还没有吃完早饭,下餐桌呢,魏开韵失踪的消息就传入她耳中了。
申明瑚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她将碗一放,拿起旁边的热餐巾,擦了擦嘴巴,就将餐巾往桌上一扔,小跑着奔向门口。
申云骊急忙扭过身子,问道:“猎猎,你去哪里?”
申明瑚大声回答道:“我去后勤借辆车子,出去兜兜风!”
她语气里是掩饰不掉的急躁。
第57章 第57章好几家合力找魏开韵……
好几家合力找魏开韵,魏开韵她自己又没有隐匿行踪,躲起来的意思。
她的人很快找到了。或者不应该说是人。
申明瑚将车子停在路边,咬了咬唇,看着围起来的人群,犹豫了几秒,轻哼一声,走上前去。
我怕什么?只是说了一些过分的话,明明是魏开韵做错事在先,还敢闹脾气离校出走?
申明瑚一脸理直气壮地腹诽道。
她慢慢地从人群中挤了进去,就在这时,旁边看热闹的大娘抹着眼泪,哽咽说道:“真是可怜哦,好好地一个女娃,听说还是大学生呢,怎么好好地掉进河里了。”
申明瑚面色陡然苍白,她想朝着大娘吼道,别在这里胡说八道!
但她脚步一个踉跄向前,前面的人一躲,河岸边上的放置的担架,以及从白布中无力垂落下来的死灰的手,全部映入她的眼底。
申明瑚瞳孔遽然一缩,她猛地奋力转身,呼吸沉重,像个破败的鼓风机,往汽车的方向走。
既然魏开韵好好的,那她们两个还是不要再见面了,她申明瑚言出必行。
说了她们两个不再是朋友,她永远不想见到魏开韵。那就一定要做到。
将来魏开韵的人生重要时刻,处对象、毕业、工作、结婚、生子……无论怎么样都好,都不必见面了。
申明瑚脑子里的想法越发地坚定,飞奔起来,生怕晚了一步,魏开韵会看到她的人,从而打自己的脸。
可有一个人比她更快,魏开锦挺着快要生的肚子,没一会儿就追上了申明瑚,一把扯着她的手。
魏开锦眼神愤恨地盯着申明瑚,哭着逼问道:“申明瑚,你告诉我,你对我妹妹做了什么?!为什么她从你家回来后,一脸的不开心,接着就出事了!”
说到这里,魏开韵撇过头去,眨了眨眼睛,等视线清晰了点,她又回过头来,嘲弄地说道:“法医说我妹妹没有醉酒和任何的外伤,掉进河里也没有挣扎,排除意外和他杀的可能性!申明瑚你倒是说说看,你是怎么让我妹妹去死的!”
申明瑚不住地摇头,巨大的恐惧缠绕上了她脆弱的心脏,她下意识地狡辩道:“我没有。”
她只能弱弱地说出三个,不能使人信服的字眼。
魏开锦崩溃地喊道:“你知道,我们在韵韵的宿舍找到一封遗书,上面只有一句话,逗号前面是对我们这些家人的道歉,逗号后面……”
魏开锦喉咙一滞,哭声更大些,说道:“后面是为你澄清,说要是她自己出了什么事,跟你申明瑚一点关系也没有,让我们不要怪你!”
嘶声裂肺地喊完,魏开锦忽然抬起手,想要扇没有任何触动的申明瑚一耳光。
巴掌俯冲下来的时候,突然停住了,魏开锦不甘地将手放下来,满脸悲戚地看了申明瑚一眼,冷冷地说道:“算了,打你韵韵在天之灵看到也会不开心的。”
跟公安交涉的魏开韵母亲,这时候才发现大女儿不见了,她心一慌,急忙走过来扶住魏开锦。
从头到尾都没有搭理申明瑚,申明瑚红着鼻子,眼睛酸涩,要哭不哭地来回转动地脑袋,一脸的无助和彷徨,可就是不敢往岸边看。
过了片刻,她攥紧了拳头,奔向汽车。
申明瑚迫切地想逃离这个地方。
驾驶座的车门一打开,申明瑚刚想踏上去,就被跑过来的钟以敏给摁住了车门,阻止了。
钟以敏眼睛红肿,辛酸地说道:“你到副驾驶座去,我已经失去一个朋友了,不想再失去另一个。”
车子里安静得都能听到钟以敏低低的引泣声,申明瑚眼睛里没有一滴泪水。
从坐上车后,她就再也没有转过动眼珠子。
已经能看到大院的大门了,申明瑚忽然说道:“你打我吧。”
钟以敏抽了抽鼻子,目视着前方,大声怒道:“我打你干什么?打你有用吗?!”
说完后,车子驶入了大院,钟以敏冷静了点,又说道:“你也不希望事情变成这样,但申明瑚,我将你送回家,我们暂时一段时间别见面了。”
申云骊早已在院门口等候,车子一停下里,她就打开副驾驶的门,将死气沉沉的申明瑚揽下来。
她又跟钟以敏说了几句,申明瑚听着,但仿佛远在天边,一个字也没有听清楚。
看着申明瑚绵软无力地歪在申云骊怀里,盖着白布的魏开韵又在她脑海里不断地闪现,钟以敏终于忍不住了,伏在方向盘上号啕大哭。
她以前想过她们三个人会怎么样,也许会天各一方,去外地工作,甚至在外地定居。
但从来没有想到是这种结局,一死,一隐姓埋名远走他乡。
申云骊直接把申明瑚带进了卧室,将她放倒在床上,脱了外衣、外裤和鞋子,又转身进来浴室,拿出湿毛巾来,擦了擦她的脸和手,才将她塞进柔软的被子里。
可这一回申明瑚再也不会配合她一星半点了。
申云骊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安慰话,都是没用的,她伸手轻轻地将申明瑚的眼帘掀下来,在松开的时候,申云骊感受到指尖一凉。
她捂着心口看着申明瑚的眼角,那上面默默地泛出一滴一滴的泪珠。
就像沙漠里一处干枯的泉眼,面对即将渴死的旅人,听着他们暗哑的嘶哑声和微弱的呼吸,竭力地吐出一滴水来。
申云骊连忙紧紧地捂着嘴巴,急步地退出房间。
卧室的门被关上,转身往楼梯走的申云骊才敢放声哭泣,这眼泪的更多的是为魏开韵流的。
作为看着魏开韵长大的亲近长辈,申云骊心痛不已。
申云骊扶着楼梯,一脸虚弱地下楼,没走几步,她就对上了小跑着上来的乔向平。
乔向平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安安静静的二楼,深深地叹了口气,连忙走过来拦住申云骊,伸手给她抹眼泪。
申云骊停止了哭泣,转脸一看,这才发现乔向平眼角青紫,慌忙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乔向平一脸不在意说道:“老魏冲进我办公室里,和我打了一架。”
乔向平更理智冷血一点,虽然惊闻魏家的噩耗,他也心痛可惜。
但一码归一码,要不是申明瑚心里强大一点,早两天,他和申云骊就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想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暴雷的录像带和魏开韵的事,两件事叠加之下,他心里越发地恐慌,要失去申明瑚这个女儿。
所以魏开韵父亲冲进来要打他的时候,他只让了三招,就毫不放水地还击了。
申云骊急忙要去拉他衣服,“你身上还有什么地方伤到了?”
乔向平拉住她的手,摇头解释道:“没有,我和老魏也没那个时间一直打。”
都不用老领导出马阻止,两个都急着请假回家,处理自家女儿的事情,况且两人打架的时候,有一帮下属拦着。但两人都知道,从此以后,两人多年的战友情是完了。
申云骊一听他没事,就把心神放在正事上,说道:“我们去魏家看看,有事情需要帮忙的,而且他们有权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魏家原本只知道纪君逸追求申明瑚的事,后来纪君逸又貌似该追他家女儿了。
在寻找魏开韵的过程中,他们才知道多一点事情,申明瑚出事就是纪君逸干的。这个纪君逸好像和章家人有仇。
本来他们还想
着,找到魏开韵后,一定要让她离危险的纪君逸远远的,但却没想到找到了只是魏开韵冰冷泛白的身体。
现在,魏开韵牵扯进去了,而且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她的父母有权了解事情的真相。
乔向平也正有这个打算,可回头看了一眼二楼楼梯口,他不放心地说道:“先要不要喊个护士过来,给猎猎打一针镇定。”
申云骊摇头不赞同,“是药三分毒,我看猎猎没有丝毫伤害自己的举动,打什么镇定!”
乔向平摸了摸脑袋,讪讪地又问道:“万一我们走了……”
申云骊说道:“让胡阿姨守在门外,有事就打保卫科的电话。”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申云骊的心里却晦暗不明,越发地沉重。
要是申明瑚大哭大闹还好些,可她好像一副灵魂出窍,不肯清醒过来,面对现实的样子。
申云骊想着没错,她从魏家沟通商量完回来,进了申明瑚的卧室。
躺在床上的申明瑚一动不动,还是维持着她走之前的姿势,就连眼角的泪珠都干了。
申云骊顾不上讲究,穿着外裤直接住在床头,双手紧紧地握住申明瑚的手,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片刻之后才万分艰难地说道:“猎猎,妈妈想告诉你一些关于韵……”
“韵”字一出口,申明瑚就犹如回光返照般,动作极大的从床上挺起来,她五官抖动,大声喊道:“我都说了,我和她绝交了!她怎么样,我不想听!我一点也不像听关于她的任何事情!”
申云骊将她这样心如刀割,可不得将她喊醒,面对事实。
申云骊强硬地双手捧着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让申明瑚躲避不了,说道:“猎猎,你听着,韵韵昨天从家里回学校后,就去找了纪君逸,想找出他手里的录像带,可惜那时候纪君逸已经派助理开始了第一次的行动。韵韵就给了他三qiang,接着她认为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就伤心绝望地跳河了。”
申云骊的述说语调就像在唱摇篮曲一般。
申明瑚听着,好像回到了几岁的时候,眼皮往下拉,眼前一片黑暗,她快要睡过去了。
她身子一歪,连忙手撑住床,让自己不要跌到床上,晃了晃脑袋,大大的眼眶里霎时间,涌出大滴大滴的泪珠。
申云骊连忙挪动,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将申明瑚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良久,申明瑚才呼吸上来,也能开口说话了。
她轻喃道:“死了,魏开韵我真看不起你,就因为我骂了你几句,你要去寻死了。”
顿了顿,眼泪犹如冬天里的飘雪将申明瑚的眼睛黏得严严实实的,申明瑚很不喜欢这种被束缚的感觉,她抬抬手,却没能抬起来。
申明瑚泄气地肩膀一松,嘲弄笑着说道:“还真让你死成了。”
看着申明瑚已经接受事实了,申云骊痛彻心扉又麻木地暗松一口气。
她攥着胸口处的衣服,心想,总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