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比两个歹徒更豁得出去,又打又叫,树林飞石走沙,那两个男人制不住刘林森,两人想到抢到手的财物,认为跟刘林森继续缠斗下去,不划算,反正钱都到手了。
刘林森看起来穷小子一个,身上没几个子。他们将刘林森推开,然后慌慌张张地逃走了。
刘林森爬着过去,伸手探了探地上少年的鼻息,用最后的力气说道:“别害怕,马上就有人来救我们了。”
眼睛木木的少年忽然哭了出来,这时刘林森笑了笑,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了,马上一切都有了。
少年艰难地吐出一句话,“你流血了。”
刘林森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都破了,腰腹、胳膊、腿上都划拉了不少的口子,血正从里面一股股地流出来。
刘林森轻轻地摇头说
道:“没事,我身上的伤不重,我扶你起来,我们先出树林。”
两人相互搀扶着,丢到地上的东西什么也不要了,喘着气往树林外面走。
刚走出树林,想开口喊人,突然一辆军绿色的车子一个急刹车,停到两人面前。
一位身穿黑色毛料中山装的中年男人从后座上跳下来,看到少年的惨状,大惊失色地喊道:“小李,快点!把人送到医院去!”
刘林森伸手指了指旁边的少年,好人做到底说道:“领导,这位小兄弟伤得更重,我不要紧。”
叫小李的人忙跑过来,拉住了少年,惊喜地喊道:“小军,可找到你了!”
刘林森听着司机对着少年一副熟人的语气,又抬眼看着面前高大霸气的吉普车,眼睛一闭,软软倒在中年男人的身上,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地微笑。
正如陷入昏迷的刘老师所希望的那样,他和少年先是在县医院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打了止痛针,接着医生和护士一路随行,两人就被送入了省城最好的医院。
躺在单人病房里的刘林森,一睁开眼睛就是宽敞明亮,干净整洁的房间,床头还放着水果和鲜花。
刘林森在治病期间受到了医院最好的待遇,一日三餐,都是色香味俱全,专门给他做的病号饭,苹果香蕉吃都吃不完。
他听着广播,看着电视机,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好不惬意。父母兄弟也被人接过来,专门来陪伴他。
少年的父母在他醒过来的时候,就来探望过他,握着他的手,感激不尽地让他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他救的人是他们的儿子,要是没有刘林森,他们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之后少年的父母说了句,让他好好养病的话,就再也没有来看过他,但还是派了个保姆来专门照顾他。
刘林森想着,少年的父母看起来比那位喊“小李”的人更加气势不凡,尽管他在医院里多次暗暗打听,也没打听到半点有用的消息。
可他心里半点不着急,看这阵仗,他病好出院后,他们不会亏待他的。
等医生告知他,他可以出院后,刘林森就被接到了省钢铁厂厂长的家里。
刘林森这才知道了少年的来头,他是省钢铁厂厂子的小儿子。
原来,厂长小儿子去年考不上高中,父母又是对子女要求不低的人,所以将他关在家里大半年,让他埋头苦读,今年再考一次高中。
被长辈宠惯了的少年,憋坏了,再有一次测验考试成绩不理想,被父母狠狠地骂一顿后,将家里的贵重物品携带到身上,做出家里被进贼的假象,一声不吭跑到了乡下外婆家,好让父母着急,出一口恶气。
那劳力士手表只是他从家里拿走的东西之一,除此之外,还有不少金首饰和两百多块的现金呢。
深藏巨款,又不懂得遮掩,可不被人盯上了嘛。
幸好,遇上了见义勇为的刘林森,不仅救了自家的儿子,而且有了刘林森阻挡,那两个歹徒才很快被抓住了,不日之后就要被绳之以法。
军人出身的厂长狠狠地吐了口气,没让两个危害社会的穷凶极恶之徒流窜掉,可是看刘林森哪哪都满意。
他本想将刘林森认作干儿子,以后两家人常常来往,可是被厂长夫人给一口否决。
不得不说,厂长夫人更会看人。但她于情于理,她嘴里不能说一句刘林森的坏话,哪怕对着说的人是她的丈夫。
厂长夫人以为了不让刘家为难为借口,打消了厂长认刘林森为干儿子的想法。
厂长一想也是,在医院的时候,刘家人见到他们,一口一个:“大首、长”,差点要给他们磕头了,拦都拦不住。
所以为了不让刘家人兴师动众,好好照顾刘林森,他们才不再次去医院打扰。
要是刘林森当了他们的干儿子,两家人打交道的时候,刘家人该怎么把握住这个度呢?
认不成干儿子的厂长,因为愧疚,对刘林森更热情了。
厂长直来直去地说,让刘林森工作上还是个人生活上有什么困难的尽管提,他一定帮忙解决。
刘林森坐在一厂之长专属的小红楼的会客厅里,张了张嘴,突然将心里萦绕了千百遍的要求,给咽了回去。
他摇头,用一个谦虚正直的好青年形象说道:“厂长我什么也不要,我想快点回去工作,我想我可爱的工友们了。”
厂长哈哈大笑,想拍拍刘林森的肩膀,被厂长夫人喝道:“老张!”
厂长连忙讪讪地收回了手,摸摸自己的脑袋,他都忘了刘林森身上的伤了。
厂长故作严肃,声若洪钟地说道:“刘林森同志,这可不行!你得现在家里住几天,有很多人想要采访你呢!”
刘林森见义勇为,舍生忘死的事件早就传到了全省各大报纸的耳朵里。
要不是厂长派人拦着,这些闻风而动的记者早就一窝蜂地拥进刘林森的病房了。
但厂长也只能拦到刘林森出院这个时候了。
刘林森在厂长家住了两周,第一周他先是接受一波一波的人采访,拍照、签名。第二周,他的故事就传遍了全省,成了省里的红人。
省城的各个单位近水楼台先得月,邀请他到单位去做英雄报告,每天出行,都是坐着小汽车,到哪里都是笑脸相迎的人。
至于转正的事情,早在去厂长家做客的第一天,厂长就在饭桌上对他说道,他转正的手续已经在办理了,等他从省城回到县城时,他就是县纺织厂一名光荣的正式工了。
见识到了省城更加广阔的世界,刘林森突然对转正的事没那么执念了,他对家乡的小县城开始鄙夷了起来,难道自己要回去,一辈子窝在小地方里?
同时刘林森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个模糊的想法。
孩子大难不死,做父母的不免对待孩子的态度宽容了许多,既然儿子不想念高中,那就不念了吧。反正儿子已经满了十六岁,直接进厂算了,工作个两三年,然后去读个工农兵大学镀镀金。
厂长夫人将切好的果盘送进儿子房间里,然后细细地跟儿子说了,她和他爸的打算。
出来上厕所的刘林森路过,就偷听到了厂长夫人说的话。
工农兵大学?厂长和厂长夫人怎么也不会害自己的儿子,他们想送儿子去上工农兵大学,这工农兵大学就一定是个好东西,不爱读书的厂长儿子都要去念一念,那就说明工农兵大学对厂长儿子的未来很重要了。
第35章 第35章刘林森上完厕所回到……
刘林森上完厕所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咬着嘴唇想道,真是同人不同命。
他每天要辛辛苦苦出门交际,和各方面打交道,厂长儿子呢,一出生就是什么都有了,这段日子窝在家里躺着,什么也不干,周围的人都围着他转,连未来都不用自己去想,父母已经给他设好了路子。
一个正式工的名额算什么?厂长儿子想当工人还是父母妥协之后的最次的一条路,他这工人最多只当三年。
既然厂长夫长对儿子说话时,一副工农兵大学对他的人生很重要的口吻,那么,他也去闯一闯。
计划回家的前一天晚上,刘林森敲了敲厂长书房的门,一脸郑重和恳求地对厂长说:“张叔叔,我不想回去当工人了。”
厂长脸色不变,笑呵呵地说道:“那你说说自己的想法。”
刘林森挠挠耳朵,腼腆地说道:“张叔叔,我家里穷,学只上到了初中。我想多读一点书,
要不然是一辈子的遗憾。”
厂长马上用欣赏的眼神看着刘林森,说道:“那我让你去省里最好的高中当旁听生!”
刘林森摇头,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说,“张叔叔,我乡下来的,初中也不好,去高中听课我也听不太懂。我想问问,有没有专门教技术的学校,我学学技术,以后在岗位上发光发热。”
厂长一拧眉,语气迟疑,“学技术的地方嘛,倒是有……”
刘林森连忙高兴地打断说:“张叔叔,那你快点告诉我,我自己去找,您工作忙,不麻烦你。”
厂长脸色一变,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般,摇头说:“这个你来真不能自己去找,是举荐制的,还得叔叔出马。你想去哪里学技术,有自己想去的城市嘛?”
厂长可是没有一丝保留,将话问出来了。
刘林森心里一喜,做出一副无知无畏地样子,惊讶说:“还能选城市?那我当然想去首都看看!”
厂长一拍手,大声赞道:“好小子!那叔叔就让你去京大学技术!”
刘林森瞪大眼珠,下巴半天合不上,完全是他最真实的反应。
直到回到自己房间里,他还回不过神来,京大?!厂长说的是那所历史课本和语文课本上提到过的京大?他要和课本上的诗人、作家、学者成为校友了。
夜里,厂长就和厂长夫人吵了架,厂长夫人不满地质问道,“你把林森送到京大去念书,我们的儿子怎么办?”
厂长双手一摊说:“他完全可以靠自己努力。”
厂长夫人横了他一眼,哼声说道:“努力个鬼?这年头努力有用吗?既然你将工农兵大学名额给了林森,那就让儿子继续考高中,谁叫人家救了他呢,他爹也没想着换成了两个省城大学的名额,就一开口就是京大!”
工农兵大学也是论资排辈的,要是厂长一下子就自己弄了两个工农兵大学名额,一个还是赫赫有名的京大,厂里的人和外面的人一口唾沫不得把他给淹死啊。
刘林森一夜未睡,厂长对他怎么好,有求必应的,不仅仅是因为自家救了他的儿子,更重要的是因为厂长对他的印象好极了,否则厂长完全可以用一笔钱来打发他,连门都不让他进,怕让家里沾上了泥巴。
刘林森思前想后,为了细水长流,继续巴上厂长这棵大树,觉得在回家之前,得做出些事来,让厂长对他印象更好。
第二天早晨,厂长夫人对刘林森态度如常,吃着早餐的时候,她一脸温柔地对刘林森说:“林森啊,你给家里发条电报吧,告诉他们一声,你先回家了,这工农兵大学马上就要开学了,报名,准备东西……事情可不少,得留在省里办。”
厂长夫人心底微微地叹气,自家丈夫一张口,还不是什么事情都得她办。
刘林森先是茫然,然后连连点头说,“好的,吴阿姨,麻烦您了。”
厂长夫人微笑着说:“不麻烦,不麻烦,这是我应该做的。”
刘林森又体会到了跟厂长家走近的好处,什么事情都不用他出面办。
这样想着,刘林森转过头朝厂长说:“张叔叔,既然我都要去念书了,那纺织厂的转正名额我让给别人吧,我又用不上了。”
刘林森根本不想回纺织厂了,最好能把纺织厂的工作辞掉,但不急在一时,日后随便找个借口就是了。
厂长拍桌子高兴地说:“我正想跟你提这事着呢,没想到林森你觉悟这么高,我叔叔小看你了,我等下就打电话,让你得转正手续暂停下来。”
谈完了正事,厂长儿子很有眼色地说道:“林森哥,恭喜你!要去京大深造了。”
刘林森谦虚地笑了笑。
厂长夫人对着儿子严厉地说道:“你给我好好待在家里复习功课,别好了伤疤忘了疼,知道了没有?妈妈刚才怎么跟你说的?”
厂长儿子缩了缩脖子,假装害怕说道:“知道了,我一定好好学。”
刘林森心里一阵郁闷,话题又转到厂长儿子身上上去,而且听厂长夫人话里的意思,在他下楼之前,她对儿子说了一些他不能听的悄悄话。
当厂长夫人帮刘林森办好了一切的流程,又给他装点好四季的行李,最后塞给他一千块钱,一家三口送刘林森坐上了去首都的火车。
刘林森就这么被送到了京大。
到达首都后,雄心和斗志达到顶峰的刘林森第一个人想到的人就是钱双玲,他信心满满递给钱双玲写了,这段日子以来的第一封信。
这封信的内容和以往的大不相同,刘林森在信中没有大幅度地表达自己的对钱双玲的爱和思想,他将自己救了省钢铁厂厂长儿子的事很是夸大其词地描述了一遍,以及在省城时自己的所见所闻,当然每一句都在表明那些领导们对他多热情,将他当作亲近的晚辈来对待。信的末尾刘林森以命令和催促的口吻让钱双玲来京大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