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细想,因为在这人离开后没一会儿就有人来了。
有礼貌地敲了敲门。
“老师你好,我是乌荑的舅舅。”
来人身着白衬衫,谈吐谦谦君子,气质温和,在注意到乌荑错愕的神情时还朝她笑笑,带着安抚的意思,脸上的笑意漂亮又干净。
“舅舅是吗?快请坐,我这次请家长过来主要是谈谈乌荑的问题,虽说她在制止校园暴力,但是使用的方法太过极端了,你看这两个男生都打不过她,还有啊.......”
耳畔边班主任的话全都被乌荑自动忽略,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这个自称是自己舅舅的人,全身心感到疑惑。
她什么时候多出个舅舅了?虽然细看这人的长相确实跟向女士有几分相像,但为什么没有人跟她说过这件事?
还有今天班主任说打的家长电话,指的是这个人吗?
乌荑顿了下,想起来昨天晚上管家在门外跟她说的有人要回来,那么要回来的这个人指的就是.......?
乌荑掀起眼,眼皮重重跳了下,不会吧?
她思绪混乱,耳边朦胧一片,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到最后她是怎么被舅舅带出办公室的都不知道,这件事就.......那么轻易解决了?
乌荑感到不可思议,如果是让向荟妍来处理的话,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定是先压着她给人道歉为先。
但是........
出了办公室,乌荑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犹豫半晌后还是停下来问道:“那个.......”
“怎么了?”对方也陪着她回头,耐心等她说话。
不知怎么的,乌荑突然就卡壳了,她本来是想问说,为什么我没听过什么舅舅?又或者是,为什么是你来,我妈知道这件事吗?她默许你来吗?
“那个.......”她低下眼,“刚刚,谢谢了。”
“没关系,况且你也没什么大错。”他走过来伸手轻轻揉了揉乌荑的头发,好笑道:“怎么满脸郁闷的样子?”
“我妈知道这件事的话.......”她小声嘟囔。
“那我们就不告诉她。”
此话一出,乌荑直接愣住了,她甚至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不告诉是什么意思?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我确实是你舅舅,只不过我很久没回国了。”他眼眸温和,磁性清润,“好久不见啊,阿无。”
向亦乘没让她回教室,反而替她请了一天假带她出去,路上顺便解决了乌荑的那点小困惑。
他是早上的飞机,刚落地就接到向荟妍的电话请他来一趟学校。并且在乌荑小时候其实两人是见过几次的,不过乌荑应该并没有什么记忆了。
“噢。”乌荑干巴巴应下,她基本不怎么跟长辈相处,虽然说这个舅舅没大她几岁,但第一次见面,相处起来还是有点不自在,坐立难安。
向亦乘看出了她的窘迫,也没再提学校里的事情,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或者说是为了拉近距离,他半开玩笑地换了个新话题:“你刚看我的时候还挺惊讶,家里平常没人提过我吗?”
“我很少跟他们说话,”乌荑道,“可能有提吧,但我不知道。”
上学早出晚归的时间会正好跟向家的大部分人错开,尤其是向荟妍和向多乐,她简直求之不得。
听到这里,向亦乘略感疑惑:“你不喜欢家里吗?”
乌荑沉默着偏头没去看他,答案不言而喻,向亦乘了然。
“这样吧,正好我刚回国,国内我还不太熟悉,阿无要不要带我一段时间?”
闻言,乌荑惊讶了瞬间,她那句为什么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了,但是在听到向亦乘问她要不要搬出去住的时候,眼前一亮,没怎么犹豫就立马答应了下来。
向亦乘带她去的是一家高尔夫场所,乌荑很少触及这些地方,只能乖乖跟在他身后进去。
“哟,这谁啊?”
前方一道桀骜的音色由远及近,乌荑抬眼看去,一个和舅舅差不多高的男人正笑着走来,似乎跟向亦乘很熟,揽着他的肩膀低头对着她挑挑眉。
乌荑:“.......”
为什么一副看小孩的眼神?
向亦乘无奈把他手推开,拍了拍乌荑的肩膀和他介绍道:“这我侄女。”
“噢,”男人眨眨眼,饶有兴趣地摩挲着下巴,“说你怎么一下飞机就急匆匆走了,原来是接人去了。但这小孩还穿着校服,你别是冲进教室把人家劫走了吧?”
“.........”
好新奇的脑回路,这性格跟向亦乘完全天差地别,到底是怎么玩在一起的?
“哇,小侄女你这什么眼神啊。”男人控诉,“我可不是怪人。”
“嗯,”向亦乘叹口气,跟乌荑说:“这我朋友,他叫秦原,你喊叔就行。”
“凭什么喊我叔啊,我明明跟你同岁。”秦原大声嚷嚷。
“走吧,我们先进去。”向亦乘选择性忽略他,带着乌荑饶过他走进去。
这家高尔夫会所是秦原家的产业,作为继承人,他在这里有个给他留着的VIP场地和休息地。
而向亦乘在出国前没少跟他来这边,对这里熟轻熟路的。
“吃葡萄吗?”秦原翘着二郎腿坐在乌荑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两人中间隔着一张桌子,他把果盘推了过去。
乌荑摇摇头:“不喜欢吃。”
“哇,你们真不愧是一家人啊,”秦原像发现了新大陆,“向亦乘也不喜欢吃。”
是吗,乌荑的视线看向面前场地上正在挥杆的向亦乘。
该怎么说呢,发现同样不爱吃葡萄这点,让乌荑有点找到了同类人的感觉,有了点心理安慰。在向家,她的喜好并不被在乎,简单来说就是爱吃不吃。
“话说,”秦原凑过来八卦,“是在学校里惹事了吗?跟我悄悄说下呗,听过绝不外传。”
“去问舅舅呗。”乌荑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点。
“他可不一定会告诉我,”秦原笑眯眯说,“本来都说好我去接他了,结果这家伙接了个电话就走了,害得我人没接到,还得把他的行李给他送回公寓。”
公寓?
乌荑困惑:“舅舅不回家住吗?”
“你不知道吗?”秦原丢了颗葡萄进嘴,懒散道:“他一直都是住在外面的,很少回向家。”
乌荑垂下眼,放在腿上的手指无意识攥紧了裤子。
心跳的很快,一个大胆的想法开始在脑海里悄悄露头。
秦原那句“住在外面”像魔音一样一直在乌荑脑子周围环绕,比起唐僧念的紧箍咒,一般无二,没什么差别。
不多时,乌荑瞧见向亦乘似乎接了个电话,没说两句后就挂断了。
她条件反射般蹭得一下站了起来,把秦原吓了一大跳,吃的葡萄都险些噎住。
“咳咳咳。”秦原拼命拍着胸口,脸都红了。
乌荑眼睛发亮地盯着向亦乘转身走来,嘴唇动了动,但还没开口向亦乘就知道她要问什么了。
“跟你妈妈说过了,”他温声道,“以后就跟我吧。”
像做梦,乌荑顿感自己晕乎乎的,嘴角上扬的弧度愈发大,用力地点点头,愉悦的心情怎么也藏不住。
她都能想象到向女士有多么求之不得了,不过这样正好。
秦原坐在后面看着这一幕,啧啧称奇,调侃道:“可以啊向亦乘,才几岁就开始养孩子了。”
“少扯了你。”向亦乘走过去把他怀里的果盘全部端走,无视秦原震惊的眼神,吩咐道:“去,闲的话教她打打高尔夫。”
“得得得,”秦原举手投降,问道,“小侄女对高尔夫了解多少?”
“一点不会。”乌荑老实相告。
“那可有得教了。”秦原思忖。
“教吧,阿无挺聪明的。”向亦乘走到另一边的沙发落座,打算先休息一会儿,掏出手机准备清理下相册,最近拍的照片属于有点太多。
“奇怪的家属滤镜。”秦原摊手。
乌荑没接这话,她现在心情特别好,对这个舅舅的滤镜和好感以每秒两百的速度在疯狂上涨,故而就直接凑到他身边去了。
而刚好向亦乘手指滑到方才在学校从办公室出来时给乌荑在公告栏前面拍的那张照片,他咦了声,皱眉道:“好像拍到别人了。”
“嗯?我看看。”乌荑弯腰,待看清舅舅手指方向的身影后,微微有些讶异,但没说什么,想了想后问道:“这张照片可以发给我吗?”
人影是荆向延,只是离他们有点远,拍的不真切。
但乌荑记忆力蛮好的,一眼就能认出来。
真是巧了。
她还以为对方那个时间点应该在教室里才对。
“阿无,过会儿我陪你回去收拾东西吧。”向亦乘问她。
“好啊。”乌荑眉眼弯弯,有个舅舅真是很好的事情。
向亦乘没问她要什么时间段回去,但都尽量避开会跟向荟妍打上照面的时间,想了会儿后还是决定让家里的佣人帮乌荑简单收拾下东西,他等下过去取就行。
乌荑在向亦乘的公寓里住了两天,期间没有任何人来烦她,也不用每天睁眼都能看到一家三口母慈子孝的场面,对她来说是前所未有的放松。
就连家长会她都不用提心吊胆的,向亦乘提前问了她时间,然后说那天会跟她一起过去。
乌荑心想,早知道就该把那张家长会的邀请函留着。
她这几天心情外露得好,连林倚清都看出来了,好奇来问她是不是碰到什么好事了。
“你知道吗倚清,”体育课上,解散之后两人坐在树下摸鱼,乌荑慵懒着又带着满意的嘿嘿声,眯着眼说:“感觉我又活过来了。”
“那你以前是在行尸走肉?”林倚清玩弄着她的发丝。
“是啊,”乌荑躺了下来,“以前还不如死呢。”
林倚清听不懂她这些奇形怪状的比喻,不过也不妨碍她顺着乌荑的话给她鼓掌。
毕竟从最近来看,她这个朋友正常了好多,课不睡了,也不迟到了,成绩是逐渐往上爬的,把班主任吓得接连找她私底下旁敲侧击问了好几次,都一致怀疑乌荑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但从侧面观察来看,乌荑不仅正常,而且是十分的正常。
尤其是在第一次月考后,她的成绩位列班级前十五,班主任彻底放心了,欣慰乌荑的回头是岸。
倒是乌荑在把试卷带回去给向亦乘看时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被问说是不是要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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