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医生对她的建议是多出去走走,而恰好那时向玉凛拜托她去郦城,在那里,她见到了这几年来第一个想主动搭话的人。
而现在,这个人抱着自己,一言不发。
乌荑总算是缓了过来,几乎虚脱地倒在他身上,闭着眼疲惫地小憩,眼睫毛都在一颤一颤,累到指尖都没有一丝剩余的力气
荆向延没问她跟向荟妍说了什么,只是抱着她回了卧室,又起身去倒了杯水过来。
知道她现在不想开口,但还是哄着让她喝了几口润润嗓子。
乌荑眼神空洞地看着他把水杯接了过去后放在了床头柜上,垂下眼,沉默了好几秒,嗓音有点酸涩地开口道:“.......我一直以为他们不喜欢我,但是.......”
不喜欢归不喜欢,但是不至于做到这种程度。
跟把她推入地狱没有任何区别,而那群人隔岸观火,欣赏着她的丑态,仿佛这样是在审判他们的恶行。
乌荑低着头,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没再出声。
两秒后,面前人抬起手,手背轻轻碰了下她的脸颊。
她抬起头跟荆向延的眼睛碰上,听见对方温润却又坚定地说:“但我喜欢你。”
所以不要自卑,不要妄自菲薄,你是世界予我的彩蛋。
他说这句话并不快,反而很慢,像是一字一顿那样。
每一个字都在狠狠砸落在她的心上,心脏跳动的速度和声音就在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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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荆家。
乌乐雅坐在床沿看了眼处在阳台通话的荆度临一眼,对方明显的面色不耐,甚至还隐隐有些阴沉。
估计是在讨论关于他母亲被抓捕回国的事情。
说实话,乌乐雅在去找李女士时,确实有被她说的故事给感动到。
却怎么也没想到,对方只是演技好罢了,所谓的母子感情,那个女人没有,她的儿子当然也就不会有。
不过是绑在一条船上的利益共同体而已。
李女士要去A国的消息,荆度临全都知道,也都默认,巴不得对方走得越远越好,她的存在就像是定时炸弹。
有时候乌乐雅都会想,到底是按照李女士说的“离不开”荆度临,还是根本就是荆度临为了监视她,把她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不作为。
或者说,是有意为之,甚至不惜安排人看好她呢。
意识到这点,乌乐雅看他的眼神和心情就更加复杂。
对外界来说,她跟荆度临联姻的消息仍旧没有被公布,她不清楚要藏到什么时候,荆家这种环境之下,她都已经在竭力克制自己了,可还是觉得心理越来越扭曲,快要崩溃。
母亲让她忍耐,说只要荆老爷子选的不是荆向延而是荆度临,那么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有意义。
每当这个时候她都嫉妒乌荑,她想要的一切都要自己去争,可是乌荑呢,只要勾勾手或者一个眼神,就有人毕恭毕敬地把所有东西都送到她手上。
那次荆家来提亲,根据荆老爷子的描述她就猜到对方应该是在说乌荑,可乌乐雅也意识到,这是唯一一次自己能彻底脱离这里往上攀爬的机会。
乌家不小,可荆家的诱惑更大。
对于她来说,联姻对象是荆向延还是荆度临根本就无所谓。
结婚后,荆度临告诉了她一点事情。
这样也许是不对,风险也大。
可机会来了,她要放手吗?当然不。
回过神来,荆度临结束通话,转身进屋,只是脸色并没有改善多少,眉头还是紧紧皱着。
“怎么样?”乌乐雅连忙追问。
“不放人。”荆度临紧紧抓着手机,可想而知用了多大的力气,在忍着怒气,“都说了让她走远点,她可倒好,没几天就被抓了。”
“联系下律师问问吧。”乌乐雅欲言又止。
其实她倒是不怕李女士被捕,怕的是她要是吐露出什么东西,那么她跟荆度临谋划的所有到头来不仅功亏一篑不说,甚至还要进去吃牢饭。
她没直白的说出来,好在荆度临能听出来话外意,点了点头。
捞也不是真的想捞,总要有个人顶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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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5.p.m
向家。
向荟妍望着桌上安安静静躺着的一份文件,沉默半晌后才叹了口气。
她双手扶额,闭着眼睛喃喃自语道:“我当年.......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这份是乌荑十八岁时的精神报告鉴定。
她一直收在书房的抽屉里,从来都没有去打开过,自然也就不清楚上面写了什么。
但她心里却十分清楚。
这份报告并不准确,乌荑当年的精神情况确实是不好,但远远没有到要去精神病院的程度,更不用在那里住上一个半月。
没有人再去追究为什么精神病院会那么鉴定,也不会再有人去共情她是不是真的有病。
因为那都不重要,当时的乌荑就像个烫手山芋,只有把她丢进去,他们的心情才能好受,才能得到宽慰。
闻言,站在一旁多时的管家终究是忍不住出声,连带着微微的指责:“如果没错的话,现在您也就不会在这里懊悔了。”
当年的向家,按照武侠小说的地步来说,对乌荑简直就像是“赶尽杀绝”,他就算想为这个孩子说说话也是有心无力。
要不是最后实在不忍心,让人把消息透露给了秦原,也不知道她要在病院里待多久。
精神病院不是个可怕的地方,可怕的是完好无损的人进去被硬说是有病。
听到这些,向荟妍没有接话,低着眼似乎是在思考些什么。
片刻后,她问:“向从于找到了吗?”
管家摇摇头:“还没,但是那位李女士找到了,从她嘴里问出来具体的位置也就是时间问题。”
向荟妍嗯了声,抬头问道:“阿无有打电话回来吗?”
她早上跟乌荑通了电话,又恰好向多乐就在身边,知道他在薛家的待遇后出于母亲对孩子的关照,让她下意识对着乌荑质问了几句,还不自觉顺着她的话走。
对方挂断电话后的状态是什么样,她不用具体去想也知道。
在把话说出口的那一秒她就已经后悔了,可多年来跟这个孩子的对峙,让她早就找不到具体的相处方式去推进消除这些隔阂。
她不确定乌荑是否还会打电话回来确认,就算不打给她也会打给管家,于是从早到晚等到现在,连饭都没有胃口吃。
在得到管家摇头的否定答案后,向荟妍苦笑一声:“这是真不打算认我了。”
管家没吭声,叹了口气。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向荟妍不一定是因为乌荑不认她才感到后悔,但他却并不认为乌荑得为此妥协。
毕竟,很久以前她就说过自己想要不再被束缚的自由。
如今也算如愿。
可是这代价确实大了点。
跟向家这忧心忡忡的氛围不一样,另一边的荆向延坐在床沿捧着水杯,望着躺在床上睡觉的乌荑,脸色凝重。
两秒后他伸出手轻轻碰了下对方酡红的脸颊。
不出意料,发烫了。
第80章 高烧
这场病来得急, 估摸着是上午承受的打击太过大,一到夜里身体就开始发热,荆向延边给她喂水边用体温计测下温度, 一次比一次高,将近四十度的高烧。
他没敢再折腾, 打了个电话给家庭医生,让她方便的话过来一趟, 加班费加了两倍。
挂断电话在等医生过来的这点时间,荆向延用湿毛巾轻轻放在乌荑额头上, 企图让她降点温度。
乌荑则一直迷迷糊糊的,头不仅眩晕, 还有很强烈的想要呕吐的感觉,不清楚这是否跟她没有胃口没吃饭有关。
她全身的温度都在上升, 哪怕是房间里开了空调, 又或者是额头放了湿毛巾, 对她来说起的作用也很少, 压根没什么用。
直到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高浓度酒精味,裸露在被子外的手臂也被荆向延握着, 擦拭着某种冰冰凉凉得液体。
乌荑勉强睁开眼睛,嗓音不允许她发出太大的动静,只能小声以及沙哑地问道:“.......这是什么?”
荆向延喂了她一杯水,但还是于事无补, 喉咙干哑又痛。
“白酒。”荆向延擦好她的左手,又去牵她的右手,仔仔细细地把每根手指都擦了一遍, 确保没有遗漏的地方,“医生马上到了, 你先睡会儿。”
“头疼。”乌荑缩在被子里,无意识呢喃了声,身体还往荆向延的方向稍微挪动了点。
一种极度没有安全感,一生病身体就会潜意识去寻找能让自己感到安心的地方,包括人。
喃喃自语的声音也同样小,小到如果荆向延没有凑过去细听,估计压根就不会注意到。
生病时的乌荑跟平常的姿态完全不同,脆弱又无助。
平常那双充满冷静的眼睛此刻盛满了迷茫的水雾,一动不动地盯着荆向延,和他对视,瞳孔很少移动一下,表面她现在是在依靠下意识的举动,而非大脑思考后发出的命令。
“我身上都是酒味。”她轻声说。
白酒对发烧的人很有用这些冷知识她知道一点,但知道归知道,她现在浑身上下都很难受,更别提还有高浓度酒精的刺激下,脑袋的晕感更加强烈。
闻言,荆向延低下头凑过去在她脸侧嗅了嗅,随后佯装得一本正经道:“是啊,都快被腌制入味了。”
被他这么插科打诨一秒,乌荑原本阴郁的心情也消散了不少,眼眸还不自觉弯了下,虽然身体沉重还没什么力气,可还是简单地笑了下。
白酒上身后发挥出的效果蛮快的,起码在楼下门铃响起来的前几分钟,乌荑就觉得自己头脑的晕感没那么强烈了。
家庭医生过来时将近晚上十点了,给乌荑测了□□温后又给她开了几副药。
“没吃饭不行啊,”医生皱眉,看向荆向延,“煮点粥什么的也好,空腹吃药会吐的。”
“想喝粥吗?”荆向延把目光投向看起来精神状态好了点的乌荑。
她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