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别人还好说,乌荑可以当作不在意。
偏偏是干净到犹如白纸的小孩子,他们的一言一行在薛雅雅眼中并不存在过度解读这一例外。
逼得她不得不直视自己的欲.望,让她思考着、反思着。
荆向延都如此,别说是她。
他们两个跟对方比起来有过之而不及,半斤八两,狼狈为奸。
她早该知道的事实,永远都避不开的。
潜意识做出的反应不会骗人,这是渴望。
换句话来说,她在渴望着荆向延。
可到底渴望的是什么,她好像说不清楚,也许是各个方面,也可能只是他这个人罢了。
这并不是值得纠结的重要问题。
额头上突然覆盖的微凉手背唤回了乌荑的思绪,她抬起头就跟正好放下手的荆向延装上视线,对方蹙眉,藏不住的担忧:“还好没发烫,怕你生病或者中暑。”
乌荑摇摇头,跟荆向延并肩走着,半晌后侧过头看着他的侧脸,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是不是很经常有小孩子说你不像好人?”
“我好不好,你不知道?”荆向延也偏头跟她对视,漆黑的瞳孔中清晰而又直白地倒映着乌荑的脸庞。
阳光洒下,她甚至可以借着这光数清荆向延微垂着眼时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了倒影。
就这一眼,她彻彻底底看清了。
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荆向延那么爱画眼睛,又为什么画得最好的缘故了。
眼睛所表达的情绪往往是大脑无法掌控而外泄的,就算是藏住了,也还是会千方百计跑出来的。
想到这点,乌荑慢吞吞问道:“我以前.......是怎么看你的?”
“这算是在找我要看法?”荆向延调侃。
“不,”乌荑想了想,道,“我觉得是评价会更准确点。”
“不正经版本是,我很好奇你为什么总是冷着一张脸,好像除了摄影外,别的事情和人都不能引起你多余的情绪。”他凑过去轻轻出声,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那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乌荑,眼眸明明是含着笑意的,说出的话也用着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可却是充斥着满满的暧昧吐息,不紧不慢道:“那时候在想,这双眼睛,可不可以只为我流泪。”
“只为我哭。”
“在你的脸上看到更多的表情,因为我。”
“然后,”荆向延抬起手,指尖轻又缓慢地一一滑过乌荑的眉尾、眼角、脸颊和紧抿着的唇角,“一直保持。”
他的话太有攻击性了。
被他触碰过的地方似乎都泛起了痒意,逼得乌荑下意识偏过头躲了躲。
“你只想跟我说这些事吗?”她薄唇轻启,原先清冷的眼眸里多了份说不清道不明的诱惑。
“当然不是,”荆向延勾唇一笑,“怕你说我流氓,我连提都不敢提呢。”
“需要夸奖?”
“不客气。”
“.........”
“那正经的版本呢?”乌荑勉强找回了点理智。
“很好,就这样。”他说。
“什么?”乌荑一头雾水,没反应过来。
“我说,那样的你很好。”他开始细细数着,“冷淡也好啊,漠不关心也罢,仅仅是作为乌荑的一部分存在,就已经足够好了。”
乌荑深深看了他一眼:“大概只有你才会那么想,现在还那么觉得?”
“我们的大摄影师为什么会对自己那么不自信。”荆向延好笑,“这个‘还’字就蛮不好的。”
因为一直没变过。
这话不是哄人,他也没说谎,是真的这么觉得。
高中时期的乌荑跟他重逢时见到的对方差别不大,他所爱慕着的自始至终都是这么一个人,无关乎其他。
没有任何附加条件,单单是她站在那里,什么也不用做,他也甘愿为他低头。
他并不觉得冷淡是扣分项,反而认为这是独属于乌荑身上特有的魅力。
不止是这点,跟其他的方面融合的很好,所以造就了这么特别的一个人。
沉默片刻,乌荑叹了口气,像是妥协:“知道了,以后不说了。”
“说也没关系,反正我会告诉你的。”荆向延碰了碰她的脸颊,点到为止,放下手道:“刚你在里面处理事情的时候,薛书烨给我发了消息,说是也在这附近,问我要不要过去喝杯茶,你要去吗?”
左右也没什么事情要做,乌荑答应了下来。
薛书烨定的地方离这里有段距离,在市中心的高级会所,开车过去十几分钟。
到了地方跟前台报上名字后,对方让工作人员带着他们去了七楼。
一层层往上都是有各种不一的消费条件。
五层往上基本都是贵人的消费级别了。
薛书烨这次没组局,就带着夏漾老老实实呆在房间里等着人。
乌荑跟在荆向延推门进去后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薛书烨厚着脸皮硬是挤到了夏漾身侧,紧紧挨着她落座,如果不是看在对方已经快要不耐烦的脸色,估计还能上手搂着她的腰。
“我们还是等会儿再进来吧。”荆向延当机立断转身。
“给我回来啊混蛋。”薛书烨赶忙出声制止,要是让他走出这个门,他的清白估计就要颜面扫地了。
荆向延扫视了他几眼:“你不是去度蜜月了吗?怎么来南迦了?”
“为了我们的兄弟情谊,适当别问会比较好。”薛书烨微笑,接着道,“回来后顺便路过来看看,本来是来看我堂哥的,结果没想到你也在。”
那边两人在聊天,这边乌荑也坐到了夏漾身边,称赞了下她今天的妆容还不错。
“你最近心情倒是还挺好,”夏漾饶有兴致地问,“婚礼被取消了也不着急?”
“从始至终就没想着参加过。”乌荑不以为然,甚至还有种报复的快感,轻笑一声,“反正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
向荟妍从一开始就没想过给她留退路,因此订婚的请帖是一早就发了出去。
估计是掐算了她会妥协,毕竟以前一直这样没有变过。
可偏偏这也是她最算漏的一点。
以前乌荑的不反抗也只是身心俱疲后的结果,这次也只是因为觉得没必要多费口舌,她也提醒过向荟妍,如果不想向家成为笑话,就适可而止。
意料之内,母亲没听。
“我就知道,可惜了准备的礼服,请人定制来着。”夏漾故作遗憾,“要是用不上就算了。”
“留着吧。”乌荑漫不经心道,“说不准以后还得用上。”
“以后?”夏漾见她这副游刃有余的神情,视线越过乌荑看到了正在跟薛书烨聊天的荆向延,福至心灵,意味深长地笑了两声:“倒是差点忘了,你想选的人可不就在那里。”
“顺便而已。”乌荑不置可否。
“得了吧,”夏漾端起放在面前桌上的茶水杯喝了口,“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别扭嘴硬。”
“我有吗?”
“挺明显的。”夏漾点评道,“如果你一分钟不注意他十次,我也不会说。”
又是一个自己就没意识到的动作。
乌荑默默收回视线。
看她这样,夏漾稀奇的笑了笑,道:“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跟高中时期的荆向延反过来,以前是他看你,现在是你看他。”
“以前我没印象,”乌荑好奇道,“你见过?”
“像撞在一起的体育课啊,社会活动实践啊这种年段集中的活动,每次都能在你附近看到他的身影。”想起这件事,夏漾就好笑,“你是没察觉,旁的观察的人可就要嫉妒了。”
跟盯盯狂魔一样,要不是段一,估计真的会有人把他当成变.态。
“至于别的嘛.......”夏漾仔细回忆了下,“他不是学美术吗,高二的暑假出去集训了,然后根据和他在一个地方集训的朋友说,荆向延释放压力的方式很特别。”
“有多特别?”乌荑不解。
夏漾慢悠悠道:“特别到,别人释放压力的方法要么是睡觉啊,打游戏啊,或者抽烟缓解。但荆向延不一样,他缓解的方法是多画速写。”
“嗯?”乌荑顿了下。
“是不是很离谱,”夏漾笑了起来,“要不是当时他们偷偷给我拍了张照片,我也疑惑呢。”
据说当时跟他在一个画室的人没有不被卷到的,速写对荆向延来说是释放压力,对他们就是苦哈哈了。
夏漾是边听着电话里传来的抱怨声,边看发来的照片,在放大看到荆向延画的速写时,她瞳孔也微微睁大。
意料之内,情理之中。
后来她去问了朋友,抽空帮她扫了一眼,得知他画的基本都是同一个人。
乌荑压下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脏,强忍着镇定问道:“那照片还有吗?”
“应该.......还有存?你要的话我等下回去给你找找,估计不在这部手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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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薛书烨和夏漾告别后两人才下楼离开,在里面待了差不多有四个小时左右,吃了饭后才走,将近下午两点半。
天气热,两人干脆回了小区公寓。
乌荑前脚刚刷卡开门,后脚小狸花就二话不说地扑了上来,光是在她脚边绕着打转还不够,甚至都起身扒拉她了。
“你没给它喂饭吗?”乌荑问,顺便弯腰把猫抱了起来。
“出门前给了,”荆向延凑过去挠挠它的下巴,“看这样子,估计是又做什么坏事了。”
“那你做过吗?”乌荑头也不抬地摸着小狸花背部的毛发。
“你拿我跟它比啊。”荆向延倒是也没反驳,“是夏漾又跟你爆了点我的过去?”
乌荑没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沉思几秒,斟酌着说:“你会不会觉得我在别人口中知道这些事情很奇怪?”
这话就不像是她会说出口的,但现在却是带上了点迟疑和忐忑,纵然面上的变化没多大,可眼里的紧张是藏不住的。
她在认真等着荆向延的答案,但对方却对她这个问题真的感到了疑惑:“为什么要觉得奇怪,你不认识我是事实啊。换成我,要是能记住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那才奇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