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珒风抬头。
“就说资助的那笔钱......”
乌荑话还没说完,谢珒风就应该预感到她要说什么了,急忙打断:“我已经还给他了。”
这种着急忙慌证明自己的模样,真的更像milo了,乌荑忍俊不禁,纵使心里想笑,面上还得憋着,顺着他的话点头。
“你只带这么一句话吗?”谢珒风不满问她。
“算了,我下次问他吧。”乌荑拍了拍腿上小猫的屁股,它很快就跳了下去,摇着尾巴寻找下一位客人去了。
她起身准备离开,顺便婉拒了谢珒风想要送她回去的请求。
待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范围内,谢珒风这才把目光从玻璃窗外收回来,面无表情地接通了好友的电话。
他还没说话,好友兴奋的嗓音就从那边飞速传了过来:“怎么样!有没有用?是不是已经被你吸引住了?”
谢珒风把手机拿远了点,冷笑一声:“这就是你说的欲擒故纵?”
“咋,不好用吗?没道理啊。”
谢珒风扶额,他就不该听这人的话。
什么欲擒故纵啊,他才是被纵的那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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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荑没如她跟谢珒风说的那样回民宿,而是转头去了公墓。
她没开车,出租车也只停在了离公墓不远处的路边,剩下的路只能让她徒步走过去。
当年车祸后外婆本来是想把舅舅的遗体带回嘉玲安葬,但舅舅在抢救过程中留下的最后一句遗言是想留在这里,按照向家的财力,单独买个墓地不是问题,至于为什么最后会葬在公墓,乌荑至今也不清楚。
下葬那天她站在角落穿着黑衣一言不发,亲眼看着骨灰被泥土掩埋。
匆匆一眼,墓的位置却让她记了四年多。
此刻找起来也毫不费力。
乌荑走得很慢,她没抬头,一路盯着路面,在心里慢慢数着步数。
在第八百九十二步时她才停下脚步,垂着眼看着面前的墓碑,碑上没有照片,仅仅刻着字。
一共八百九十二步。
从门口走到舅舅这里,一共八百九十二步。
乌荑看着放在墓碑前的一束花,上面的水珠都还顺着花瓣往下滴着水,有人来过了。
不知道是不是秦叔。
“好久不见,”乌荑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儿,好半晌后才出声,很艰难地发声,嗓音发涩,“......舅舅。”
说完这句话后她没有再开口,只是心脏更不好受了,几乎被紧紧攥住,难受到喘不过气来,眼睛红了一圈。
她逃了四年,如果舅舅怪她就好了。
可事实是,这四年里,她没有一次梦到过舅舅。
乌荑轻轻吐出一口气,她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和一把打火机,在墓碑前点燃了信封的一角。
烟开始往上冒,方向却始终偏向着她,并不刺鼻和呛人,这股烟也仅仅是轻抚了下她的脸颊,在信封快要燃烧殆尽时才依依不舍地消散。
这件信封里装着一封她亲笔写的信和一张空白用来回信的纸,烧完后只剩下地上的灰烬。
乌荑把头靠在墓碑上,抱着膝盖坐了好一会儿,隔一会儿讲一些话。
“我找到我妈送我的那个吊坠了,不过已经送给别人了。”
“是以前说要资助的学生,但最后我不记得了,还是秦叔帮我资助他上了大学。”
“那个吊坠,我也不是很想要了。”
回应她的只有风吹过树叶发出的簌簌声。
乌荑并不在意,轻笑了声,又挑着讲了最近回郦城发生的一些事,在谈到荆向延时顿了下,随后有意识地略过了他。
跟舅舅提起别人总觉得有点奇怪。
乌荑在这里待的久了点,直到离开时才发现手机上有了好几通未接电话,她边走路下阶梯边回拨过去。
嘟了几声之后对面飞快接起:“你丢了?”
“怎么了?”乌荑低着头看路。
听到明显的鼻音,林倚清也愣了下,追问道:“你哭过了?被谁欺负了?还是你那个妹妹又作威作福了?”
“都不至于。”听她胡乱猜测,乌荑心情好了点。
也不怪林倚清会这么问,实在是乌荑太有前科了。
但要说被乌乐雅欺负哭的话......她觉得反过来还比较有可能。
“怎么了?”乌荑又耐着性子问了句。
“我下周签售会开在郦城,刚好你也在嘛,就顺便给你打个电话通知下。”谈到正事的林倚清比刚才正经多了。
林倚清是个小有名气的全职作家,有时候会飞到各地开开签售会,乌荑对此也见怪不怪。
但这次听完后,她许久都没有说话。
察觉到不对劲的林倚清担忧道:“阿无,你今天感觉怪怪的,到底怎么了?”
“倚清,”她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用力,“可以帮我抽个牌吗?”
“要问什么?”林倚清感到疑惑,但也没多问,毕竟平时乌荑对塔罗抽牌这事谈不上有多大的兴趣。
这次主动问题倒是让她惊讶。
“你帮我问,我舅舅有没有怪过我。”
第13章
乌荑出了墓园后又在原地站了会儿,回眸再看了眼长在公墓旁边的那棵大树,风依旧在轻轻吹着树叶作响。
这风不冷,她半垂着眼,余光无意间瞥见了粘在衣摆处摇摇欲坠的灰烬,估计是刚才烧的时候不小心贴了上来,她也没发现。
两秒过后,乌荑控制着力道拍了拍衣服,将灰烬抖落在地,脑海中不合时宜地回荡起了跟林倚清通话时的内容。
“他在担心你。”
这是林倚清好半晌后才给出的一句,接着就没再出声,期间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后都憋了回去,估计是连她自己也没想好措辞,只剩下了开头这句。
事实上,这是一句份量很重的话。
不是想念,不是怨恨,而是担忧。
确实,乌荑在听到时恍惚了下,低低笑了声,不争气地红了眼眶,心脏颤抖得无以复加,可面上的笑容不改,眼底的悲伤大过泪光。
担心她。
“担心我什么?”乌荑嗓音平静地问了句,哪怕其实已经站不稳,浑身脱力,却仿佛毫无知觉般,仅仅凭借着执念在那里撑着,太阳穴疼到不行。
电话那边传来林倚清思考时无意识发出的呢喃,她看着摆在面前的三张无牌阵的塔罗牌,犹豫了下还是老实道:“各个方面。”
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阿无,你真应该让自己好好放松下来,找点别的事情,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如果你问我的牌,你的心理绝对称不上好。”
是非常糟糕的情况,千疮百孔,万剑穿心。
甚至这个心理状况早就危及到了她的生活,可是一直不被她重视。
后面的回答乌荑不记得了,或者说,是她大脑一片空白,压根听不清林倚清又补充了些什么。
她捂嘴咳嗽了好几下,直到眼尾泛红才停下。
那么多种选择,怎么偏偏就是担心。
如果是怨恨那该有多好,恨她害死了他,让她无休止的愧疚得到肯定的话反而还会松一口气。
乌荑刚下山打的车也差不多到了,她坐在车里头疼得揉了揉太阳穴,这条回民宿的路风景不错,但她完全没有要欣赏的意思。
简单拿出手机给秦原发了条消息说自己刚才去看舅舅了,消息记录往上滑,自从来郦城那天秦原提了次让她去墓地看看后,在她面前也就不再有意而为之地避开这个话题了,几乎是五句里参杂两句让她过去。
发完后乌荑又点开自己平时分享拍摄照片的平台后台,好些天没打开过了,点进去时铺天盖地的99+让她手机都卡了一会儿,等差不多恢复过来了才慢慢清理私信。
除了一些赞美和向她请教拍照手法的摄影爱好者外,还有些是想要约拍的私信,她挑着回复了前者几条,后者夹杂着的丰厚金额她连看都没看一眼就全部都拒绝了。
回到民宿时也才下午三点,乌荑径直走过前台正要上楼却猝不及防被叫住,她疑惑转头。
前台还是上次那位给她指捡垃圾的阿婆的那位,刚招待完一位客人开好房间,见到乌荑回来,试探性地问了句:“您吃午饭了吗?”
午饭?乌荑摇摇头,别说是午饭了,她连早饭都没有吃的习惯。
下午的心情也差到了极致,在这种情况下,压根就没有饥饿感,饱腹十足,当然也只是胃带来的错觉罢了。
“那您要先吃吗?可以给您送过去。”前台问她。
这话倒让她意外,挑了挑眉,很快就想到了背后吩咐的人,于是问道:“荆向延让说的?”
前台尴尬地点点头,回想起当时还在摸鱼,一抬头就见老板一副自信吩咐的模样,简直窒息。
说了一长串,例如她不爱吃香菜、少放辣、别太油腻、不吃葱等等。
前台都快记迷糊了,勉强记下来一点了,结果万万没想到乌荑给来了句没什么胃口。
心底对老板的同情又多了几分。
“已经做好了吗?”
“对,要给您送上去吗?”
乌荑摇了摇头:“让他自己吃吧。”
前台抑制住想要上扬的嘴角:“好的。”
“对了,”眼看乌荑又要转身,她连忙叫住她,“老板说让您回来后去画室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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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荑对民宿还给老板留有画室这点是没想到的,也有点想不通怎么这会儿荆向延还要找自己,不过在细细问了前台画室的方向后还是走了过去。
听前台说,画室是以前的小仓库改的,所以不是很大。
乌荑站在门前抬手敲了敲,在听到里面说请进后这才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陈设和布置还是让她诧异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