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础愣愣地看了那一块明黄布料许久,他把布料捻着放到身前。
镜子里的人在比划一件女士衣服,滑稽又幸福。
赵础拿着衣服去敲几下房门:“香香,衣服小了。”
女人的命令从房里传出来:“小了也穿!躺沙发必须穿!”
“知道了。”赵础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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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月光洒在阳光,有微光晕到客厅。
“叮。”
金属摩擦声在昏暗中响着。
赵础一下接一下地拨动打火机,身上的T恤勒得他血液不通,闭眼都像是被树藤树藤捆绑。
他站起来脱下T恤,叠好放回沙发。
衣服实在是小,甜蜜的负担他等会儿再穿。
现在是凌晨两点过半。
赵础穿上干了的内裤,攥着打火机在客厅走动,进去吗?
要进去吗?
不做别的,就进去看两眼。
赵础去房门口,他把手放到门把手上面,又收回去垂下来。
继续走动。
三点十分,手机蓝光投在赵础棱角硬朗的脸上,他双眼干涩地黏着相册里的娇俏女人。
一道轰隆声突如其来。
打雷了。
赵础的气息瞬间就粗起来,唇角压不住地上扬,看样子是要下雨,他进去给她关窗户,这可以的吧。
怎么不可以,太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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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里亮着小灯,空气弥漫着清甜又媚惑的香气。
赵础轻手轻脚去把开了一条缝的窗户关上来,他走到床前,无声无息地俯视床上的女人。
她在熟睡,平躺着,小刷子似的睫毛垂盖下来,丝毫感受不到他爱意和欲念翻涌的目光。
赵础弯腰摸她额头,摸到了一些湿意,他拿过她枕边遥控器,把空调打低一度。
温度合适了,她眉间不舒服的纹路舒展开来。
遥控器被赵础放回原处,他将被她冷落在床尾的被子拿过来盖到她身上,隔着被子摸了摸她软软的小肚子。
这一摸就停不下来,也收不住。
他太久没摸她了,指骨跟指腹指尖都激动地抖了一下,随着他触摸的面积增多,他抖得更厉害。
女人抱着兔子玩偶,睡得很香。
她要么睡不着,睡着了就会这样,雷声都叫不醒她。
有不少次,她是咬/着他睡的,他怎么拿出来放进去,咕叽声多大她都没反应。
赵础把她堆到胸口的睡裙拉下来,面无表情地盯着玩偶,以前他犯病后就容不下这兔子,动过太多次要把它扔掉,或者烧掉的念头。
感谢那时的自己忍住了。
不然香香是不可能再要他的。
赵础拢着女人浓密如海藻般的发丝往后,捧住她白腻的脸颊抬起来点,低头亲上她额头,眉心,左眼,右眼,左脸,右脸,鼻尖,嘴唇,下巴。
亲小朋友一样。
赵础直起身,又盯住那只玩偶,眯起眼盯了好一会,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它拿出来,空出位置,他撑着床低下身子,以一个别扭的姿势把脑袋埋进她怀里,拿过她的手放上来,让她抱着自己。
就这么嗅着她胸脯的味道待了会,他把玩偶放回她怀抱,抚了抚她的脸颊,干挺着躺到床边地板上面,闭上眼睛微笑。
好梦,我的心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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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合香被手机闹钟吵醒,她换掉睡裙,穿上绿色波点连衣裙去厨房,发现赵础把昨晚来时的衣服穿回去了,只是没穿全部,汗衫在沙发上放着,他就穿个背心,在那大刀阔斧地做早饭。
画面是温馨的。
赵础忽然回头。
苏合香立刻看向别处。
赵础看门边女人,眼里有欣赏和爱恋:“香香,你今天很美。”
“要你说,我天天都美。”苏合香去刷牙洗脸。
她吃早饭的时候,老男人去她房间拖地,把她的小薄被叠好,擦床头柜。
忙这个忙那个,就没停。
苏合香突然好奇他在老家是什么样子,是不是也这么贤惠勤快。
“宝宝,你昨晚给我穿的衣服,我已经洗了晒在阳台。”赵础拿着抹布过来,“阳台的紫罗兰我也给你浇过水了。”
苏合香见他又要擦地:“你不吃早饭在搞什么?”
赵础一顿,他偏头看来,眼底有明显的受宠若惊不敢置信,像是在说“我也可以吃?”“我配吃吗?”
苏合香把勺子丢到碗里:“想饿出毛病让我内疚?”
“怎么会,你要是对我没心,我饿死在你面前,你也不会看我一眼。”赵础去厨房。
他很快就带着自己那份碗筷,坐到她旁边。
苏合香吃的差不多了,她没走,就坐在椅子上看手机。
赵础感叹:“上次这样一起吃早饭还是几年前。”
“真好。”
“我们又一起吃饭了。”
“宝宝,粉丝包是我早上做的,你吃着喜不喜欢?明天给我包别的馅的好不好。”
……
“我在工地种的西红柿结了点,都烂了。”他遗憾又挫败地讲着。
……
“十月初学校的活就做完了,之后我要去庆湖那边做事,我可以来回跑,不远的。”
……
“昨晚后半夜下雨了,雷阵雨,天亮的时候就停了。”
……
老男人唠唠叨叨。
苏合香不声不响地问一个问题:“你哪天去复查?”
赵础放下碗筷,背部绷着:“下下周。”
苏合香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行,到时候我也去。”
**
当天,苏合香跟赵础进的诊室,没有她想象的歇斯底里,甚至都不尖锐压抑,整个过程平淡平常到仿佛是一次朋友聚会。
问诊快结束了,苏合香对赵础说:“你先出去。”
赵础没有动。
苏合香凑近他:“出去呀。”
赵础半边身子不争气地在她那一声撒娇之下麻掉:“那我在门口……”
苏合香打断:“你到楼下等我。”
赵础不知道自己以什么表情,什么样的走路姿势离开的诊室,他机械地走下台阶,双腿一软,在最后一层的角落坐下来。
烈阳当空,赵础却像是身处寒冬腊月,一阵阵的发冷,那冷意发疯地钻到他骨头里,和他血管里的血液溶在一起,他止不住地抖动,牙齿都在打打颤。
为了这一天的一小时,他已经背着香香练习了许多遍。
刚才他表现的可以吧?
他有出错吗?抠手了吗?腿抖了吗?
呼吸重不重乱没乱,表情自不自然,小动作多不多?
不记得了,都不记得了,他全程如同一条被掐住腮的鱼,只一心地想要活下来。
医生会怎么跟他的香香形容他的病情?
不至于让他难做的吧?
香香为什么要一起来?
那是她对你的考验,是你要过的最后一个大关。
所以我会过吗?
赵础眉眼压下来,阴森森地盯着马路对面。
妈的,什么花开那么艳,怎么不晒死。
还有那树,到底在荡漾什么,一点风就骚成那样。
赵础全身肌肉僵硬,眼前一切都刺激他脆弱的神经,他紧张到反胃想吐。
有人问路,赵础没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