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璟见他俩凑在一起,好像一点儿也不意外,非常淡定地问:“刚回来啊,要不要去餐厅吃点儿东西?”
宋郁:“不用,我们有自己的事情,等会儿让人送餐就行。”
“我现在准备过去餐厅,需要我让人给你们送点儿吗?”
见亲哥主动提,宋郁也毫不客气。
“行啊。她要鹿肉酥皮馅饼、蜂蜜蛋糕和红茶,红茶要配柠檬和蜂蜜,蜂蜜最好拿小罐的过来。我要鱼子酱三明治就行,如果有奶酪拼盘也给我们叫一份……”
燕棠向来不喜欢麻烦别人,就连在家跟父母相处,都一直被要求“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这会儿见宋郁理直气壮地提出这么多要求,还帮她也要了一份,心里瞬间有些不好意思。
她下意识看向宋璟,见他正在用一种类似“烦人的二胎”的目光盯着宋郁。
“要求那么多,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因为你说帮我们叫餐。”
几秒后,宋璟淡定开口:“行,知道了,两份一样的。”
说是这么说,等燕棠被宋郁带到住处之后没多久,营地的送餐人员就推着餐车敲响了门,把两人喜爱吃的东西端到餐桌上。
等送餐人员走了,宋郁关上门,熟练上锁。
“为什么又要上锁?”她忍不住问。
宋郁把钥匙收进口袋,相当坦然地说:“因为你很擅长逃跑。”
他早年眼睁睁见她从自己面前溜走好几次,不是她逃到门外就是他自己被关在门外,如今在这方面经验相当丰富。
宋郁的住处也是木屋,相比员工们两人一间的木屋空间要更大,上下两层,像一处独立的别墅。
墙壁壁炉运作,室内温暖,燕棠把外套脱下,坐在餐桌旁一边吃东西,一边看宋郁。
他换下了厚重的猎装,换了身宽松的衣裤,松散闲适地坐在她对面,上午那股狩猎时凌厉的气质终于散去几分。
“我爸爸说昨晚碰到你了,还夸了你。”
燕棠有些意外,“夸我?”
“他说你有想法,很踏实,对市场的判断也很好。”
宋郁看向她,“我记得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和人打交道,这几年工作应该比我想的还要辛苦吧。”
燕棠笑了笑:“我以为你在摩尔曼斯克那时候就知道了。”
他说:“人总是先了解道理,再体会到道理的深意。那时候想明白了一点,但没有彻底想明白。”
说到这里,宋郁没有继续说了。
他手边一侧的桌面上散落着几盒药品,不远处的沙发上还搭着燕棠送来的护膝。
燕棠收回目光,喝了两口红茶,试探性地问:“你的腿伤情况怎么样?”
“可以正常走路,但如果进行大强度训练,还是会出现炎症。”
宋郁并没有避讳。
“美国那边的康复团队怎么说?”
他看向她,“你想去沙发那里坐近一点儿聊吗?”
燕棠没想到,宋郁口中的“坐近一点儿”,竟然是坐在他的腿上——跨坐,面对面,被他牢牢的扣住腰侧。
他力气大,捉住她跟拎鸡仔似的,等燕棠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坐了下来。
哪怕在前两年为数不多的接触里,他们都没有这样亲近过。
这阔别已久的亲密姿势带来某种轻柔无声的信号,让燕棠心头一颤。
“我这次是要回莫斯科定居。”
这第一句话就让她愣住了,“那你的治疗怎么办?”
“在美国已经尽力治过了,医生说后续的恢复情况因人而异,继续留在那里的意义不大。”
燕棠听明白了,轻声说:“那至少尽力了。”
“是,至少尽力了,现在回莫斯科也谈不上后悔。”
又是话里有话,燕棠对上他清浅的目光,又听他说:“现在该轮到你说话了——想了一晚上,想清楚我昨天在猎场真正想说的是什么了吗?”
她轻轻点头,却没开口。
宋郁说:“你要说出来。”
他眉眼间明明是平静的神情,却带有像狩猎时那样无声的压迫感。
——宋郁不像以前那么爱笑了。
这让燕棠感到另一种紧张,以至于那个明明在她心中出现的答案也再次变得不确定起来。
她镇定的态度在这种变化之下开始动摇,目光也下意识闪躲着。
于是在此时,被宋郁牢牢抱在怀里的姿势发挥了作用——燕棠无处可避,被他轻轻松松的逼着抬头再次和他对视。
“说出来。”他再次催促。
房间陷入片刻的安静,燕棠才缓慢开口,声音细如蚊呐。
“……你心里一直有我,并且还想和我在一起。”
燕棠想起小学时被老师点名发言时的慌张心情,而在听她说出答案的这个人,竟然还是自己曾经的学生。
而此刻,她曾经的学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追问:“我为什么还想和你在一起?”
“因为……因为你还喜欢我。”
“你甩了我几次?”
“也许那不算甩了你。”她辩解。
“你要先回答我的问题。”
“……三次。”
宋郁的语气很平静,就这么把他们之间最敏感的往事揭开,明明白白地摊在两人面前,逼她认真回答。
“被你甩了三次还找回来,只是喜欢吗?”他又问。
燕棠垂着眼,BB囍TZ像一个没自信的学生明明捏着正确答案,却百般犹豫,不敢说出口。
宋郁也不作声,只是看着她。
仿佛她不说,两人就这么在这里耗到天荒地老算了。
良久,燕棠才开口,很轻很轻地说:“你昨天想跟我说的其实是……你爱上我了。”
她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语气里难掩忐忑不安。
可话音刚落下,她却看见宋郁终于笑了。
这一回不再是那种浅浅的、转瞬即逝的笑。
他的眸光变得清透又柔和,在室内光线下,瞳孔泛起如蜂蜜般带着甜意的光泽。
纯粹得几乎就像燕棠第一次给他上课时所见的那样,似乎还带有几分少年般的青涩和热忱。
他注视着她,鼓励道:“为什么那么小声?再说一遍。”
“你爱上我了。”燕棠的睫毛轻轻颤着,音量稍稍大了一点儿。
当年在给宋郁补习时,她偶尔会像这样拷问他。
往往是在宋郁记不住一些反复强调过的知识点,或者偶尔叛逆心起不愿意死记硬背的时候。
而当他终于按照要求,填对了题目的时候,那时的燕棠总会打心眼儿里舒了口气,然后夸他——
“你真厉害,都答对了。”
宋郁轻轻捧住她的脸颊,低下头凑近,夸奖她。
就像她曾经对他那么做的一样。
燕棠忽然觉得有什么哽住了她的喉头,随后是一股铺天盖地地泪意涌上眼眶,像春汛决堤前的预兆。
宋郁的声音还在她耳边响起,有条不紊地说着。
“那现在轮到我了——昨天你那么生气、那么难过,是因为你也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对吗?”
安静片刻,她轻轻点了点头。
“所以我们把最大的问题解决了。”宋郁在这时说。
燕棠这时才反应过来——宋郁竟然是在跟她好好地解决问题。
她愣愣地看了他几秒,见他又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甜得和她记忆中并无二致。
“不然你以为我在做什么?你以为我昨天是要故意找你撒气吗?”
他相当直白地说。
“我说过我们不一样。这几年里,我一直在想怎么解决问题,但你一直在想怎么解决我。”
“我没有准备解决你!”燕棠终于反驳,“我只是……”
她坐在宋郁的怀里,这接触亲密又温暖,让她没法再像昨天那样按照情侣之间最薄凉冷酷的逻辑去思考。
“你只是做好我随时要放弃的准备,这是一个道理。”
宋郁戳破了她,但随即又轻声说:
“但昨天听你说了那番话,我想这也有我的问题。在你的角度上,也许解决我比解决问题更容易。在摩尔曼斯克的时候,我以为你只是想要追求事业,没想过你还有那么多的不安,会担心我有别的女人——”
他顿了顿,说:“和你分开四年了,我没有过别的女人。所有账号都是小谭在管理,我不知道那些女孩儿给我发过什么信息。如果是在社交场合,你上次在北京也见过我的处理方式。”
说罢,宋郁又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我说得够明白了吗?”
“……嗯。”
宋郁安静了片刻,眷恋地看着怀里的人。
在经历了更多之后,他才知道自己在少年时把太多事情想当然,于是看不见她那些看似无情的决定下,藏着多少小心翼翼、无可奈何的考量。
于是他又继续问了许多的问题,一遍又一遍。
“看在你是我的初恋的份上,你可不可以原谅我以前的不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