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锦瑞视线掠过站在她旁边的沈晏,突然出声:“这位是?”
刚迈出的脚步又停了下来,叶羡凉眼眸微闪,心念一动,她淡声介绍:“沈晏。”
她简单说了名字,没多做解释,只是从肢体动作表露出对沈晏的亲近。
见状,赵锦瑞眼眸微眯,用玩笑的口吻,试探般问了句:“你男朋友?”
叶羡凉淡淡笑着,不承认也不否认。
倒是一旁的沈晏,主动朝他伸手:“你好,赵先生。”
手掌悬在半空,两秒后,赵锦瑞才终于抬手,他唇角微勾,笑意却不及眼底,眼神中带着隐晦的打量:“你好。”
待到赵锦瑞离开,沈晏看向叶羡凉,挑眉问了句:“他是陆屹睢的朋友?”
叶羡凉:“嗯。”
“怪不得。”沈晏轻啧一声,故作深沉地叹道,“看我的眼神都透着敌意呢。”
叶羡凉:“……”
她转身上车,懒得再多说:“回去了。”
另一边,出了电梯,赵锦瑞没急着进餐厅,转而提步走到僻静处,给陆屹睢拨了个电话。
甫一接通,他开门见山:“我刚刚碰见叶羡凉了。”
电话里无声沉默。
赵锦瑞顿了顿,接上:“她和一个叫沈晏的人一起。”
陆屹睢依旧没出声,只听筒里传出的呼吸声略沉了几分,在死一般的沉寂之中,格外明显。
赵锦瑞心里一咯噔:“那还真是她男朋友?!”
没听到陆屹睢的反驳,赵锦瑞沉默了几秒,语气略显复杂:“不是,你到底怎么想的?真就放下了?受得了看她和和美美的谈恋爱?”
话音落下,又是良久的寂静。
只是这次,陆屹睢终于没再一直沉默。
“她喜欢就好。”从听筒里传出的低沉嗓音带着几分诡异的温柔。
赵锦瑞莫名有些发毛。
陆屹睢仍在继续:“沈晏挺好的,洁身自好,很……干净。”
赵锦瑞无意识皱了皱眉:“你调查过他?”
陆屹睢喉间溢出声意味不明的低笑,压抑到极致的喑哑嗓音隐隐透出些扭曲:“不过是一次恋爱,她如果喜欢,还可以谈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她能喜欢上别人,总有一天,也可以接受我吧?没关系,我不急,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等。”
阴暗又病态的话语,让赵锦瑞控制不住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咽了咽口水,干巴巴道:“兄弟,你去看看心理医生吧,真的。”
回应他的,是毫不留情挂断的电话,以及听筒里嘟嘟嘟的忙音。
空寂的书房内,顶上明亮的灯光照得一切无所遁形。
陆屹睢扔开手机,依恋又珍惜地轻轻触上桌面上垂序木蓝的标本。
时间久远,标本早已枯萎脱色,但仍旧保存完好,不曾有一点变形损坏,足见保存者对它的珍重和爱护。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标本框上缓缓摩挲,他喉结提动,嘶哑嗓音低不可闻:
“我会比其他人更听话,更爱你。我现在已经很干净了,你会喜欢的吧?”
他低喃着自语,姿态虔诚,卑微的祈求:“只要施舍我一点点喜欢就好,我只求一点点。”
第81章
旁观者
一向拿公司当家,除了工作没有一点私生活的人,最近一段时间却朝九晚五,每天准时准点上下班,不时还早退晚到。
秘书办的人心里好奇,一开始猜测陆总大概是有情况了,后来见他每天还是那副冷怠模样,甚至偶尔气息较之以往还更加冷冽阴沉,又暗地里推翻了猜想。
但难得的反常,还是让大家忍不住奇怪。
于是有人没忍住,在茶水间见到总助时,小声问了句:“李总助,陆总最近?”
被叫住的李总助一下回忆起这段时间以来陆总吩咐他做的那些事,神色稍显复杂,喝了口咖啡,掩下异色,才若无其事地开口:“记得下班前把项目会议纪要整理好交给陆总。”
那人:“……”
他脸上的八卦兴味顿时被身为社畜牛马的麻木所代替:“再见了,您慢慢休息,我去工作了。”
他转身离开时,李总助的电话恰好响起。
看清来电显示,李总助刚调整好的表情又闪过一瞬的异色,他在心底幽幽叹了口气,想到银行卡里那一长串的余额,又很快安抚好自己,提步去了另一处僻静角落。
接起电话,麻木地听完对面那人的话,李总助收起手机,转身往陆总的办公室走。
敲门进去,李总助走到陆屹睢身旁,语气平淡,尽量不带一丝私人感情地低声说:“陆总,沈医生接下来要出差一周,明天上午飞海城。”
啪嗒一声响,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异常明显,是捏在手里的钢笔被搁到了桌面。
李总助屏气凝神,眼观鼻鼻观心。
两秒后,耳畔传来一道难辨喜怒的低沉嗓音:“又出差?”
李总助:“是的,他今晚还有一台手术,目前暂时没有他会在外面吃晚饭的消息。”
他毫无感情的说完,不禁在心里给自己掬一把同情泪,没想到他A大留学归国,金融专业硕士毕业的履历,如今却干起了这种勾当。
偌大的办公室又是一阵压抑的沉寂。
少顷,坐在办公桌前的人再次出声:“那明天,她会不会……”
话说到一半,又沉默下来。
李总助眼眸动了动,余光不经意间掠过桌面。
电脑旁,一直摆放着的那只与办公室整体肃冷风格格格不入的憨态可掬的陶瓷小猫,此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宽大手掌圈在掌心,指腹轻缓地在小猫脑袋上摩挲,这动作掌控欲十足的同时,又透出异常的珍视与爱惜。
李总助垂下眼,压下不该有的好奇心,谨记职业操守。
时钟滴滴答答地往前走着,不知过了多久,陆屹睢终于开口,却是意味不明的一声:“……算了。”
李总助没多问,安静地离开。
周遭重归寂静,陆屹睢抬起食指,在陶瓷小猫鼻子上轻点了下,哑声低喃:“他也太不称职了,都不陪你。如果是我,肯定不会像他这样 。”
他眉眼低垂,浓密眼睫在眼睑下拓下抹晦暗翳影,也遮住了眸底的暗色。
“还是说……你喜欢这种不黏人的?”
忙着工作,叶羡凉暂时把其他事搁到一旁,懒得多想。
生活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只是三五不时会偶遇一下陆屹睢,但他又极有分寸,碰面只简单打声招呼,从不多打扰,仿佛只是朋友偶然见面,虽不起眼,却又刷足了存在感。
然后在叶羡凉怀疑他这些行为背后的意思,约着沈晏一起时,他又从来没出现过。
对此,沈晏也疑惑:“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叶羡凉已经无所谓了:“懒得理他,随便吧。”
总归不管他是怎么想的,都碍不了她什么事,就算他真是救她的那个人,既然他甘愿做活雷锋不留名,她也乐得轻松,更不怕人挟恩图报。
想通了这些,叶羡凉彻底没了负担:“就这样吧,也不让你白牺牲,那盆墨兰送你了。”
沈晏挑眉:“你舍得?”
那盆墨兰是叶羡凉去年去科亚比洛山脉野外采集时从山脚下的镇民手里买下的,买下那会儿已经病得快要死了,后来救活后一直养得很好,沈晏眼馋很久了。
叶羡凉耸耸肩:“当初买下也是不忍心看它病死,你好好养就行,出差回来自己来家里拿吧。”
元旦假前,沈晏从海城出差回来。
惦记着那盆墨兰,一下飞机,他就马不停蹄去了叶羡凉家里。
叶葭月上周刚回云城,家里就叶羡凉一个人。
前两天出差爬了几天山,叶羡凉今天就没出门,在书房看了一天文献。
沈晏敲门时,叶羡凉才惊觉时间已晚。
两人都没吃晚饭,也懒得再出门,索性点了外卖。
等外卖时,沈晏找了部电影随便看着,想到另一件事,和叶羡凉说:“元旦可能得你自己去北城了,我妈让我回去一趟。”
叶羡凉应了声,随意问:“催你回去相亲?”
沈晏无所谓:“大概吧,毕竟我年纪也到了。”
两人漫无目的地聊着,等外卖到了吃完饭,已经临近半夜。
沈晏宝贝着那盆墨兰,生怕这盆娇贵的兰花夭折在自己手上,饭后又缠着叶羡凉问了许久的注意事项,一直没离开。
夜色已深,周遭寂寥无声,高耸的居民楼里,零星亮着几盏灯。
小区外,街边空旷的停车位上,正对着某户人家的窗户外,停着一辆车。
漆黑的车身隐匿在浓郁的夜色下,并不分明,昏暗的车内,只手机屏幕亮着一道光,晃得刺眼。
隔着车窗玻璃,陆屹睢侧目,望着临街唯一还亮着灯的那户,久久不曾挪开目光,隐在夜色下的神情晦暗不明。
时间缓慢往前,那盏灯一直未曾熄灭,不该属于那屋子里的人也一直没有离开。
良久维持着同一个姿势,躯体似乎都滞涩发疼,陆屹睢闭了闭眼,紧攥着的指骨僵滞着松开。
心底深处压抑着的狰狞妒意,似发狂的野兽,嘶吼着要挣脱锁链,又一次次被强制压下,逐渐变得鲜血淋漓,面目全非。
良久,似是再也无法忍受,他紧咬着的牙关尝到了一丝腥甜,凌厉指骨终于朝着手机伸去。
他的指尖不受控地发颤,却始终稳稳拿着手机。
动作近乎急促地按下拨号键,电话接通的瞬间,他嘶哑的嗓音还带着压抑不住的阴郁妒忌:“马上把他弄走。”
半夜接到电话的李总助:“……好的陆总。”
他麻木的想,从下午查到沈医生回来后直接去了叶教授家,到现在接到这通电话,还真是一点都不意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