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网上信息的关注少,一直是在南城上流社会的贵妇圈子里交际, 这消息竟也是从此得知的。
装修数日,公公薛秉方难得给他们放了一天假,秦宛若好久没去和牌友打牌,有人约她,她立刻出门赴了约。
牌友萧太太家里是搞艺术的, 经营好几家画廊, 平时也爱浪漫,聊着聊着, 就问起秦宛若:“宛若,你有听说过‘红豆’花店吗?”
秦宛若怎会没听过,她以为萧太太提起,是因为媒体有可能在风传薛瞻与许佳宁的事,倒有点尴尬,于是没搭话。
而萧太太自顾自说起来,语气中满是欣赏:“哎呦,你可能不知道,那家花店的老板许佳宁可真是厉害。聪明年轻,很有想法,又是策划闻青黛复出,又是推出‘i花束’,直接打响了品牌,真是不简单。”
原来萧太太是说这些,说的都是许佳宁个人事业上的事,与薛瞻全然无关。
秦宛若心里不禁有些吃味。她虽然慢慢接受了儿子喜欢许佳宁的事实,可总也觉得许佳宁是高攀,眼下有人夸许佳宁,是完全越过薛瞻,她既惊讶,又疑惑。
“因为闻青黛的关系,是那些娱乐圈的红人爱在她那儿买花吧。”秦宛若接了句,“算是卖闻青黛个面子,毕竟是昔日的影后。”
“早就不止娱乐圈了。”萧太太笑着摇摇头,“我外甥女想要订束花送朋友,一问这排期都到月底了,还不能插队。”
“我还想问问你呢,宛若。”萧太太半开玩笑似的道,“听说闻青黛和许佳宁是朋友。你们家珠宝品牌跟闻青黛有合作,也算甲方,应该能直接联系上许佳宁吧?”
许佳宁的花店成长得过于迅速了。
这就是信息时代,好的品牌借由媒体宣传,再加上人际关系网的交织错落,“红豆”花店的名声,早就传出了南城,开始走得更远。
萧太太半开玩笑的话,也掺了几分真。
朋友嘱托,本该尽心尽力。可秦宛若一想到往日自己对许佳宁的种种,总觉得即使她舍去脸,许佳宁也未必乐意搭理她。
萧太太明显不知这些内情,手里拿着麻将,摩挲一阵,又在感慨:“时代真是不同了。像她那样的年轻女孩,可以做自己的事业,真是有活力有朝气,瞧上去可真好。像咱们,确实是什么都不用多操一点儿心,是外人眼里惹人羡慕的阔太太,可一辈子,也就只是位太太……”
这话,好像说出了桌上牌友们的心声。
她们出身都是极好,谁年轻时没有自己的梦想与事业。可在那个年代,结婚以后,她们从此隐了身,整个人生的任务就是做好某某的太太,管好孩子,管好家,维持与其他家族的内部关系。
与此同时,她们的丈夫则在商界成为了叱咤风云的传奇人物,备受媒体追捧报道。
可如今,时代不同了。
薛瞻是太阳,可许佳宁不是月亮,不是借由薛瞻的光,才能印证价值的对象。
许佳宁自己会发光,拥有撬动未来的力量。
秦宛若沉默了。
她突然有点羡慕许佳宁,羡慕她活得那么自由独立。
“希望这样的女孩,将来结婚后不会走上我们的老路。”另一个牌友说道。
“她不会的。”秦宛若突然答道。
众人都看向她,意外于她的笃定,而她很想说出自己的判断理由。她不知道薛瞻与许佳宁的关系进行到了哪步,但至少知道他们彼此喜欢。这种喜欢很坚定,从高中到现在。
如果将来与许佳宁结婚的人是薛瞻,以他们两人对彼此的契合与理解,许佳宁当然不会走上老路,不会隐身于薛瞻的背后……
可这些,好像也不该是她在这个时候随意讲出的,于是她又补了一句主观的话:“至少我觉得她不会。”
从牌桌上下来,秦宛若又开始跟着公公薛秉方去花店装修。
看得出,丈夫薛朗锋这些天得知的消息不比她少,两人正干着活,薛朗锋突然来了一句:“许佳宁还挺有经商头脑的,想法不错。”
薛秉方正在里间,听不到他们的声音,秦宛若的胆子也大了些,反问丈夫道:“突然夸起那小姑娘,你不反对了?”
“反对有用吗?咱儿子就认准了她。”薛朗锋回想着这些天看到的新闻,“最近我感觉……这小姑娘人挺好的。”
正所谓水滴石穿,一方面是薛秉方与薛瞻观念上的灌输,一方面是大众与媒体对许佳宁铺天盖地的评价与报道。
薛朗锋与秦宛若都不瞎不聋,也不是傻子,能看到许佳宁做出的成绩,明白她的优秀。
这些天里,外面整条街都有了动静,好像是薛瞻的“桃源工程”即将举行启动仪式,在为启动仪式做准备。
按薛瞻的方案,这片地方将被打造成“怀旧”主题的街区,由此绝大部分都可照原样保留,在此基础上,再精细化装修,添上些新的元素。
“小瞻一直在忙工程,咱们没听他说起许佳宁的事,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薛朗锋冷不丁又开口。
他说话含含糊糊,秦宛若没太懂:“什么怎么样了?”
“感情怎么样了。”薛朗锋无奈,只能把话说直白些,“现在是什么意思呢?是俩人背着我们在谈恋爱,还是说……因为当年的事,许佳宁不愿意跟我们小瞻在一起了?我问小颂,她说他们还没谈,不知道是不是在骗我。”
人心真是最复杂的,当初一万个不同意,可到了今天,想到许佳宁也有可能在拒绝薛瞻,薛朗锋也是五味杂陈,连带着担忧父子关系的事了。
“这谁知道?”秦宛若叹口气,“小瞻防贼似的防我们。不过话说回来,要真是因为我们,他没法跟许佳宁在一起……被他恨,也是我们该受着的。”
两人顿时都是沉默不语。
这间旧花店的装修,在一日日继续进行着。
薛朗锋的抱怨少了,甚至渐渐没了,三个人都在认真考虑着一步步的装修方案。
许佳宁想要沿街橱窗,那就打造出来,秦宛若还偷偷派人拍了许佳宁现在“红豆”花店新推出的“i花束”的橱窗模样,以此作为重要参考。
许佳宁想要在室内做弧形拱门的装饰,薛秉方便做了出来,手工找的弧形,做得非常圆。
许佳宁想要放花的三层云朵台,薛秉方就从画板、裁板,到拼接、封石膏板、刷漆,一步步让云朵台呈现了出来,漂亮得就像天上洁白无瑕的云朵。
薛朗锋买了市面上最贵的冷藏柜、水晶灯等物件,用他的话来说,那就是薛家为人置办的东西,当然都要是最好的。
弱电箱、进门处的壁炉柜,样样都是薛秉方亲手绘图,然后三人一起手工打造。
薛秉方还为许佳宁打造了一个超大的工作台,把胡桃木色板材与不锈钢水池完美融合在一起。又把门口的地面换了岩石板,水泥地铺上鹅卵石做了漂亮又具有特色的石头路。
整个空间还是以黑色调为主,突出质感。
许佳宁点名的“五彩斑斓的黑”,也一点点成型了,是花店里最特别之处。
薛秉方参考了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传奇建筑马勒别墅里的玻璃窗,将彩绘玻璃镶嵌成五彩斑斓的四季花朵纹样。
期间,薛秉方时不时就会把装修的进度照片发给许佳宁,但怕她一眼看出来,发的都是些局部图。
时间总算一天天迫近,到了薛瞻计划的12月21日。
早在前一天,他就约许佳宁21号和他一起出席一个活动。
许佳宁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活动,但一看这日期,就知道事情并不简单。
果然,薛瞻的帕加尼载着她,一路开去活动现场,而许佳宁望着窗外越来越熟悉的景色,不禁隐隐猜到些什么,神色变得激动起来。
她回到七年不曾再回来,却又一次次出现在她梦境中的地方了。
仪式上,薛瞻就站在她家的旧花店门前,亲口宣布“桃源工程”正式重启。
“七年前,这里被朗锋集团买下,说要拆迁然后开发成商业中心,但却从此搁置。”
“七年后,是我站在这里,我想告诉大家,我不会拆迁,也不会把他建成繁华的商业中心。这里就该保留着原来的模样,让过去的岁月痕迹留下,让大家的烟火气也留下。让这里成为南城快节奏下的静谧一角,留住我们一直怀念着的‘从前慢’。”
“有人在的地方,才叫桃源。我做这一切的初衷,是为了这儿的人。或者准确来说,是为了一个人。”薛瞻看向许佳宁,温柔凝望着她的眉眼。
“这儿,是她的家,是她此生独一无二的桃源。”薛瞻声音放缓,默默做着结语,“便也是我的。因为我要永远和她站在一起,肩并着肩。”
第74章 新绿
这真是一个天大的惊喜。
薛瞻讲完了他的致辞, 许佳宁听到四周都是响起的掌声,她回头望去,看到母亲段静秋也站在不远处, 明显是被薛瞻悄悄请来的。
是啊,这里对母亲同样重要,薛瞻他全都知道。
母亲喜极而泣, 不断鼓着掌。在她身旁, 有陈叔一家,还有这些年选择留下的,她很眼熟的一些附近商铺的老板们。
他们的家,在重建。
仪式其实基本上起到一个象征意义,但依然花费大量经费,办得格外正式。
为了向外界表明薛瞻这位朗锋集团新一代的掌权人对“桃源工程”的看重, 薛家特意请来多家媒体摄影并报道。
陈南星站在角落,突然对着父亲说出一句话:“爸,以后她和薛瞻一起, 真的会很幸福吧。”
再也不是疑问句了。陈叔能感觉到儿子这回真正的转变,小声道:“你对薛总的态度,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因为我一直以为他和他父母一样看重利益, 唯利是图。我从来没想过,他有一天会把这么大一个项目改掉方向,只为了保留花店那一块地方。”陈南星沉思着道,“我想,他对许佳宁, 有一份真情在。”
这份真情, 是他比不过的。
而且许佳宁与薛瞻他们俩站在一起,才是真正的扶持彼此, 共同进步。
陈南星望了眼许佳宁的方向,看到她与薛瞻并肩而立,心里涌出的不再是嫉妒,而是心安。
“爸,妈,我们回家吧。”陈南星握了握父母的手,最后说道。
仪式结束后,众人都已散去,便只剩下许佳宁母女。
薛瞻拉着许佳宁,推开崭新的黄花梨红木门,走进她们的旧花店,她们这才发现,店内已经焕然一新。
黑色的典雅简约充斥整个花店,处处都是许佳宁理想中的分店模样。水晶灯高悬,层层的云朵台皎洁清新,工作台宽阔明亮。
各个功能区基本都还是老布局,但也新加了壁炉柜以及弧形拱门。
许佳宁发现那两扇玻璃窗被塑料膜包裹着,大概是怕碰出印记。
薛瞻拉着她走过去,要她把塑料膜扯下。
许佳宁亲手将塑料膜一点点从玻璃窗上剥离,眼见着曾经在照片里看过的窗户,就这么呈现在自己眼前。
阳光透过五彩斑斓的玻璃窗照射在地面与墙面上的光影,实在美极。
随后,许佳宁看到了连日来一直和自己沟通装修问题的薛秉方,他从里间朝着自己走来,伸出双手。
“爷爷。”许佳宁立刻握住了他的手,很亲近地喊他,终于也明白过来,“薛瞻说你在帮我装修的分店,就是这里吗?”
“是呀。”薛秉方笑眯眯的,在许佳宁面前半点脾气也没有,“佳宁喜欢吗?”
“喜欢!”面对薛瞻的爷爷,许佳宁感动之余,不吝赞美,“好漂亮!爷爷太厉害啦。”
“当然了。”身侧的薛瞻碰了碰她的手臂,也在笑,“我就说爷爷能实现你的所有构想。”
薛秉方又走到段静秋面前,客气地同她打招呼:“佳宁妈妈好。”
段静秋一时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一德高望重的大人物,想到众人站在这里,都是为了许佳宁与薛瞻的牵绊,便笑着道:“薛瞻爷爷好。”
薛秉方笑意更深,但很快敛去笑意,转头看向储物间的方向,抬高了声音:“你俩收拾完没?别故意磨蹭着不敢出来。”
“好了好了,爸。”薛朗锋与秦宛若还在搬花店的日常用品,此刻不得不出来,都有些狼狈,特别是站到许佳宁母女面前。
“给你们介绍下,他俩就是我装修花店的助手。”薛秉方道。
许佳宁母女上次见到秦宛若,是在七年前。那时也在这间花店里,陈叔还殷勤地给秦宛若倒茶,但秦宛若客气地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