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因为他是薛瞻的爷爷,许佳宁言语间总在关心他,带着满腔真诚。
薛秉方心里总在感慨,这样一个聪明能干又温柔的女孩,也难怪孙子薛瞻那么喜欢。
“对了,爷爷,我虽然主题色定了黑色。但我跟薛瞻说的五彩斑斓的黑……”许佳宁一窘,“就是一个不成熟的构想,您不按这个来也行。”
“但我这老头子其实已经有想法了。”薛秉方说出个人构思,“我准备做两扇窗,就按你所说的效果来,你耐心等着就成。”
发完语音后,薛秉方抬起头,看到薛朗锋与秦宛若收拾完了地面的卫生,正在小角落里洗手。
如今花店里还没通水通电,他们也渐渐学会了适应装修现场的条件,蹲下身用带来的矿泉水互相浇着洗手。
原以为足够委屈了,薛秉方看了却笑起来,带着揶揄语气:“还没干什么活呢,这就洗上了?”
薛朗锋抬起头,有点绝望地盯着父亲,原来刚才的不叫结束,而是开始……
薛秉方指了指门外,薛朗锋这才瞧见,新的门已经到了。
薛秉方为花店订制的崭新的红木门,是花梨大板做成的,价格高昂,让薛朗锋一眼认出了。
“爸,花店的门需要用红木花梨做吗?”薛朗锋心里有点不平衡,“这还专门买木头,快赶上打造皇宫了。”
“讨个彩头罢了。”薛秉方对他的话不以为意,“再说了,这不是专门买的。你之前想要的那块儿,现在认不出了?”
薛朗锋又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抬起手指去敲了敲门板,听到那清脆的声音后,心里更不平衡了:“我一直想要,想专门做茶桌的,您根本不给。许佳宁也没说要,您怎么就直接送了,还是用来做门?”
红木花梨常有,可像这块大板这种的品质上乘的海南黄花梨,那是珍贵稀有至极。
有时,有钱也未必能得到称心如意的,这往往要看机缘。就如这块,其实是薛秉方多年朋友送的。
薛朗锋心心念念了很多年,可薛秉方一直没提给他的事,没想到,父亲一直留着的宝贝,为着给许佳宁讨彩头,做成了花店的门。
第71章 新绿
黄花梨的品质, 红料贵于黄料,油梨贵于糠梨。
海南黄花梨,则因岛内不同地区气候和地质条件造成的影响不同, 西部梨优于东部梨,油性更大,密度更高。
而这块海南黄花梨大板, 正是红料西部油梨, 也难怪薛朗锋心里不平衡。
“我的东西,我爱给谁,就给谁。”薛秉方哼了一声,“就是喜欢佳宁,都想给她。”
薛朗锋听到个“都”字,耳力敏锐, 已经有种不安预感。只怕他这老父亲攒了一辈子的好宝贝,将来都可能给了许佳宁。
可面对薛秉方对许佳宁的偏爱,他又无可奈何, 只能小声念叨着:“疼她……比疼儿子还疼。”
薛朗锋早就不是什么依偎在父母身边的孩子了,可一把年纪,竟也会嫉妒小辈得到了父亲薛秉方的喜欢和疼爱。
薛秉方一目了然, 将他看得很透彻,只道:“你还用人疼吗?你最懂得爱自己了,半点委屈都不会让自己受的,我还不知道吗?”
薛朗锋:“……”
“行了,快过来搭把手。”说话时, 薛秉方已经检查完门的情况, 让薛朗锋夫妇去把红木门搬到指定的位置。
确认无误后,薛秉方按90度拼接角安装门套, 又给门装了三个不锈钢合页。这些细致又专业的功夫,薛朗锋与秦宛若短时间学不来,所以只是出力气。真正动技术的活,都是薛秉方在做。
安装完门后,薛秉方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将有缝隙的地方用修补膏修补,力图更加美观。
随后薛秉方又查看了花店原有的两扇窗户,这窗户正对着行人来往的街道,打开后,整间花店都挺通畅。
“佳宁想要五彩斑斓的黑,你们有什么想法吗?”薛秉方问道。
“爸,您是想在窗户上呈现吗?”薛朗锋一边揣度着父亲的构思,一边也在思考许佳宁的诉求,只觉得许佳宁活脱脱成了他与秦宛若的甲方。
这可真是破天荒头一回,他们要努力靠拢别人的需求,要让别人满意。而这个别人,正是许佳宁。
“还不算笨到无可救药。”薛秉方锐评,“我是想到在法国那些教堂里看到的彩色玻璃窗了。”
“复古的彩色玻璃窗,要好好设计下。”薛秉方思索着,“有一个黑色的框架,被黑色分为无数小块,这些小块要是五彩斑斓的颜色。白天的太阳光照进来时,单看框架是黑,走进花店,看到落了一地的光,却是五彩斑斓的。”
饶是带着情绪的薛朗锋,依然有被薛秉方动人的描述所吸引到,更何况是先一步态度隐隐动摇的秦宛若。
今天出门前,经薛秉方那么一骂,秦宛若几乎没有再开口说话,可干活时一直在想事情。
自从嫁给薛朗锋开始,她就在努力做好薛朗锋的妻子。她可以在爱情里骄纵,可以在经济上挥霍金钱,可在亲情之上,她却深怕自己的儿子哪里做错了事,让她丈夫不满意。
人生经验丰富的薛朗锋,在她眼里,就像个正确答案。
她很希望薛瞻是个乖顺的孩子,就安安稳稳顺着薛朗锋的风格做事,遵从薛朗锋的规则,然后父慈子孝,薛瞻也能顺顺利利获得薛朗锋那样的成就。
可在薛秉方指责薛朗锋时,秦宛若才意识到,薛朗锋的那套未必在所有人眼里都是对的。
他也会被批评,被指责,被怀疑。
秦宛若跟着联想到儿子薛瞻。
薛瞻在集团的表现和行事风格,她不是没有听集团的人提过。
薛瞻和薛朗锋风格迥异,可如今却能在集团获得比薛朗锋更高的人心,从而加快了薛朗锋的退位让贤。
薛瞻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现在已经将薛朗锋的那套在集团集体决议里推翻了。
可见,不同的行事风格,不同的内心规则,都能指向成功。
薛朗锋从来都不是绝对的正确答案。
那么……她是不是也该真正关注下儿子薛瞻的想法,听听他为什么从始至终都坚定地选择许佳宁呢?
会被薛瞻与薛秉方一起偏爱的许佳宁……
秦宛若想事想到出神,而薛秉方看了眼天色,摇了摇头:“这就快天黑了?你俩可真是拖慢我的工作进度了。今天先回家吧,等明早过来,干活别再跟磨洋工似的。”
“明天还干?”薛朗锋隐隐抱怨,“爸,我现在退下来是想休息的,不是想每天上工地……”
“朗锋。”秦宛若突然开了口,“咱爸还没喊累呢,而且我们今天确实也没干什么。以后爸过来一天,我们就该跟着过来一天才对。”
“你媳妇比你脑子灵光。”薛秉方看向秦宛若,赞许地点点头,“朗锋,我刚才就说你不愿吃亏。你要是觉得跟我过来,算是吃亏了,那就明天开始别来了,我只带自己愿意过来的人。”
真是以退为进,薛朗锋说什么也不能单看着妻子与父亲过来干活,而自己跑了。
于是尴尬一笑,道:“没觉得吃亏,我想通了,我愿意每天跟您一起过来的,爸。这不都是实践学习嘛,是好事。”
“什么时候心口如一了,才算修炼成了。”薛秉方早听了出来,毫不客气地戳穿了他。
可薛秉方也没有死追着不放,而是拿起手机,对着房间拍下一张装修进度照片,然后道:“走吧,回家。”
回到家后,薛朗锋与秦宛若已经是腰酸腿疼,又调节了好久,这才休息,睡得很晚。
晚睡的却不止他们,还有薛瞻。
准确而言,薛瞻是在等许佳宁那边忙完。媒体的影响力不容小觑,且非常具有即时性,一报道,这订单就流水一样地涌进来。
白天同样也在为工作劳心劳力的薛瞻,到了晚上总算有了自己的时间,就很想和许佳宁说说话。
两人没时间见面,也就打起微信视频电话,晚上聊一小会儿。
许佳宁太忙时,会催他先睡,可薛瞻不听,硬是要等她。
恰如今晚。
许佳宁有空接通他的视频时,他已经等到犯困,正躺在床上,倚着枕头。
“久等久等,我忙完啦。”许佳宁卸下一天的疲惫,看着屏幕里的薛瞻。
薛瞻的脸,薛瞻的喉结,薛瞻的锁骨……
可是几秒后,她突然感觉出不对劲来,用手遮住了屏幕,羞红脸道:“薛瞻,你不会是没穿衣服,在裸睡吧?”
“哪有。”薛瞻低头看了眼,“是这睡衣设计有问题,脖子前面开口太大。”
“那……那你再穿件去,反正遮一遮。”许佳宁放下手,又看几秒,还是觉得不对劲,自己总能脑补然后想歪,“不然就只语音好了。”
“别,我还想看看你呢。”薛瞻无奈地退了一步,随手将另一个枕头拿了起来,靠在胸口处,“行了吧?”
他的许佳宁可真够害羞的,这看个锁骨以下,就受不了了。
“行了……”许佳宁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雪白的枕头上。
随后,她的视野之中,好像在枕头原来的位置附近,捕捉到一点紫红色。
“你在枕头底下放的什么东西呀?”许佳宁好奇。
“没什么啊。”薛瞻有点疑惑,跟着她的视线在找,然后反应过来,把那张紫红色的五角人民币拿了起来,朝她扬了扬,“哦,我在枕头底下放了钱,用来招财的。”
这个玄学,好像知名度还挺高。
许佳宁也听过,但忍不住笑起来:“谁会用五毛招财啊?”
一般好像都是放百元大钞。
“我就是想放这张。”薛瞻隐隐透出些期待神情,“佳宁,你有没有觉得这张钱很不一样?”
“1980年,苗族和壮族的人物头像图……”许佳宁打量着屏幕里的五角钱样子,有点迷茫,“没什么不一样呀,这不就是普通的五毛钱?”
“五角是你借给我的。你忘啦?”薛瞻终于有点情绪了,默默问她。
时隔太远,许佳宁还真没能一下子想起来:“我什么时候借过你……”
小小的屏幕,也能如实记录下薛瞻的失落,他突然道:“许佳宁。”
“你干嘛?”许佳宁听着感觉他好严肃好正经。
“佳节的佳,宁静祥和的宁。”他缓缓说道。
好熟悉的介绍方式,许佳宁终于跟着想了起来,那是在她与薛瞻第二次相见时,她面对薛瞻的自我介绍。
“薛瞻。”许佳宁也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我在呢。”男人好像还在为着许佳宁没想起那天的事而难过,可又声声有回应。
“高瞻远瞩的瞻。”许佳宁对着他弯了弯眉眼。
“你想起来啦?”
名字的介绍方式也像暗号,薛瞻一扫刚才的失落。
“对呀。”往事历历在目,许佳宁有些眷恋那晚在车站的一切。
她望着他手里那张陈旧的五毛钱,也一时默然,跟着又问他:“那么久了,你一直留着一张零钱干嘛?”
“佳宁,你知道吗?这张钱很神奇的。”薛瞻笑道,“上学时能保我成绩一直进步,我进集团后,就保我每个项目都赚大钱。”
“真的假的。”许佳宁越听越懵,“还有这效果吗?”
“骗你的。”薛瞻手里摆弄着五角钱,将其折叠起来,“一直留着,当然只是因为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