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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豆》结束,曲终人未散,他们一起起身,向台下鞠躬,在热烈的掌声中退场到后台。
大厅里有空调,但待久了,冬天穿裙子还是有些腿冷。许佳宁提着袋子就去卫生间换衣服去了。
等她出来,一路靠边从后台回到班里坐着的位置,乔木然就小声“哎呦”着:“佳宁,你知不知道刚才班里人怎么说?”
“说什么?”许佳宁一愣。
“说你俩这表演就跟情侣似的。”乔木然连连感慨,“我也是第一次发现,你俩好配啊!”
或许是许佳宁在班里平时都太安静了,在成绩上又太突出,所以班里的人从来没联想过这方面。
许佳宁一下子就慌了,说话都快要结巴:“我俩?我俩哪有……”
“开个玩笑嘛,瞧把你吓的。”乔木然碰了下她的肩膀,把手机相册偷偷给她瞧,“不过你看……还真挺好看的。”
许佳宁低头看到,那是乔木然刚才拍下的她与薛瞻在台上弹唱的合照。
喜欢摄影的乔木然拍起照来,构图好美。
他们在唱最后一句的对望,被乔木然的镜头精准捕捉到了。
许佳宁几乎看到出神,她好喜欢照片里薛瞻的那双眼睛。
在台上时,他专注的眼神全落在她身上,时间上或许不过一时一刻,却是那时那刻的永恒。
她很想找乔木然要到这张合照,却没有个理由,最终只能眼看着乔木然把手机拿走。
心里怅然若失,但又峰回路转,听到乔木然自言自语着:“难得拍这么牛,上传群相册作为元旦晚会的留念,杨老师应该没意见吧?”
班级群相册是记录班里日常活动的地方,时不时就有同学上传照片。
乔木然的这张很快也上传了,与从前那些一起,藏在厚厚的相册里。
在下一个节目开始时,许佳宁悄悄点进群相册,将这张合照存了起来。
元旦晚会结束,就到了放假的时候。
学校难得给了高二年级三天假,于是1月4日时,大家才返校。
而这一天,是薛瞻的十八岁生日。
同学之间互送礼物都很普遍,又加上薛瞻的人缘好,大清早就有人过来。
谁知薛瞻提前说明了:“我什么都不缺,大家心意到了就行,不用准备啦。”
他倒是洒脱,但有的人却开始为难。
临到放学时,许佳宁犹豫许久,手里的东西也没敢送出去,终于决定走了。
谁知出班没有几步,就有人追上她。
“怎么元旦晚会之后,你就讨厌我了?”薛瞻和她并肩走着。
许佳宁听他说得突兀,立刻反驳:“没有讨厌你呀。”
“那你今天怎么一直没来给我祝福呢?”薛瞻反问。
他说起话来,竟带着孩子气,让许佳宁不禁笑了:“有那么多人祝福你,你还差我这句祝福吗?”
薛瞻不答,沉默了几秒,才淡定道:“我想集齐全班的。”
“好吧。”许佳宁顺着他,停下脚步,祝福道,“生日快乐,薛瞻。”
“还有呢。”薛瞻伸出手朝她讨要,“我看你手里拿着东西,是给我的吗?”
“你不是不收礼物吗?”许佳宁揣在口袋里的东西还是没拿出来,面对薛瞻的疑问,她进退两难,不知该不该承认。
“确实不收。”薛瞻补道,“但礼尚往来的不算。”
她跟着想起十多天前,薛瞻曾给她送过的礼物。回想着这句“礼尚往来”,倒是多了份坦然。
“那给你。”许佳宁终于把拿了一天的礼物送出手。
但刚交到薛瞻手里,没等薛瞻打开,她就说回家有事,下楼走远了。
薛瞻无奈笑笑,低头去瞧,那是一个深黑色的精致小礼盒,比他的半个手掌还要小。
打开后,里面是片榛木的吉他拨片,是许佳宁手工打磨的。
这样的原木拨片,薛瞻知道做法,但嫌麻烦,从没做过。
要描出圆润的三角形轮廓,先用大锉刀加工修型,再用由粗到细的砂纸,一遍遍细致地打磨后,才能摸起来这么光滑。
这片吉他拨片躺在他掌心,看起来真的很漂亮,木质细密,木纹清晰雅致,色泽明亮。
他看了很久,随后珍重地合起手掌。
隔着手掌,将吻轻轻落下。
像羽毛,像初雪,像那天舞台上,打下的那道柔和的光。
第32章 薄荷
夜晚, 薛瞻打开自己空间的留言墙,一条条翻找着,最终找到混杂在其中的许佳宁那条:
“生日快乐, 希望你能肆意地活着,光明灿烂,前程似锦。——2015.1.4”
与光明灿烂, 前程似锦相比, 肆意地活着成为第一优先。
这好像与薛瞻自己的愿望不谋而合。
十八岁的他在家庭里,高度依附家庭,依赖父母,还做不到肆意地活着。
或许外人眼中,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真正想要的那种自由,还离他很远。
那天会早点到来吗?
*
冬去春来,15年的春天来得早, 积雪消融,天暖和起来。
3月8日妇女节的那个周末,又注定是忙忙碌碌一整天。
但好在陈家一家三口每逢节假日都会善意地过来帮忙, 到了下午时,四人都默契地催许佳宁去休息,忙她自己的事。
许佳宁拗不过大家,就坐下刷题,离升高三没几个月了, 学业压力确实是越来越紧张。
正做着物理题, 听到门外传来母亲和人聊天的声音,倒不像是单纯在招待客人。
“谁呀?妈。”许佳宁往外望, “熟人吗?”
“你看看是谁?”段静秋笑着把人往里领,“你同学来了。”
“薛瞻?”许佳宁一下子站了起来。
自高一刚开始在花店见过两面,薛瞻还从来没有再到过花店。
她一时有点莫名其妙的心虚,低声问他情况:“你来干嘛?”
“我来买花呀。”薛瞻走到云梯花架旁,理由充分合理,“今天过节,又是我妈妈生日,我想买花送我妈。”
他看了许久,最终选定一束紫色康乃馨,拿到段静秋面前。
薛瞻付款,段静秋包花,许佳宁在旁也看着,道:“紫色确实很适合你妈妈。”
高贵典雅,是许佳宁对薛瞻妈妈一贯的印象。
薛瞻则道:“记得你家卖花会送小卡片,你还会写诗祝福,怎么这束没有?”
许佳宁低头确认,还真遗漏了,连忙找了卡片递给薛瞻:“你自己写吧,想写什么写什么。”
“我手不方便,而且脑子不灵活想不到,你帮我写一句呗。”薛瞻推回给许佳宁。
许佳宁在脑中搜罗起适合的古诗词,最终挥笔写道:“且唱迎春乐,祝慈母、千秋岁。”[1]
写完后,她将卡片插进花束,薛瞻满心欢喜地将花抱在怀里,又有了小发现,盯着包装纸上的小字:“咦?现在还专门印了花店名字吗?”
“这样有利于品牌营销。”许佳宁指给他看,“还有地址呢。”
薛瞻一瞧,“许你一枝花”底下果然标着花店的详细地址门牌号。
花买好了,薛瞻没了逗留的理由,两人都不好意思多说话,倒是段静秋看到薛瞻抱着花出门不方便,主动让许佳宁帮薛瞻开门。
出门时,许佳宁想起从前的事,笑道:“你这次不会再忘拿伞吧?”
“我就没带伞。”薛瞻也笑,“今天又不会下雨。”
站在门口,许佳宁看到薛家的车早已经停在那儿等他,她便转身要回店里。
而薛瞻突然抬高声音,兴奋地喊她:“许佳宁,你看上面!你家花店竟然有燕子来搭窝。”
薛瞻往后退了两步,好让自己看得更清楚。
许佳宁仰起头,见家里花店招牌“许你一枝花”的“一”字上,竟然有一对燕子飞来筑巢,它们时不时衔来泥,鸟巢已经有了一个简陋的雏形。
这一惊呼,便让店里的人都出来了。
陈叔满面笑容,连声赞叹:“听说家庭和睦有福,才能招来燕子筑巢。”
段静秋也在旁边静静地瞧,这两年家里确实是越过越好了,花店生意不错,佳宁也快升高三,等高考考个好学校,她就该轻松了。
“不过这燕子飞来飞去的,会不会影响生意呀?”陈婶替母女俩担忧,“万一拉了一地鸟屎……”
“妈,别拆燕子窝。”许佳宁怕母亲也想到这层,赶紧拦道,“找块板子遮一下也行,就是别拆了。”
“不拆。”段静秋下了决定,笑道,“哪有平白拆人家的家的?”
燕子窝保住了,许佳宁高兴地靠近去瞧,那对燕子也不怎么怕人,当着她的面,就站在窝里梳理羽毛。她赶紧拿出手机拍照,把窝里的燕子拍了下来。
薛瞻头一次观察到这种人与大自然里的小动物和谐共生的景象,也很是好奇,道:“一旦筑了巢,是不是每年都会飞回来了?”
“当然。”许佳宁应道。
每年春天,燕子都从南方飞来,秋天则飞回南方过冬。如此年复一年。
“那我可真想每年都看它们飞回来。”薛瞻道。
众人仰着脖子端详了好久,久到花店来了客人,久到薛瞻的司机不得不催促薛瞻回家,这才四散而去,进店的进店,回家的回家。
回到店里,许佳宁坐在小角落,低头整理着手机相册。
有关她与薛瞻的一切,她都另外新建了一个相册收藏。里面有薛瞻的画,他们的舞台合照,再加上刚才的燕子搭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