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韫脸上还有点不开心。
许颂章:“你不开心?”
人就是这样奇怪,自己生气后在被人知道后生气就变成了委屈。
沈知韫点头:“但你要是肯陪我去听一下评弹我就不生气了。”
评弹又不是脱口秀,许颂章不理解原因,但还是陪他进了茶楼。
点了一杯金骏眉和一杯普洱,茶楼里好位置已经不多了,他们只找到一个有点远的四方桌。
许颂章的手有点冷,好像先前被沈知韫牵手后传染了,但身体里又有点燥热。茶楼里开着空调,后排有人为了拍照开了一些窗,寒风灌入室内还是解不开那股躁动感。
今天茶楼里演的是《珍珠塔》,他们很凑巧听的是第一回 。
沈知韫饶有兴趣地听着台上的吴侬软语,演出人员的声音柔得能把人骨头都酥麻。他抖了抖,回头看向许颂章:“你也说两句本地话呗。”
“你能听得懂?”许颂章抓起盘子里的瓜子。
沈知韫:“听个声,你随便说点。”
许颂章正准备说话,沈知韫打断了她:“但不准用本地话骂我,这我听不懂不好反击。”
“我是这种人?”许颂章被污蔑了也不恼,但突然之间让她用本地话随便说,她还真不知道要说什么。
沈知韫干脆像是演起了“点读机方言版”似的,指着茶杯问:“这个用方言怎么说?”
茶杯、瓜子、手机……所有他目前能看见的几乎都问了一遍。
许颂章对台上的表演没有多少兴趣,但不妨碍沈知韫听得津津有味。瓜子吃多了口干,她抿了口普洱,估计是老茶喝起来有些甘甜。
沈知韫回头拿瓜子的时候,发现她有些无精打采:“你以前和你前男友出来约会的时候也是这样子的吗?”
他很有礼貌地没有用“扫兴”两个字。
许颂章托着腮:“我们很少出去玩,每周都有那么多图要画,每天都有那么多事情要做。”
两个人大部分时间都是一起在专教做模型画图,得空了也会一起在学校操场散步。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谈恋爱方式,不是非要玫瑰花热气球才觉得那是恋爱。
“继续说说。”沈知韫拿起茶壶帮许颂章的茶杯里加了点水。
许颂章警觉起来:“你好奇这个干什么?”
沈知韫:“了解自己的竞争对手,不对,应该说是从前人身上吸取经验。”
许颂章挥手:“没用,你吸取了你也不适用他的办法,你比他脸皮厚太多了。”
沈知韫一哽,随后还是能扯出笑脸:“所以你看约会多有必要,你这么快就对我有了这么深的了解。”
许颂章没想到他还能这么解释,还真是低估他的油嘴滑舌了:“了解得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沈知韫见她上钩了,开始收网:“所以,明天继续?”
许颂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掉进了陷阱,佩服他脑子转得还真快:“苏博这周是预约不上了,你要是没打算,还不如早点回去和家人一起过年吧。”
这古城区逛个一天也差不多了,对本地人来说不少园林景点都大同小异,着实没有全都去一次的必要。
沈知韫咋舌:“台上都在演采姑娘在想办法留下方卿,你怎么还赶人走呢?”
许颂章想到他之前借自己气走江照月:“赶人者,人恒赶之。”
台上《珍珠塔》第一回 已经演完了,演员正在台上致谢。
茶楼里一时间掌声喝彩声一片,把沈知韫想说的话都堵住了,许颂章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是已经下课的许母。
“喂。”
许颂章接通电话朝着外面走,茶楼里闹哄哄的声音还是传到了手机那头。
许母疑惑:“没在家?”
许颂章没撒谎:“我出来见个同学。”
许母以为是以前的高中同学也就没有多问,说明了自己打电话来的原因:“那你晚饭还回来吃吗?”
回去吗?
许颂章下意识回头去看茶楼里的人:“不回去吃了。”
许母没说什么,只是叮嘱许颂章早点回来。
打完电话回到里面,沈知韫坐在椅子上仰着头看她:“怎么了?”
许颂章把手机揣进口袋里:“我妈给我打电话,问我是不是不在家。”
沈知韫好奇:“你怎么回答的?”
许颂章:“我就说我出来见个同学,她问我今天是不是不回家吃晚饭了。”
沈知韫看着她,等待她的回答:“你怎么说的?”
许颂章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期待中又带着几分笃定,似乎觉得她很大概率已经回绝了妈妈。
口是心非:“我说我回去吃饭的。”
沈知韫听完却笑:“许颂章,你鼻子变长了。”
见他不上当,许颂章也不继续扯谎了:“那你晚上有什么想吃的吗?”
沈知韫想了想:“吃螃蟹吧,阳澄湖大闸蟹是你们这里的特产吧。”
“千岛湖的鱼,阳澄湖的蟹,食品届有自己的诈骗。”许颂章叹了口气,拿出手机准备问问堂姐这附近有什么比较地道的蟹黄面。
经过短暂的休息《珍珠塔》第二回也开始表演了。
许颂章和堂姐最近因为堂姐的婚礼一直有在聊天,在最近聊天的列表里往下一滑就找到了堂姐周懿。
【许颂章】:姐,你知道有哪些店的蟹黄面比较好吃吗?
周懿回得很快。
【周懿】:真巧,韬哥今天在熟人那里买了蟹,我们还说今晚上去你家一起吃呢。
许颂章没多想,直接回复。
【许颂章】:我跟同学在外面,对方想吃。
【周懿】:谁啊?
许颂章这才想起两个人从幼儿园起就在同一个学校念书,她一说同学,周懿自然以为也是自己的同学。
许颂章猛地抬头看向对面的人,有些后悔自己一开始没多细想一下就直接去找了堂姐。
沈知韫正等着《珍珠塔》第二回的开场,感觉到许颂章看自己的眼神,他回望过去:“这眼神看着像是螃蟹的亲戚,否则没这么多怨念。”
许颂章盯着周懿发的消息,打字的手顿在空中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复。
她有时候也会和家里人分享大学生活,平时有什么玩的要好的朋友家里几乎都能从她的口中听说。
说林悦或者其他本科室友都不行,家里大概率会邀请人去家里一起吃。
沈知韫往嘴里丢了一个花生:“怎么了?”
许颂章大大方方把手机屏幕对准他,沈知韫视线扫过一条条信息,脸上笑容越来越深,下一秒所有的笑容都在眼底冻结。
许颂章感觉到手里的手机一震。
是周懿发来的新消息。
【周懿】:是不是那个齐穆学长啊?
许颂章瞬间想到了解决一切的办法,立马顺着周懿的错误答案回答。
【许颂章】:对。
【周懿】:那正好啊,叫他一起来吃。
【许颂章】:不了,他害羞,不好意思的。
正打着字,许颂章感觉到头顶投下来一片阴影,沈知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身,双手撑在桌沿边,弯腰俯身凑过来看着许颂章的手机。
“齐穆?”沈知韫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你前男友?”
许颂章瞪圆了眼睛:“怎么可能?”
也是,照许颂章先前说的,她和那个前男友分手应该有很长一段时间了,怎么都不太可能被她家人邀请。
那这个齐穆到底是谁?看起来她应该经常在家人面前提起这个人,而且这个人肯定做了不少事情,才会在家人面前留下好印象。
心里又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齐穆,难道和齐辉有关系?
结合那个在卫生间门口听见她和齐辉妻子的对话,沈知韫猜到了。
沈知韫轻哼一声:“那个齐穆害羞,没事,我这个齐穆最厚脸皮了,我想去吃的。”
许颂章仰起头:“想得美。”
沈知韫直起身,表情突然严肃:“那要是那个齐穆来这里找你,你会带他回家吃螃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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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母端着蒸至橙红的螃蟹从厨房出来时,正好和脱鞋进屋的许颂章面对面碰见,许母一脸惊讶:“你不是说你和同学在外面吃吗?”
许颂章一手扶着鞋柜,一手去拉靴子的拉链:“同学说他突然不饿了。”
一小时前,当许颂章对着沈知韫的视线说出“她会”的瞬间,沈知韫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苦笑了一声后拿着茶水发票和手机去了门口结账,离开时《珍珠塔》的第二回正好开演,沈知韫已经没了兴致。
他看起来有点生气,全程一言不发地朝着地铁口走去。
南方冬天白昼变短,天在不经意之间就黑了。
许颂章走在旁边,时不时偷瞄他两眼,见他要进地铁最后停在了售票机前。
他这才开口说了一路上的第一句话:“回你家买几号线?”
“啊?”许颂章以为自己听错了。
沈知韫:“放心吧,不去你家吃螃蟹。天已经黑了,送你回家,安全一点。”
买完地铁票,两个人无言地坐了六站路,地铁里暖和,刚走出地铁口的身体一时间受不了温差变化,她朝着旁边跟出来的沈知韫挥手:“你别送了。”
这天有点冷。
沈知韫看着她那一点都不希望自己跟过去的表情,原本就低落的心情更失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