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冬雪。
这是岁淮和周聿白确认关系后, 岁淮第一次以女朋友的身份跟他回家过年。
钟晴做大小姐的时候有不少闺中密友,自从动了手术之后,她退出科考队, 现在没事儿就跟她那些玩得好阔太逛逛街,搓搓麻将。
有儿媳妇这事儿, 逢人就说。
周家今天来了几位客人,跟钟晴在客厅里聊天, 岁淮在餐厅里都能听见钟晴得意洋洋的笑声,十句里边儿八句是“咱岁”,“媳妇”, “儿子”。
“阿姨干嘛啊, ”岁淮再厚脸皮都听得脸红, “怎么一直说我……”
今天是春节前夕,岁淮突发奇想包饺子, 周聿白帮她打下手,一边搅拌饺子馅儿一边说:“还喊阿姨?”
岁淮在那切后腿,一听,手停了:“什么意思?”
周聿白不说话, 就在那笑,岁淮觉得他笑的贱贱的,啧一声, 像个小狮子威胁他:“说不说啊你。”
“咱俩婚也订了,板上钉钉了, 你还喊阿姨?”周聿白抖肩闷笑, “怪不得我妈恨不得宣扬的天下人都知道,你懂为什么吗?”
岁淮真不懂,眨眨眼, 示意他说。
“她啊……”周聿白忽然靠近,贴着岁淮的耳后根,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侧颈,“——就是怕你跑了。”
岁淮:“……”
她扑哧一声笑,“我说你平时怎么那么幼稚,敢情都遗传啊。”
管她说什么,周聿白照单全收,单手将人搂过来,趁机偷个香,“那还不改口?”
他一说,岁淮就不好意思了,叫了那么多年阿姨叔叔,突然改口怪怪的。
总感觉跟做了坏事被大人逮到一样。
她轻咳几声:“就不。”
“为什么?”
“……我还不习惯嘛!”岁淮用手肘怼他,脸颊微红,“你这混球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光说我对叔叔阿姨改口,怎么不说我对你改口啊——”
岁淮话音一顿,刚才的羞涩被坏心思取代,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周聿白,咱俩也得改口了,总不能一直男朋友男朋友地喊,是吧?”
周聿白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
她勾勾手指:“你过来。”
他没动。
打心眼儿就知道她肚子里藏着坏水,不上当。
越看他表面这层冷淡的皮囊,她就越想撕扯开来,看他里面的真实反映,岁淮觉得她好像跟集邮似的,这种样子的周聿白想看见,那种样子的周聿白也想看见。
岁淮笑嘻嘻地抬手勾住他脖子,不让他逃,故意勾他:“知道以后我喊你什么吗?”
“——老公。”
小姑娘声音软绵绵的,尾音上扬,勾的不行。
周聿白喉结滚动了下,忽然低下头,堵住那张叫人难捱无措的嘴巴,狠狠地重重地惩罚。他有一下没一下地啄吻,水声潺潺,听着格外暧昧,岁淮最受不了这样,要推他,他这人混啊,哪能放开,越搂越紧,还报复回来:“老婆叫的真好听。”
“!”
岁淮这下知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周聿白谁啊,还有他不好意思的时候,说他纯,他能比你更纯,但你要是跟他比混,他就混给你看。
妥妥一个狗东西啊。
但奈何这人天生就跟照着岁淮心坎儿长得,犯混的时候都有一股劲儿,她骂:“男妖精。”
周聿白停了,没好气地看她,“还骂人?”
“谁骂你了,别不识抬举啊。”她笑得贱兮兮,特意用手挑了挑周聿白的下巴,“这是对你的肯定,古有妲己迷惑纣王,仅有周聿白勾引岁淮,你真是个不简单的男妖精。”
周聿白笑:“什么破比喻。”
-
岁淮包的饺子皮薄馅大,钟晴吃了赞不绝口,吃到一半把周聿白撵走,自己坐到岁淮边儿上,偷偷摸摸问她:“里面放东西没?”
钟家是传统的老钱家族,有饺子里放吉祥物的习俗,钟晴小时候最期待地就是自己吃到,不过她运气不好,十次里面就此不是她,从此以后吃饺子吃到吉祥物就是她的执念。别看周盛巡一本正经,有一回怕钟晴没迟到不高兴,故意把那个塞了吉祥物的饺子放在最显眼的位置,钟情吃到后的几天里开心得不行。
岁淮是被钟晴当女儿养的,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大小姐脾性。
她坏心眼地撒谎:“没放,忘了。”
果然,钟晴脸色闪过一丝失落,“这样啊。”
怕破坏大家的兴致,那点失落的情绪很快就被喜悦冲淡,她举着杯:“过去的两年发生了很多事情,咱们家里也发生了一些变化,但是!都是好的变化!新的一年马上就要来了,来,咱们一家四口干一杯!”
周盛巡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妻子。
无论什么时候,他的眼里都只有她。
作为周家一家之主,周盛巡站起身,握着酒杯的手腕从钟晴举杯的手腕下伸过去,酒杯交错地碰了下。
他笑着说:“夫人说的是。”
钟晴有些不好意思,“孩子们都在呢。”
岁淮的用处这会让就体现出来了,早在用餐前就让佣人退下,她笑嘻嘻地蹦跶起来,给自己倒上满满一杯红酒,“我跟周聿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们明年都能是领证的年纪了!”
周聿白细嚼慢咽,闻声笑了好几下。
“笑屁笑,”看他坐的老神在在的那样儿,岁淮在桌下踹了他一脚,“快起来啊。”
老婆大人都发话了,周聿白理了理衣领,站起身,肩膀挺括地拿起自己身前的那杯酒。然后在岁淮的注视下,做出了跟周盛巡一模一样的动作。
——小臂从岁淮握酒的手腕下穿过,手肘微微往上一挑,交错的酒杯相撞,发出一声轻轻的“噔”。
岁淮愣住,刚才没注意,现在自己经历一遍才发现这个动作并不寻常。
——像交杯酒。
——又像是甘愿臣服。
周聿白望着她,淡淡笑着:“爸说他能娶到妈,就是因为第一次约会用餐的时候,他做的这个绅士礼。意思是,对于你,我愿意一生臣服,以你为重。这是一个表示,也是一个承诺。”
所以钟晴才会害羞。
因为她的丈夫曾经这样对她做过。
岁淮颤了颤眼睫,心跳随之狂飙。
第一回 真心实感地体会到眼前的这个少年,不,在慢慢蜕化成一个温柔宠溺又稳重的男人,在不久的将来,会是与她携手一生的丈夫。
周聿白知道她幼稚的脾性,跟钟晴差不离,知道她不爱太过正经的相处和场合,所以处处迁就她。其实岁淮怎么不明白呢,周聿白这样的出身和教养,怎么会是一个陪她嬉皮笑脸的性格,他认真起来脸色很淡,嗓音是她很少听见的沉稳,跟周盛巡商议科考和公司事务时,内敛稳重。
他本身就是一个很值得依靠,很有责任感的男人。
是她,因为她,所以周聿白愿意露出不轻易表现的幼稚和浑劲儿,他希望他的岁淮能永远单纯美好。
就在周聿白抽回手时,岁淮也用酒杯碰了下他的,眼神专注而莹澈:“那我也是。”
钟晴夹了一个饺子,什么坚硬的东西咯到牙齿,她捂着唇吐出来,一枚硬币叮咚地掉在杯盏里。
灯光下,折射着银色的光辉。
钟晴惊喜一笑:“我吃到吉祥物了!”
岁淮笑着靠她肩膀上,“哇,钟晴女士是未来一年最幸运的人啦。”
“来,咱家一起干个杯。”
“祝大家身体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祝蛇年大吉。”
“祝咱们团团圆圆!”
四杯酒撞在一起,发出脆响,像是新年到来前敲响的第一声钟声。
阖家团圆。
-
除夕夜那天,万家灯火,周家老宅第一次这么热闹。
岁淮跟周聿白下车的时候,周老爷子被一群萝卜头围成一团,吵着闹着要放烟花。
“爷爷,我要放烟花。”一个穿着公主裙的小萝卜头甜甜地说。
周老爷子平时威严,也就只有在小辈面前露出慈祥的笑容,摸摸小孩儿的脑袋:“让佣人陪你去。”
“我不要,我要爷爷!”小萝卜头抱住周老爷子的大腿,撒起娇来,“就要爷爷陪我,就要爷爷陪我……”
岁淮刚刚打开车门,听见声音就知道是谁了。
她扬眉:“囡囡。”
小萝卜头一僵,嘴角缓缓绽放出笑容,拔腿就往车子里冲:“岁姐姐!”
岁淮被小孩儿一个熊抱,奶香奶香的,特好闻。
她使劲儿吸了一口。
小孩子就是香香软软的!
岁淮突然就明白了小时候为什么钟晴一有空就抱着她一顿狂吸,真的很治愈啊。
周聿白看着,想笑,“变态啊。”
岁淮:“……”
囡囡一手牵着岁淮,另一只手又跑去牵周聿白,那架势,活脱脱一个白雪公主带着她的俩骑士,得意洋洋地昂起小下巴:“爷爷,我不要你陪我玩了,我有哥哥姐姐陪我,哼。”
周老爷子笑骂小没良心的。
在周老爷子这儿,周聿白的少爷修养是最足的,站得挺直,笑容得体:“爷爷。”
“小聿来了。”周老爷子拍拍他的肩膀,过了会儿,看向岁淮,老人笑得和蔼,“岁丫头也来了。”
岁淮就是一窝里横的性格,瞧着周老爷子瞬间变乖了,用周聿白的话来说,那就是乖的没边儿。
她甜甜地喊:“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