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她依靠钟阿姨,怪她亲昵钟阿姨,怪她恨不得把钟阿姨当自己的妈妈,而忘了她,不去看她。
岁淮上一次来看李蔓,还是收拾行李离开安怀的那天。
那天她买了一束花,放在李蔓的墓碑前,一边擦去墓碑尘埃,一边跟聊家常似的说:“妈,我要走了。”
“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南方城市上学。”
“说不定以后在那儿工作,定居。”
“很长时间不会回来了。”
“你会怪我吗?”
墓碑上的女人笑得温柔,面容还是十几年前的模样。
岁淮明明都快要把这张照片看的背下来了,可是走了几步,不经意回头时,看着母亲那双眼睛,仿佛在问:我的女儿,这些年受委屈了吧?
她心口忽然一酸,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
岁淮今天把周聿白带过来,两个人站在墓碑前,一齐鞠了一躬。
“妈,你看谁来了。”
周聿白心里有点紧张,理了理板正的衣领,上前一步,“阿姨好。”
“岁岁说您以前最喜欢的花就是百合,所以给您买了一束,希望您喜欢。”他将花放在墓碑边,屈膝半蹲下来,一只手撑着膝盖,另一只手抽出一条干净的白手帕慢慢擦着墓碑上的灰尘,“阿姨,以前来看您,我都是以我妈儿子的身份,那会儿我每次都跟您说我把岁岁当妹妹,一定会照顾好她,但是这一年来发生了很多事情,我认清了自己对岁岁的感情。”
周聿白站起身,牵起岁淮的手,语调虔诚:“阿姨,这次来看您,我是以岁岁的男朋友的身份。”
他又鞠了一躬。
“我想请你放心,不管我是什么身份,我都会一辈子照顾好岁岁。”
岁淮弯了下唇,“话说得那么好听啊,男朋友,你今天还蛮正经的嘛。”
“见岳母呢,”周聿白笑,“高低得装一下吧。”
就知道他的混球德行。
岁淮给了他一拳,突然正经地喊了他一声:“周聿白。”
他收敛起随性,也跟着正经起来:“嗯。”
“我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你随随便便冷落我一点,或者瞒着我点什么事,我心里就特别慌,很害怕。我也不喜欢频繁变动生活的地方,我没法儿很快的去适应一个新的环境,所以如果你以后有什么决定,比如去京市、沪市,或者任何一个城市乃至国外工作,学习,都请你事先跟我说没明。第三,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思,我也知道你对我的感情,但谁都知道真心瞬息万变,所以今天我当着我妈的面儿跟你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以后你有分手或是离婚的意愿,请一定要告诉我,不要瞒着我,我不想跟我妈一样经历一次背叛,也不希望我以后的孩子跟我一样漂泊流浪。”
没有哪对热恋的情侣想要听到爱人说出这样一番话,周聿白也一样,但整颗心都是被一股名为“酸胀”的情绪包裹,四肢百骸都是心疼。
他的岁岁吃了太多苦,已经快到不再相信感情的地步,但她为了他,愿意再信一次。
再把她的心掏出来一次。
“岁淮。”他喊她。
周聿白表情很淡,只有他自己和岁淮知到,紧握的掌心出了汗,声音像是喉咙里挤出来的,他一字一句慢慢地说:“今天当着阿姨的面,我可以敞开了跟你说,你不在,我没法儿过。”
看着岁淮震惊的眼神,他低下头,鼻尖对着她的鼻尖,复述一遍:“你不在,我没法儿过。”
岁淮没说话,只是手掌放在他胸膛时,感受着那颗心脏的剧烈跳动。
-
出墓园已是傍晚。
兴城是一座小城市,路边不少叫卖的摊贩,空气里散发着浓郁的糖炒栗子香。
岁淮最终还是没抵过馋嘴,买了两斤糖炒栗子,边走边吃。
周聿白擦了下她嘴边沾到的碎屑,无奈,“吃太多上火。”
“吃点雪糕西瓜冰淇淋中和一下,不就不上火了。”
“……”
兴城这里是一座老房子,有段时间没人住就落满了灰,岁淮拿出一套被褥铺好床,之后就二郎腿一翘,瘫在沙发里挖冰淇淋吃,顺便指使周聿白干活。
“桌子腿摆正了,我想架腿。”
“我渴了。”
周聿白挽到腕肘的白衬衫沾了点灰,他拍了拍,洗完手,去客厅给她到了碗热水:“喝点热的,过几天肚子疼。”
“不会,生理期还有几天。”
“岁啊,咱不能这么造,”周聿白苦口婆心地坐在她身侧好言相劝,声线淡淡的,表情也看不出什么管教的意思,但岁淮看在眼里觉得心痒痒的,尤其是周聿白手摸了摸她的头,嗓音带笑地哄了哄,“听话,嗯?”
岁淮觉得这男人在勾她。
她懒懒地倚在沙发里,朝他勾勾手指:“过来。”
周聿白挑了下眉,眼睛里写着“你又想玩什么把戏”。
“不敢过来,”她煞有其事地啧一声,“不行了啊你,怂了?”
周聿白不吃她这一套,单手揣在兜里,靠坐在桌沿,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他的右手自然垂落。
岁淮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挪到他的手上。
周聿白的手是很好看的,冷白皮,手指修长白净,若隐若现的青色血管延伸至小臂,稍微动了动,就让人不自觉想歪。
想他四处作乱,最后精准找到最敏感的一个坐标。
岁淮从来都不清心寡欲,相反,她重这档子事儿。她一手拽过周聿白,将人牢牢摁在沙发里,跨坐在他腰腹间。
周聿白还保持着理智,还有点好笑,“干嘛啊你。”
“废话,”她嚣张的不行,“办你。”
他笑,“能不能正经点儿,打扫呢。”
他在那插科打诨,岁淮懒得跟他周旋,红唇咬了下他的鼻尖,身体跟着一起动作。
整个客厅只有布料摩擦的声音。
还有细细密密的啄吻声。
到底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人,血性滚烫,经不住撩,周聿白躲了几下又被岁淮拽回去后,跟着她一起沉沦。
突然,原本亲的正起劲儿的小姑娘眉头一皱,手捂着小腹,“嘶”了一声。生理期就这样,疼痛就跟一道闪电似的,连着那根筋儿,时不时抽搐几下,大气都不能喘
周聿白脸色一变:“怎么了?”
岁淮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暖流,不可置信地说:“……我来姨妈了。”
周聿白怔了怔,很快抽过一张薄毯垫在沙发上,将人搂怀里,低声问:“很疼?”
“也不是特别疼,就是这会儿来的不是时候——”岁淮眼睫轻颤,直呼她罪恶啊,太过分了,火都撩成这样了,结果关键时刻整这么一出。她睨了眼周聿白裤子,看他脖颈那儿充血的红色,不用问都知道他这会儿难受得不行,“失策了,你得遭罪了。”
周聿白还算冷静,拍了下她的臀,淡笑:“我遭的罪还少了。”
第73章
愿望 流星,希望你能听见我的声音。……
岁淮这次的生理期来势汹汹, 折磨了她几天,西藏之行也随之耽搁。等小分队踏上旅途的行程时,一年一度的高考也落下帷幕, 盛夏时节到来。
飞机远航,抵达西北。
一望无际的旷野, 绿油油的草坪,尽情奔跑的牛羊, 来到草原的游客每个都为风光旖旎的景色停驻。
不远处有拍照打卡地,有几个女生自费做了妆造,坐在一个挂满红缨的牦牛身上张开双手拍照。
“岁岁, 这儿有牦牛!”章盈穿了一身波点裙, 戴着沙滩帽, 在那儿招手。
待在一起的时候不觉得奇怪,章盈一走远, 混在背景中的一群牛里,怎么看怎么滑稽,岁淮噗嗤一声笑出来,“斑点牛。”
波点裙是余伟给章盈挑的, 说穿起来亮眼,章盈觉得他这男朋友虽然平时不太靠谱,但眼光还是不错的, 也就信了。现在看岁淮笑得那么贱,她才后知后觉地打量自己一身衣服, 一阵无语:“……”
丫的。
死余伟。
敢情他说的亮眼是这个意思!
“这余伟给你挑的吧?”岁淮边笑边走过来, 肚子都笑疼了,“余猪猪缺心眼儿他,给你挑这身衣服, 他安得什么心?”她哦一声,欠嗖嗖地说,“不会是公报私仇吧?”
章盈幽怨地看着她:“你还笑。”
岁淮倒是想不笑,奈何忍不住啊,越想憋越憋不住。章盈恼羞成怒,给了她一拳。
俩人闹了一会,岁淮揣兜里的手机嗡嗡震动,打开看,是周聿白发来的消息:过来。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要多拽有多拽。
他们来的这片露营地是附近游玩景点里最大的一片区域,听说这几天还会有百年一遇的流星雨,一下车,周聿白和余伟就去找最佳露营地了,这会儿应该在哪里搭帐篷。
岁淮逡巡周围,没看到人,刚要打电话过去,左上角的一处小山坡站着一个人。
天边的火烧云绵延不断,云卷云舒,太阳被地平线遮去一半,折射出来的金色光辉全部落在少年一个人身上。
周聿白扬起手挥了挥,蓝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起,身后是一片绿意盎然的草坪,他朝她笑了一下,很随意的动作,笑得却特别帅特别好看,淡声喊:“这里!”
草原的风将他的声音带到岁淮的耳廓边,心脏跳动。
这一幕乃至许久以后她都记得,每次一回想,都觉得这男人太会了。
岁淮和章盈根据周聿白发来的实时定位走过去,帐篷已经搭好了,棚顶有一处延伸的防雨布料,外围用两根伸缩杆撑起,形成一个临时小餐厅。
余伟蹲在那儿捣鼓烧烤架,论吃,他最积极,“你俩回来了,草原有什么湖能钓鱼不?”
“有个小水坑,目测到脚踝,”章盈记着衣服的仇,“你要想去就去,鱼竿也不用了,直接用手捞。”
岁淮问:“周聿白呢?”
发完定位人就不见了。
“前面吧,他不是带了三脚架和摄影机吗,估计在前面找摄影位置。”
“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