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时后,姜近只觉得头疼欲裂,又不像是酒的功劳,而是杜薇谈起的宋云开家事信息量太大,烧cpu。
“不知你听——没听过公司的人开玩笑说我是——隐形老板娘?”杜薇努力演着酒后失言的状态,“嗨,我哪敢当老板娘!”
她像是用尽毕生功力才顺利聚焦到对面姜近的脸上,手指悬在半空:“那个位子那么好坐吗?会受他牵连丢、掉、命、的。”
酒是温的,姜近却感到脊背发寒。
突然,背后真的传来一阵气流,她惊惧地回望。
包间门打开,宋云开风尘仆仆迈进门来,一身黑色暗纹高定西装,内里鸽血色暗红衬衫领触目。
姜近在怔了两秒后才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幻觉。
“你怎么来了?这才,”她扫了眼手机上的时间,“9点半?”
明明记得总助报备说十点以后才能到江城。
演醉酒实际没醉的杜薇露出讶异警觉地表情。
宋云开没看她,蹙眉显出一点对服务生摆放添座位置的不满,把座位拖到姜近身边,长腿一撂,松松领口靠向椅背:“我不能来吗?杜薇我又不是不认识,”
说着一只胳膊绕到姜近身后揽过她的肩,“你早说要跟杜薇吃饭,我俩新婚不该一起行动么。”
杜薇盯着他搭在姜近肩上的那只手,脸色瞬间转白。
姜近身上肌肉崩得太紧,对那只手的感知反而并不强烈,但杜薇刚告诉她宋云开的可怕,现在的距离难免让她脑中警铃大作。
宋云开虽然笑着,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看杜薇的表情再算算时长,大概该嚼的舌根已经嚼完,轮到他了。
第34章 扯平“这才刚结婚,不能让人独守空房……
隐秘而雅致的包间内过分安静,与外面市中心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
侍者添上来一套精致的骨瓷餐具,正要继续增加酒杯,却被宋云开摆手拒绝。
他指指姜近的杯子:“我就用她的,”还自说自话转头对她说,“你别喝了,酒量本来也不怎么行,今天身体不好更不该喝酒。”
姜近:“…………”
杜薇只听出他说话的语气有与自己不同的亲昵,有些刺耳。
据她一贯了解,宋云开虽然随性,但略微有点洁癖,平日酒局上闹得再糊涂,也不会接受别人递来的酒杯,眼下这又算怎么回事。
也许宋云开不知道姜近已经向她透露婚姻是为了继承,把她当个外人在这里搭台唱戏演亲密夫妻。
想到这么个解释得通的理由,她心情缓过来一点。
从前宋云开与别的女人出入工作场合或应酬,她总以为他是在用激将法让她吃醋,逼她低声下气去投怀送抱——那种事她可做不来。
现在她早已不做那种臆想,他不会对人花心思,借来一用只是因为这个人有用,和第三个人毫不相干。
宋云开把酒杯移到自己面前,又用侍者刚才给自己添过来那只干净的新碗,取了汤勺去舀锅里高汤,一边说着“先喝点热汤,能让胃舒服点。一会儿到了家让胡师傅给你再煮一点姜茶。”一边把盛好汤的碗端到姜近面前。
杜薇看过去,姜近今天穿着假两件的连帽卫衣,砖红色里透出黑线条,原本不觉得刺眼,宋云开坐在她身旁,莫名搞成撞色款情侣装似的。
宋云开演体贴好男人也相当违和。
杜薇急于找点什么话,暗示他不用再张扬这种浮于表面的恩爱,再开口时都忘了装醉:“接下来姜近可能要配合很多与你有关的宣传,是不是给她安排个独立办公室?就设在你办公室旁边?”
宋云开给自己倒上酒喝一口:“配合?她不用配合什么。结婚归结婚,我们俩还是独立个体,也需要个人空间。”
杜薇一时没接上话,面上露出困惑的神色。
连姜近也觉得宋云开那话古怪,明明是假结婚,怎么被他说得像真结婚,难道在杜薇面前也得装一装?
她心里打起鼓,怀疑把真相透露给杜薇不在宋云开允许的范围内,他恐怕还想借自己挡桃花。
包厢里又静下来,汤锅沸腾咕嘟声也显得突兀。
宋云开笑着说:“怎么我一来,你们俩菜也不吃,话也不说了?”
姜近刚想起没吃饱,低头认真吃了几口菜,答话语气生硬:“都聊完了,准备散了。”
“聊了些什么?”宋云开问。
姜近没答,制造出一阵冷场。
杜薇一心想结束这出让她不舒服的剧目,又怕宋云开生气,打圆场顺着他的话岔开话题:“你这是刚结束了应酬还没喝够,来续第二摊?”
姜近暗想,原来杜薇并不知道他的行程。
“从潮屿赶回来的,准确说是没参加市里吃午饭,中午提前了两小时去澜海。”宋云开轻描淡写说着,偷瞄姜近,好像她又没听懂,光顾着喝汤吃菜。
“今天行程这么紧凑,怎么不干脆在潮屿多待一天?”
宋云开就盼她这样问,得意笑道:“这才刚结婚,不能让人独守空房啊。”
看来他打算一条道走到黑,并不把她当自己人。
杜薇没了兴致,放下酒杯揉了揉太阳穴:“那赶紧回家吧,我喝多了犯困。”
“行啊,你先走。放着我来买单,”宋云开好像存心气她,又指指姜近,“我看她还没吃够,得再加两个菜。”
姜近心下忐忑,把筷子停了,连忙阻拦:“一桌的菜都没煮完,别再加了。”
她原是逃避发言,免得多说多错,借吃菜把主场让给宋云开和杜薇。
杜薇懒得逗留,边刷手机边起身:“司机到附近了,我出去等。”没多犹豫,径直出了门。
姜近小声问宋云开:“你不出去送送?要是你请客,她就是客人。”
宋云开笑:“不送,我现在是结了婚的人,瓜田李下,男女授受不亲。我怕给我老婆制造公关危机。”
姜近说:“你这样无拘无束惯了,谁做得了你的主?何况半吊子的公关,或者不像样的老婆。”
宋云开说:“怎么就不像样?说不像样你也是不像样,我可是很像样,我为了你赶回来,你连句嘘寒问暖也舍不得给,别人关心我,你也不吃醋,多没意思。”
姜近懒懒地叹口气:“那婚前协议上也没说要吃醋,没有量化标准,一天吃几回?什么触发条件?是别人对你单箭头送关怀时就开始吃,还是等你有来有往有回应时开始吃?”
宋云开笑起来:“这句话听起来就有点意思,看来你这方面还有上升空间。”
姜近刚被杜薇洗了脑,大脑有点倦怠。
杜薇描述的那个宋云开,和眼前这个插科打诨的宋云开完全对不上号。
眼下和他闲聊几句缓过来,想想宋云开是什么人其实和自己无关,顶了天再讨价还价一番,尽早办完
继承结束这段婚姻,不见得身为“前妻”还能受到什么牵连。
姜近表面上和他热了些,笑一笑,又提醒道:“你不要光顾自己任性,杜薇知道你的事太多了,得罪这种近身的人不明智,大家至少要维持好场面上的态度。”
“我的事?我有什么事可让她传颂?”宋云开嘴上这么说,人已经站起来,把一张卡留下,“你买一下单,我出去抽烟等你。”
姜近买单的速度没有刻意加快,也没有刻意放慢。
有几种生食没被下进锅里,浪费可耻,她要了两个打包盒装起来。
等她出门到马路边时,杜薇的车还没来,与宋云开的站位隔了老远,刚好是还能听见对方说话、但又听着十分费劲、徒增对话难度的距离。
宋云开又真在抽烟,实则摆出一副不想让人靠近的姿态。
霓虹灯光跳跃在他的发梢,顺势下滑,缓缓在肩头沉积,仿佛连光粒子都被他的张力吸引。
都市的夜雾从他身后延伸向街道,轻柔拉拽着人与人之间的磁场,浸润了街道深处酒吧夜店诱人的灯红酒绿和街头烧烤的烟火气,再回传一种细微到难以察觉的震动。
姜近调整呼吸,让内心节奏不至于被那振幅扰乱,把作祟的波澜压下,拎着打包盒慢慢踱过去,形成稳定三角形尴尬。
但她一站定,宋云开马上掐灭烟靠近过来,同时再度拉开与杜薇的距离。
姜近把卡和小票塞给他。
“没开发票?”宋云开龇牙笑。
姜近条件反射地问:“你不是说你请客?怎么老想蹭公司的。”
“公司也是我的。”
她调侃道:“这话去跟税务局说。”
宋云开笑着咳嗽一声,不仅接了卡和小票,还低下头顺势牵起她的手,面对面贴得愈发近,靠近到这个距离,他挺拔魁岸的身体总能让人不太自在。
更不自在的是杜薇,她从宋云开的厚此薄彼中体会到无声的奚落,怒意从地面窜起,爬遍她的全身。
就在这时,姗姗来迟的司机把车停在她面前,恭敬地从驾驶室绕过来预备给她开车门。
杜薇像脚踏风火轮一样撇下他窜到驾驶室边拉开车门,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就一踩油门轰出去了半条街,顷刻右转弯消失在路口。
吓得面如死灰的司机回身转向闻声看过来的宋云开:“宋总,您看……您看这……”
宋云开神色平平,把拿着卡和小票的手揣进西裤口袋,淡声说:“叫我干嘛?我也喝酒了,我又不能冒着生命危险去追她。老玩这套真没意思。”
姜近把他攥着自己的那只手甩了甩,没挣脱,正色道:“总要干预一下吧。万一撞了无辜路人怎么办?”
他还在幸灾乐祸地戏谑:“你可以右手打电话报警举报她,左手准备好迎接公关大考。”
姜近翻他一个白眼:“那你能不能先松手,下次别再拿我挡桃花招仇恨,可以吗?”
挡桃花?
2000公里的距离催飞行员在两小时内飞回来,是为了拿她挡桃花。
她是这么理解的。
宋云开盯着她的眼睛审视几秒,不觉得她能无情到这个地步。
好好好,又在玩太极推手。
偏是他觉得这套有意思。
他松了手,干笑两声不以为意。
姜近给李和铃发出通知微信:“现在也不知道她一个人飙车飙到哪里去了,只能指望公关公司神兵天降。”说着抬起头,“你知道你追求爱情自由是以公司股东失控、股价震荡为代价的吗?”
宋云开笑道:“刺激,我乐意。”
“……”姜近无言,还是低头先把自己分内事处理完。
做完该做的报备,她闲下来问,“我让杜薇知道了协议结婚的内幕,是不是不明智?”
怪不得杜薇总想表明她也知道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