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靖宇叼着烟,漫不经心觑眼一看,视频里有个女孩被两三个男人抓着摁坐在地上,身上衣服都浇湿了。周子轩亲自动手拿了瓶威士忌在对嘴灌,茶几上已经撂了几个空瓶。虽说粗鲁了点,但也不稀奇,这帮二世祖喝多了拿人脑袋开瓢都是轻的。
安靖宇见怪不怪,把目光移开:“灌酒而已,没见过灌酒啊?”
会所经理的脸又皱巴了一点:“关键这俩女的不是我们这儿的,看着不是学生就是白领,一点酒量都不像有。”
安靖宇微怔,也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那行,准备好医护,盯紧他们不能带不干净的东西进去。”
“哎哎。”经理答应着。
“稳重点,别跑来跑去吵到别的客人。”安靖宇又说。
经理离开的步伐立刻缓下来。
安靖宇回头捡八卦找柳逢青打听:“那个周子轩,前阵是被你们做了局么?”
柳逢青倚着墙,笑着摇头:“我不知道。但是就算做局,也没法把枪和粉塞他手里啊。”
“那枪不错。”安靖宇感慨,“这么爱玩就干脆在国外别回了,回来干嘛?害爹妈害自己。”
“我听说是他妈把他叫回来的,想给他物色对象安定下来,不过这也不是一两天能成事的,他名声在外,哪有正经人家的女人敢找他。”
安靖宇淡笑:“他这种,适合找个网红,安心给他带孩子又管不住他。”
正说着,一个服务生又匆匆从面前反向跑过去,许是
因为安柳两人没站在两处,没看见他们,被安靖宇突然伸出的一只胳膊拽住,才回头认出来。
安靖宇眉宇间有些不满:“虎哥没跟你们说不许在走廊跑吗?”
“宇哥,”那小弟一脸惶恐,又递了个ipad给安靖宇,“得再多叫点人,晚了要出事了。”
安靖宇把ipad接过来转向自己,这回是实时监控。奇怪了!聚在一堆的人散成了两丛,刚才被摁倒那个湿衣服女孩和周子轩自成一派,两个人前后贴着不知道在干什么。
安靖宇把屏幕凑近点才看清,女孩手里拿了个敲碎的酒瓶直怼周子轩颈动脉,顿时哑然失笑。
听见笑声,柳逢青也好奇,把头伸过来看。
安靖宇索性把iPad送到他面前去:“你看,这人是不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个小丫头都搞不定。”
柳逢青推了推近视镜,确定自己应该没认错人:“哦,这个女的是我们公司公关总监,她还是老宋的女朋友。”
安靖宇险些没拿住ipad,狐疑的视线摆到柳逢青脸上:“真的假的?”
“真的,”柳副总一脸诚实,“叫姜近,不信你打电话问老宋。”
安靖宇听了名字,眉毛不受控的紧紧拧起来,把烟摁灭在垃圾桶顶上,“操。这不给我找事么?”
说着把ipad扔给柳逢青,大步流星朝闹事包间走去。
柳逢青犹豫不决,又看看屏幕,好像很激烈的战斗场景,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不太应该跟去凑热闹。
。
柳副总对自己的身手颇有自知之明,这份明智,周子轩却没有。
从刚意识到被姜近反制劫持的瞬间,他就咽不下这口气,一边挣扎一边嘶吼,但除了噪声污染什么成效也没有。
姜近退到背靠墙壁,更好借上力,单手就足够钳住周子轩。
周子轩平日酒色亏虚得厉害,力量无法和姜近抗衡,扭动半晌,只把自己脖子往玻璃间撞。
他皮肤是那种不见天日阴湿的白,擦伤流下一道血迹格外鲜明,直把一群跟班吓得快要齐齐给姜近跪下。
姜近本还头疼周子轩一点不服软,要按什么节奏谈判交换人质,这下一劳永逸,十几个跟班分了神又六神无主,早把秋朗自动松开了。
姜近给惊魂未定的闺蜜使眼色:“拿钥匙下楼开车,锁好车门报警。”
“不能报警!”没话语权的周子轩硬刷存在,“不许放她走!”
一下提两个要求,也不掂量轻重缓急。
有个跟班也像是哪家不成气候的二世祖,紫西装尖头鞋又闪又贵,脑子倒是比周子轩好一点,马上梳理出主要矛盾,向姜近求饶:“姐,有话好说。秋朗可以走,我们夹道恭送都行,但不能报警,子轩刚出来没几天,要再进去了,他爸饶不了他。您高抬贵手。”
“你放屁!你别跟这贱女人讲条件!我今天非扒她一层皮!”周子轩叫嚣。
“哎你悠着点少说两句,一会儿就不是皮外伤了!”紫西装嫌弃地规劝。
周子轩刚想反击,姜近马上把酒瓶抵紧些,又一股血涌出来,让他那不聪明的小念头收了回去。
局面又僵持两秒,对在场各位像两个事迹那么漫长。
紫西装把摊开的双手往下按了按,意在平息,试探着轻言细语:“好么,姐?各退一步,退一步海阔天空。”
姜近朝秋朗一偏脸:“先走。”
“我送她。”紫西装想确保秋朗出门后不会报警,至少要“送”到车边。
且不说这条件姜近答不答应,周子轩先无能狂怒:“不许放人!”
正插在闹僵的当口上,有人推门进。
姜近警惕身后,靠墙拖着周子轩往包厢内挪了挪,看清来者样貌。
那男人身形高大,黑衬衫开个深V领,Versace的花西装,背挺胸大,气度相当压迫。
估计是周子轩的救兵。
他那边人越来越多,姜近胃里灼烧,握着破酒瓶的手心渗出汗。
男人扫一圈包间,对局面心里有了数,向姜近这边踱步靠近:“怎么玩得这么刺激啊周公子?”
姜近尽力保持镇静:“别过来。”
咬字清晰,但听得出一丝醉态,有点舌头跟不上意识。安靖宇停了一步,也做了个平息手势,先自报家门:“我是金越的安靖宇,严格说,这是我的场子。”
接着他又说,“你是姜近我知道,宋总是我拜把的哥们。今天在这儿和周公子闹了点不愉快,我有责任来调节,一定要保证你们双方的安全……”
姜近并不信他,语气敌意地打断道:“刚才我在下风的时候你在哪儿?”
安靖宇被问住,叉着腰笑起来有些痞气:“对不起,来晚了。”
姜近指着周子轩脖子的手又追加点力,增添要挟砝码:“秋朗,快走,安全地方报警。”
报警?这里每个人、这个会所都会有麻烦。
安靖宇自然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继续边说边向姜近靠近:“姜近,你相信我,我唯一的目的只是保护你。”
“别过来!站住!你再过来我会杀了他。”
“杀吧。”安靖宇完全不按套路,脚下一点也没放慢,“杀他不关我事。”
眼见威胁失效,姜近眼睛通红,只能先救一个:“秋朗,快走!”
话音未落,安靖宇已经逼到面前。
灭顶的酒精与肾上腺素把人的情绪推向巅峰,超过了神经所能承受的极限,下一秒,姜近腿一软,倒下去。
安靖宇眼疾手快,一手从她手上接下锋利的酒瓶扔给身后的跟班,一手揽住她的腰把人打横抱起来。
“开车来送人去医院。”他叮嘱沉默在后方的一个黑壮男,“阿毛送一下周公子。”
周子轩腿也软了,滑坐到地上摔了个屁墩儿,像摊烂泥似的收拾不起来。
但安靖宇言出必行,毫不在意。
。
姜近睁开眼,视线模糊,好半晌才聚焦。
医院病房,看开间至少是个私立VIP级别,坐在一旁的人是安靖宇。
看清的瞬间,她神经又一紧崩,下一秒,安靖宇冲她咧嘴笑起来。
这人笑起来时真难看,一口潦草的乱牙,本来挺好一副身板,他适合扮高冷硬汉不苟言笑。
姜近没给他好脸色,艰难地起身,意识还有些涣散。
安靖宇主动开口:“姜近,虽然第一次见面,但我们是老朋友了,我可救过你不止一次命。”
姜近淡然:“没听说送进医院就算救了命。秋朗呢?”
“放心,安全到家。我的车还是第一次进公安大院。”他顿了顿,“周子轩那边你不用担心,他不会找你麻烦了,除非他以后不想进全江城的夜店。”
姜近忍不住翻个白眼,夜店大总管,被他虚张成八十万禁军教头似的,不过一物降一物,周子轩那种人还就怕这招。
安靖宇又咧嘴笑,姜近觉得常看残忍,把视线移开。
“前年9月26号晚上,西郊瑞禾院4号别墅。想没想起点什么?”安靖宇提醒。
姜近困惑地看过来,没接话,不明白他提及那事的意思。
两年前那阵姜近忙一个卧底调查,打入微商内部做祛斑护肤品,因为在分享会上表现活跃激情澎湃,取得了当时品牌投资人——也就是传销头头孟洋的信任,在组织内部迅速做到了骨干。
但因为系列报道是逐步披露的,几篇专题追踪在信息时报上复议刊登就得到巨量转载,热度很高,自然也引起了微商传销组织的警觉。
随着信息报曝光的内容越来越接近组织核心机密,孟老板对骨干产生了怀疑,甚至在几次高层会议中直接突击搜查,但都一无所获。
原因很简单,姜近记忆力出众,根本不需要在包里暗藏什么录音笔和记录材料。
临近调查尾声,孟洋已经久不出现。正在姜近准备逐步退出的时候,秋朗的朋友
找上门来,他们正在侦办这个案件,希望她协助调查。
孟洋虽被限制出境但杳无音讯,使得最后的收网受阻。
等到炎热的夏季即将过去时,姜近接到了微商组织的通知,邀她参加小范围聚会。她有强烈预感,这是孟洋出现的最后机会。
那一夜,可谓惊魂一夜。
传销组织已成惊弓之鸟,途中变更了两次聚会地址,用低调的卡斯特转运骨干。
在高速上还上演“夺命狂奔”,因为怀疑身后有车跟踪,甩掉可疑车辆后,车内还把每个人搜过一遍身才作罢。
安靖宇打断她的思绪:“那天晚上是云开让我跟着你,也是最后一次我跟着你,回来我跟他发了顿牢骚,又让我当保镖又让你不知情,信息半透明,害我们在别墅区外面差点用冷兵器和警察干一架。后来直到去年5月打听不到你的消息,报社都没人能说出你去哪了。6月到8月你在明州,那一趟是毛哥跟的,你没什么危险,我没去。”
姜近又陷入沉思,宋云开为什么总让人跟着自己?
这只是眼下姜近脑海中无数个问题之一。
“那天晚上高速路上,尾号727的黑色丰田是你们的?”
“厉害厉害。”安靖宇微笑着拍了拍手,“这你都记得。”
姜近垮下脸,没领情:“跟踪水平有待提高。没跟上,还害我被搜身了,不太舒服。”
“你怎么知道没跟上?没跟上我们怎么在西郊杠上警察的?”安靖宇讪笑,“不过都搜身了,警方又是怎么跟住的?一路上我都没看见有同行,最后突然就降下天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