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完后她便笑眯眯地收起了手机。
两位主演衣服都还没换,穿着那个年代特色的婚服,她一身红,他则是黑色的中山装,胸前是一朵和她发间一样的红花,站在一起时格外登对。
周围已经有人开始起哄:“两位老师看起来真的像是一对新人诶!”
“杀青了杀青了,宗老师和明老师私下里记得多联系哇!”
宗衍的助理抱着一束花,从外面小跑进来。宗衍一直在留意着,等他赶紧来。
却也是这时,一道早就等候在最近的门边的身影快过了他。
李特助走过来,步入众人的视野之中,将怀中的一大捧花送到明泱手中:“明小姐杀青快乐。”
那束花太大。
比平时大家要送人的花还要大上一圈,称得上高调。偏偏挑选的花束又不浓艳,看上去十分有品味。
现场搭腔起哄的声音有一瞬的卡壳。
不知是谁送的,只是有人福至心灵地想起来,明泱在网上的那些传闻……传闻她背后有人。
那些凑对的声音呆滞得出奇。
李特助似乎不觉,笑容维持着像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幅度。
明泱接过来,很是内敛低调地点点头:“谢谢。”
宗衍的助理慢了二十米的距离,止步在那儿,有些反应不过来,自己就这么没抢上。
明泱不知道李特助怎么会在这,为什么没跟在他身边,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会去问。
李特助温和地同她低声道:“礼物送到您房间了。”
明泱颔首表示知道后,他微微欠身后便离开了现场,没再过多打扰。
看起来十分有分寸。
但是全场的风向在他出现之后早就都已经变了,不似方才。
有人在悄悄面面相觑。
明泱倒是如常,还跟刚才一样,和他们说笑聊天。
她表面上冷静,但心早就飞回了房间。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能做到将时间掐得这么准,可是一想到他是沈既年,又觉得他能做到任何事都不足为奇了。
宗衍注意到,她的唇角始终是弯起的。不似平时的客气、礼貌,而是发自内心的想往上翘。
他的目光几不可见地在她的面上停留了须臾。
她下午杀青,待会收拾下行李后就会离开,回去准备即将到来的时装周,时间紧凑,可能短时间内都不会在国内。
明泱换完衣服准备离开化妆间时,刚巧遇见了准备进来的黎月。
黎月看着她换回了平时的妆容,知道她今天就要离开,不由问说:“怎么赶得这么着急?”
她日常的妆容和剧里的不一样,没有那么浓,要自然漂亮许多,眉眼也更加清丽。
“之后还有工作。”明泱微微笑说,顺便将额外准备的一份点心递给她,“多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家私房店的甜品,刚才特地让他们送过来,请您尝尝。”
她礼貌地打过了招呼,对上黎月的目光时,微怔了一瞬,但也没有过多停留,轻一颔首后,便准备离开。
第22章
这场分别之后, 她们可能很久都不会再见面。
就如同拍这场戏之前一般,那么多年都没有过交集,也不认识彼此。
这明明只是很普通的一场分别, 不知为何,却叫黎月生出些放不开的凝重来。
她今天有些奇怪, 罕见地没有怎么回应明泱的话。却在就要错身而过时, 忽然伸手, 一把攥住明泱的手腕。
黎月斟酌许久, 还是对侄女的同事、在圈内地位不容小觑、明知不能太随意地冒犯与对待的人, 提出一个很是冒昧的请求:“阿姨能不能请求你一件事?”
明泱微微偏头,等她下文。
“您说?”
她不知道温太能有什么事是需要自己帮忙?
黎月的另一只手攥了又攥, 几度犹豫之后, 仍是有些艰涩地开了口:
“你可不可以……跟我去做一个亲子鉴定?”
明泱蹙眉,愕然地看向她。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冒出来这个想法。
一开了口,后面的话就变得坚定。黎月注视着她,嗓音除了恳求之外,更多的是怎么找都找不到路口的无助:“我真的找了她很多年。”
最初那几年, 温家的千金丢失的事情不是秘密,各种带着消息、或是抱着孩子找上门来的人数不胜数,也就是后来这几年才少了。这些年,黎月不知道做过了多少次亲子鉴定。
可她很少会有这样主动又强烈的时刻。
“就算结果出来不是,我可不可以认你作干女儿?”黎月很轻声地问说, 眼眶不知不觉泛了一圈的红, 可她还维持着优雅的笑, “我是真的喜欢你。”
她知道,她今天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很冒昧。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她可能永远也找不到她的温熹了。
她拉住明泱的指尖无意识地越握越紧。
茉茉抱着明泱的包, 还待在化妆间里,不知道该不该出来。
温璇紧跟着来卸妆的,却在外面停住了脚步。她望着黎月的背影,不敢置信其忽然兴起的执拗,又有些意味不明的悬心。温璇的目光慢慢流转到明泱的脸上,带着打量与猜疑。
明泱轻抿住了唇。肢体的发条好像不动了,骨缝里上锈发僵,不知该如何动作。
寻常人好像很难去拒绝这样一位母亲。不管对方再富有,身份再高贵,都只是一个可怜人。
许久,她安静地垂下了眼睫:“抱歉,温太太,但可能是您多想了。”
“我幼年从来没有来过北城,我的家里也从来没有告诉我我不是亲生。”她很妥帖地安慰着黎月,“一切应该只是您多想。”
黎月在她的声音中滚下了热泪。
明泱避开了她的目光。没有说,她也曾升起过同样的猜测。只是那个猜测,还没有证实就已经被自己摁灭火星。
距离很近,她闻得见黎月身上的香水味,那是柔和清雅的、让人舒服的气息。也是赵瑞芝身上永远不会出现的味道。
她连沈既年的家庭也进不去,又怎么会融得入同样阶级的一个家庭。
温珩之带着父亲一并赶到。他一手插在口袋里,摩挲着里面微凉之物,目光如炬,径直落在里面的人身上。
见她们交谈完,温璇微松一口气,适时走进去,她伸手拥住了黎月的肩膀,“妈妈,我们别打扰人家了。”
她的声音刚刚落下,却是倏然被打断——
“温璇。”
温珩之依旧是一件挺括的黑色长大衣,凛然肃穆,自外面步入。因为刚才他们后到,在她身后,所以她不知道他们也来了。
温璇的背脊一僵,她看向温珩之,声音怔怔:“大哥……”
“我是不是有告诉过你,该叫伯母就叫伯母?”温珩之冷声道。
他之前已经私底下告诉过她,也已经给她留过颜面,这一次没再有任何客气。
化妆间里并不只有他们家人。
他冷厉得不近人情。
温璇轻轻吸了一口气,脸色几乎是瞬间泛白。可她没敢辩驳半句,只垂下了头,应道:“是……我一时忘记了。”
仿佛有一百只手在撕着她的脸,在外人面前,她前所未有地难堪过。
她甚至难以去回忆,这间化妆室内都有哪些人。
明泱有些意外地在旁边围观着。但偷偷看了眼温珩之,只难怪温璇会害怕,他的气场太凌厉,确实很吓人。
温璇咬紧了唇内侧,她没有去看其他人,知道黎月现在状态很糟糕,便借口带着她先回了房间。
明泱也准备走,她回房间收拾下行李,今天就要离开。
在经过温珩之时,她轻一颔首打了下招呼。
对方微微偏了下头看过来,却是打断她的脚步:
“你知道真相对吗?”
他刚才在外面,目睹了她们的对话。
明泱被问得突然,没反应过来:“什么?”
温珩之伸出手,口袋里的玉佩呈放在他的手心。白玉无瑕,龙凤齐飞。
粗略看一眼,明泱还以为这是他的那块,不解地又喃一声:“怎么了?”
他淡淡掀了下眼:“这是二十分钟前,刚从外面的湖中找到的。”
这一回,终于换做明泱难以置信地看他。于那一刻,胸腔中震撼,全身都仿佛被定住。
“那天看到你扔了,但不确定你扔的是什么。让他们将水抽干后,才找到了它。”
明泱嘴角微僵,本来想说它们并不一样,可是下一秒,温珩之就准确无误地点出了两块玉佩的区别:“上面凤凰的雕刻比我那块更加清晰,背部有一小块黄翡。这就是温熹的那一块。”
黎月留在身边二十三年。
终于有一日,它真的成为了线索。
明泱明明穿得很暖和,可是皮肤却像是起了一层颤抖,血液都在翻涌。
温珩之抬眼看向她:“你就是温熹。”
他们可能本应该是这个世界上血缘关系最近的人,却于此时,站在对面而不相识。
“……我不知道。”
明泱握了握拳,慢慢找回来由自己控制的力量。她很疏离地笑了笑,“我过得没有太好,而你们已经过得很好。”
明明他们距离这么近,却像是隔了很远的天堑。
在对方开口前,她微顿了下,澄清说:“不是出于怨恨,只是我没有必要再打扰。”
她曾目睹过他们现在的生活,她已经是成年人了,她自己有分辨能力,也有选择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