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愣了几秒, 然后爆发出一阵此起彼伏的“哇哦!”声。
谁能想到有人这么大胆,高一就敢在晚会的公告屏表白,谁又能想到十年之后当年的表白竟然还会被翻出来, 而表白的男生和被表白的女生恰好都在。
一切意外又巧合地不可思议, 奇妙地像是梦中的场景, 苏予笙瞪大了眼睛, 看着当年公告屏上的照片, 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她从来没想过,当年以为是恶作剧的表白,竟然是有人认真而小心翼翼投上去的, 更没有想到,那个人竟然会是沈言非。
“你……”半霎, 她神色复杂地回头,到现在仍然觉得难以置信,甚至还悄悄地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心。
男人不动声色地把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然后乌木般的眸子亮了下, 嘴角抿起清浅的笑意:“怎么, 还不敢相信吗?”
苏予笙瞟了他一眼,没做声, 心里却思绪纷乱地想着, 十年前自己暗恋的人,竟然也在默默地喜欢着自己,而对方还是全校女生梦寐以求的校草, 这话说出去任谁听了都不会相信啊!
不怪她当年不敢想,就连现在知道也有种做梦般不真切的感受。
“哎呀,别怪予笙不敢相信,我们当年那么多人看到了公告屏也没人发现啊, 谁家好人表白的时候不署名啊?你不署名让予笙怎么猜?”
一个女生站出来吐槽,很快就有人跟着应和:
“就是说撒,这谁能想的到呢?”
“有一说一,公告屏是匿名的,谁都能发,鬼知道是谁哦!”
“哎呀,看你们说的,这也不能怪校草,当年咱们学校校风多严?谁敢当着万老师的面表白,她不罚你去操场跑十圈外加请家长帮个月,我跟你信!”
话语间的万老师,说的是当年的班主任万玫,当年三班和六班虽然不是一个班,却拥有同一个班主任,万老师对纪律要求极严,但同时工作又非常认真负责,大家都对她又敬又怕,哪怕是全校最皮的男生,也不敢在她面前造次。
一句话说完,现场吃瓜群众瞬间回过味来,是这个意思了,在当年万老师的严酷看管下,别说表白,就连喜欢都得偷偷的,生怕被人发现。
这样一想,当年敢顶着万老师的压迫感十足的视线写下这句“苏予笙,我喜欢你”,已经是勇士中的勇士了,值得列入学校八卦编年史,供后来人传颂。
沈言非轻轻一哂,似乎对他们的说法并不赞同:“我署名了。”
“啊?”众人一惊,将信将疑又返回去翻当年论坛上照片,经过一番探寻很快就发现了在那句表白之后赫然地写着“沈言非”三个字。
众人愕然,当年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现在回想,可能因为当年他们两人相隔太远,看起来几乎没有交集,所有即便署名明晃晃地挂着,也没人将他们联想在一起,还以为是某个爱慕着他的女生,在公屏上打出他的名字。
“额……”过于匪夷所思,答案就在眼前,却没有人相信,包括苏予笙自己,她想遍了所有可能的人,惟独没有想过他。
不过大家很快反应过来,转头开始起哄:
“哦,所以校草的初恋是予笙?15岁的时候就一见钟情了?”
“哇哦,好不可思议,不说予笙了,我都感觉像是在做梦。”
“妈诶,能被15岁的校草喜欢,足够我吹一辈子了!”
一片惊叹中,苏予笙回头,目光不偏不倚刚刚好撞上一双乌黑清润的眸子,而他似乎已经默默注视她许久了,一双眼睛温柔地不可思议:“现在相信了吗,我喜欢的人,从头到尾,都只有你一个。”
“咔哒”,苏予笙睁大了眼睛,觉得自己心口早就筑好的坚实堡垒,有细碎裂开的声音。
她连忙扭过头去,努力调整呼吸频率。
见她没有多余的表情和回应,他深邃的眼眸有片刻的失落,不过很快抿了抿嘴角,一笑带过。
游戏还在继续,转盘转到她这里,所有酒和惩罚都由他代替,她思绪纷乱地听着他说出一个个跟她相关的故事:
“一共谈过几次恋爱?”
“1次。”
“第一次约会的时间?”
“9月27日。”
这是他们跟原经济公司闹翻,他拉着她的手头也不回走出公司大门的日子,后来带着她去了附近的一家西餐厅,开玩笑说难得有空闲时间,就当是约会。
“手机开机密码?”
“981112。”
这是她的生日。
听到最后,她忍不住低下头去,心里说不出是难受还庆幸,只觉得酸涩的几乎要溢出来,原来他都记得,所有他们之间事情、所有她在意的事情他记得。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有时光机,你最想回到什么时候?”
沈言非一怔,下意识地苦笑一下,如果世间真的有时光机这种东西,他愿意赔上全部身家,换回到8个月之前,那时候她还好好在他身边,他们之间没有裂痕没有争吵没有其他人也没有如今的无尽冷漠。
太怀念过去,太想回去,特别是在无数个午夜的梦里,梦中她还在他怀里,醒来才发现一切都是幻境,现实冰冷又残酷,她已经有了别人,每每想起来都让他觉得浑身像在火上烤,有时候觉得还不如一直活在梦中,至少不用承受醒来时候的痛苦。
游戏一轮接着一轮,一杯杯酒被一饮而尽,可能每个人现实中皆有不如意,所以在这种短暂的能放纵的时间,都玩的格外用力和尽兴。
散场的时候,已经午夜时分,不少人都已经喝醉,苏予笙是里面难得清醒的一个。
人陆陆续续地从包房里相互搀扶着走出,回到自己的房间,沈言非一直定定地坐在角落没动,情绪稳定地用目光送走所有人,之前也有几个人想问他撑不撑地住,需不需要送,可大家一对上他那张没什么情绪甚至目光还十分清明的眼,就觉得自己多事了,他看起来好得很,似乎再喝10杯都不再话下。
可只有苏予笙一个人知道,他早就喝醉了,眼神清明只是他常年训练伪装的表象,实际上他酒量一般,人好好地坐在那,神志可能已经飞到九霄云外了。
换作往常,她只要招呼一声,孙秘书就能飞身前来搞定一切,根本不需要她操心,可如今,周围的人全都散了,没有人能帮她。
她脚步往前挪了挪,发现那双乌木般的眸子正默默地注视着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没有提任何要求。
她咬了咬牙,很想就这么转身离开,却发现自己完全做不到在这种情况下放任他不管。
于是叹了一口气,又折回到他身边,那种熟悉的雪松般清冽的味道,混杂着着酒精味道瞬间将她包围,铺天盖地的都是他的味道。
她有一瞬晕眩,但很快镇定下来,抬起头一双杏仁般的眼睛看着他:“能自己走吗?”
四目相对,他果然神色如常,虽然脸颊有酒后的红晕,但一双眼睛清明的不可思议。
苏予笙抿了抿唇,心情复杂,当年创建“新予”,初入生意场,免不了要各种应酬和喝酒,而沈言非自身酒量一般,起初她背着他偷偷去喝,有什么酒局都自己上,后来不小心被他发现,他发了好大的脾气。
她那时候年纪小不服气,说应酬这种事总有一个人要上,他喝不了,就让她去。
可沈言非却说一不二,怎么都不肯让她去。最后,他自己想了一个办法,就是发挥演员优势,练表情管理,让自己无论喝多很少,至少面上保持清明和冷静。
应酬场合酒过三巡,其他人都喝地快趴下了,唯独他看起来神志清晰,后面哪怕有酒量好的人,看到他这副神态自若的模样,都先认了怂,没人敢在继续拼下去。
这一招屡试不爽,外界都传闻他酒量惊人,千杯不醉,可唯独他身旁关系最近的几个人才知道他这副模样都是装出来唬人的,没什么千杯不醉的人,只有一颗死撑到底的心。
一想到他为自己退圈,苏予笙仍然觉得不可思议,这么一个要强到死的人,对名利极度追求的人,竟然真的轻飘飘地退圈了?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退的干脆利落,宣布完之后就注销了所有账号,让粉丝连哭都没地方哭。
所以,他曾经最在意的东西,他是真的不要了吗?她忍不住在心里悄悄问自己,接连发生的事情,像是做梦一般不可思议,换作从前,她也许早就感动了,可现在,她却小心翼翼,始终不敢真正相信。
愣神之际,男人点了点头,自己从座位上站了下来,示意他很OK,他可以自己走,结果刚站起来,整个身体开始踉跄,险些摔倒。
苏予笙无法,只得上前扶住,把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咬着牙把他往外扯,一边还不忘嘱咐:“喂,你自己站稳啊,不要全靠过来,我撑不住。”
男人点了点头,默默跟在她身后,乌木般的眸子静静地从后面看着她,眼里全是眷恋和不舍。
他一路上安静和乖觉的不可思议,她扶着他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所以很顺利地就到了他房间门口,所以,当她放下他的胳膊,打开房间门,准备离开,一回头看见他眼眶泛红,清润的眸子里有星星点点的亮光时,她吓了一跳,一句“你怎么了?”还未问得出口,就被一个雪松般冷冽味道的拥抱狠狠笼住,一下子愣子原地。
男人弯下腰,把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手臂用力,把她紧紧禁锢在怀中,声音闷闷地带着鼻音:“阿笙,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在?”
修长的手指在她背后,黯然地抚摸着她长长的黑发,温热的呼吸在她脖子和耳畔边徘徊,让她觉得痒痒的。
她伸手推了一下,发现他的胳膊牢固像铁,禁锢着她动弹不得,推了几次不见动静,男人被她的动作刺激力道反而越收越紧,让她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
“沈言非,你喝多了,放手。”她喊了一声,没想到他会这么不自觉。
空气中传来持久的沉默,男人紧紧抱着她不说话,仿佛她是瓷质易碎品,放手就会碎掉。
“不行”,半霎,耳边传来男人执拗地叹息:“我不能放,放开你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说完,他下巴在她肩膀上又蹭了蹭,像是一只流浪许久,委屈巴巴的萨摩耶。
苏予笙无言,知道他是真的醉了,不然以他的骄傲,绝做不出这种在酒店门前死抱着不肯撒手甚至还带着几分少年执拗地举动。
她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嗤笑着问他:“你不放开,又能抱到什么时候呢?”
就像一段感情一样,总是会累会疲惫会自顾不暇,最后分开收场。
第89章
哪怕当第三者也愿意
男人懵一下, 一贯棱角分明潇洒肆意的脸上出现了难受和挣扎的表情,可尽管如此他依旧抱着她不松手,眼神中透出孤绝, 仿佛哪怕地球就此爆炸, 他也不会放开。
“能抱多久就是多久, 我不会再放开你, 除非我死了。”说到最后, 因为醉酒有些断断续续不清晰,可语气依旧毅然决然。
“阿笙”,彼此之间离得很近, 温度相互侵染,男人混杂着酒精味道的温热气息挥之不去, 他抱着她在耳边呢喃:“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他下巴抵在她的颈窝,把她拥地很紧,眼角红了一片, 半霎, 有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到她的脖子上, 她身体跟着一颤,瞪大了眼睛, 几乎不敢相信。
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摸, 却被他牢牢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浓浓地鼻音里带着低低的哀求:“阿笙,我求求你……”
苏予笙愣在原地, 如遭雷击,心跳地飞快,大脑一片空白。
她太了解沈言非,知道他是个纯纯的硬骨头, 不管是曾经在学校外面的巷子里以一抵七跟校外那些找茬的混混缠斗,还是被经纪公司以封杀为要挟,他都骄傲且淡然,身形挺立如松柏,不曾弯过一次腰,不曾求过一次人。
说出“求求你”三个字,几乎让她产生幻觉,感觉像是在做梦。
更让她震惊的是,他竟然哭了,这个平日里矜贵冷漠到哪怕出车祸被撞断几根肋骨眼睛都不眨的男人,竟然哭了。
要不是脖子上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温热的液体,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沈言非,不要这样……”许久,她轻叹一下。
如果一切皆是误会,误会解开各自离开就好了,没必要为她流眼泪,没必要求她,不需要弄得这么狼狈卑微。
“不要”,男人喝醉酒之后格外执拗,皱着眉,把她死死的嵌入怀中:“我不要跟你两清,你也别想甩开我,要么我们重归于好,要么我们纠缠一生!”
“总之,谁都别想放开谁!”
苏予笙深深叹了口气,思绪忽然回到一年前的生日那天,那时他们还在一起,他推掉了当天所有的工作,特地陪她过生日,餐桌上蜡烛烛光跳跃,她悄悄望了一眼坐在她对面的男人,他嘴角抿起清浅的笑意,正专注地回望着她。
于是她不再犹豫,一口吹灭了所有蜡烛,闭着眼睛虔诚许愿,希望他们能心意想通,永远在一起。
想来觉得有好笑,无论她想得心意想通永远在一起,还是他说得纠缠一生,似乎都是不分开的意思,殊途同归。
换作一年前,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从前许过的愿,会以这种方式实现,曾经心心念念的东西,由他亲口承诺给她,她却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要。
一种别扭感浮上心头,她抿了抿嘴角:“纠缠一生?”
“如果我跟别人在一起了呢,你还要继续纠缠吗?”
男人一怔,用力甩了甩脑袋想保持清醒,一双眼睛却先红了,心里像是被人用钝器狠狠敲击,五脏六腑都在痛,什么时候开始她会云淡风轻地说和别人在一起,什么时候她开始悄悄计划着没有他的未来。
似是不愿意让她看到自己的脆弱,他紧紧拥着她,一只手轻轻按住她的脑袋,不让她回头看,自己却在背对着她的地方,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