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欢沈言非,关于这件事她没有刻意隐藏或者否定,所以很多人都知道,不少人还经常拿他们开玩笑,神奇的是,她不否认,沈言非也不否认,久而久之,大家都默认他们在交往。
而只有她自己知道,沈言非从来没有认真跟她承诺过什么,他们直接貌似亲密无间,却总觉得隔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一层。
所以,很单纯的,她喜欢他,想给他留下不说多梦幻但至少是好的印象,所以即便认识这么多年,依旧小心翼翼维护着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
像昨天那样不管不顾的冲他大喊,一觉醒来,她突然觉得有些懊悔。
不就是不打招呼偷偷摸摸把白月光弄到公司来了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她托着腮,一边很努力的说服自己,却一边忍不住心情烦躁。
现在公司人人皆知她和沈言非关系不一般,就像当年清雅高中人人皆知阮昕薇和沈言非关系不一般一样。
那年清俊桀骜的少年还没有成为如今位高权重的总裁,他那时候没什么钱,总穿着一件有些褶皱的校服白衬衣和洗的有些发白的牛仔裤,单手拎着校服外套,低着头走路,脊背挺得很直,而常常出现在他身边是另一个留着长长卷发涂着亮闪闪指甲笑容甜美的女孩。
那时候的苏予笙如丑小鸭般灰头土脸,留着齐肩的妹妹头和乖巧的齐刘海,默默跟着一群看热闹的女孩后面悄悄注视前方少年的挺拔身影,也曾真心实意地羡慕过占据他身旁位置的女生。
“看,隔壁三班的阮大小姐追校草成功了,他们走在一起了诶!”苏予笙很多年后都一直记得当时同桌指着前方光明正大走在一起的身影,悄悄跟她咬耳朵的情形,那时夕阳西下,少年低头走着,一头褐色卷发的女生并肩走在他身边,像个小孔雀一样骄傲地扬起下巴,脸上洋溢着微笑,一头漂亮的卷发在她身后晃呀晃,弯出漂亮的弧度,她时不时地凑到少年身旁叽叽喳喳,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心脏没由来的狠狠抽动一下,然后一种酸涩的感觉从心脏蔓延,连眼角都有些发涩。
清雅高中是省重点,所有孩子都被教育地要乖乖、听话,然后考好的大学,恋爱是被绝对禁止的,苏予笙不懂为什么她和同桌讨论那话题中的两人都要小心翼翼声音一低再低,但话题中心的两个人却敢于光明正大旁若无人的并肩而立,她不明白,但她真的很羡慕。
虽然后面的故事急转直下,变化的比火箭还快,大小姐突然破产,家道中落,逼不得已放弃高中学业去韩国当了练习生,早早出道为家里还债,少年考上了江城最好的大学,却放弃了自己一直在读的金融专业,进入娱乐圈,两人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早早进入了名利场的大染缸,但是不妨碍曾经那段轰轰烈烈的故事一直被清雅高中的同学们广为传唱。
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毕竟作为当年故事的亲历者,苏予笙哪怕不去刻意打听什么,也总能听到各种“阮大小姐亲自给校草做早餐诶”“今天阮大小姐穿着校草的外套哦”“阮大小姐又在篮球场边等校草哟”各种声音在她耳边回荡。
苏予笙是个人,做不到不在意,只是,她单纯的以为,他和她的故事早在8年前就结束了。
她大四前的暑假陪室友找工作,意外碰上了工作室正在招工作人员的沈言非,鬼迷心窍的放弃了自己原本很好的机会,跟着他一起进娱乐圈闯荡,算一算也有5年时间了,5年的时间,她从未从在他身边再听到“阮昕薇”这三个字,她傻傻的以为这个名字就随着阮昕薇本人一起漂洋过海了,曾经的热闹喧嚣归于平淡,这辈子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
却在某个平平无奇的晚餐时间,去了平时经常会去的餐厅,点了平时习惯吃的东西,然后震惊地发现这个名字赫然出现在了公司的新晋艺人里。
仿佛平地起惊雷,炸地她浑身动弹不得,沈言非不会知道,她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强迫自己在那一刻冷静。
苏予笙低头苦笑,生活还真是喜欢处处给人“惊喜”。
“笙笙,怎么回事,怎么今天从回来就开始发呆?”苏母林叶一边往桌上端着刚炒好还热气腾腾的菜,一边好奇地问。
“对啊,在想什么呢?”苏父苏源安乐呵呵地打开一瓶白酒,闻着酒的香味打趣她:“怎么今年没喊小沈一起回来啊?”
苏予笙无言,尘封许久的回忆让她没办法一下子把情绪从里面抽离,只能勉强笑笑:“爸,沈言非今天有很重要的工作,所以没跟我一起回来……”
苏源安不满地撇了撇嘴:“你去年也是这么说的。”
“他去年真的有事,公司正在并购,那段时间他忙得连回家吃饭的时间都没了。”苏予笙只好解释。
“哦,你的意思是他去年真的忙,那今年呢?今年又是怎么回事?”林叶端完了最后一盘粉蒸排骨,也凑了过来。
“他今年……”
哦,他今年去见他的白月光了,所以没有空来,苏予笙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选择把后面的话吞下去,含糊解释:“他的确是有事。”
她不想让爸爸妈妈担心,特别今天还是父亲的生日。
“哟哟哟,苏予笙,你这脸色不太对啊,你老实说,不带我哥回来,是不是跟我哥吵架了?”一旁的少年眼见着有点猫腻,连游戏都不打了,直接把爪子凑到她跟前发问。
然后被他妈一巴掌拍了回去:“去去去,臭小子,怎么跟你姐说话呢!”
苏予笙被逗笑了,摇了摇头晃走那些烦心的事,抱着林叶的胳膊,耀武扬威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对嘛,怎么跟你姐说话的,苏予航,你到底是我弟还是他弟?一口一个我哥,你怎么不跟他姓去!”
沈言非比苏予笙大几个月,比苏予航大了3岁,当年他们在清雅高中部读高一的时候,苏予航在初中部读初一,上至高三下至初一,清雅中学无人不知沈言非的大名。
当年传闻他一个人在学校后面的小巷子里单挑了5个挑衅他的成年社会哥,把人打的跪地求饶之后,他的威名就传遍了整个市的中学,然后顺理成章地收获了一堆迷弟迷妹,当时才读初一的苏予航就是其中之一。
他对沈言非的崇拜已经到了快盲目的程度,当他听说苏予笙大三遇见他,而他又正好在找助理的时候,就使劲地撺掇她去,还叫她照顾好他的好偶像,方便的时候拜托拿个签名。
少年被呛了也不生气,依旧狐疑:“没跟我哥吵架,为啥不带他回来?白天没时间过来,吃个晚饭总行吧?”
苏予笙:……
没等她开口,少年自顾自地分析:“哦,不是吵架的话,是不是你惹我哥生气了,他把你甩了?”
语气欠欠地没个正经,却一下子把房间内的气氛拉了下来。
一瞬间,所有人都没说话。
少年左看右看,这才觉得气氛诡异,连忙嘟囔:“喂喂喂,我随口一说,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他也被吓到了,原本准备撩个贱,让苏予笙骂他两句,没想到把苏予笙直接搞沉默了,他这才有些慌了起来。
苏源安难得把酒杯放下,和林叶对视一眼,又看了看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苏予笙,刚准备开口,突然“叮铃”一声,门铃响了。
少年逃路似地飞快地跑去开了门。
“您好,这是您的快递,请帮忙查收。”门外的送货小哥彬彬有礼。
苏予航有些疑惑地看着在门口包装精致,堆积如山的东西,抬头看了眼签单上“沈言非”三个字,心里才悄悄送了一口气。
妈的,吓死我了,差点以为我这乌鸦嘴说中了什么。
少年喜上眉梢,三下两下把东西拖了进来:“茅台两箱,紫砂壶茶具一套,翡翠摆件一套,龙井一盒。”
他随手拿出翡翠摆件瞄了瞄,发现成色和光泽极佳,市场上至少得卖7位数。
他小心地放下摆件,笑眯眯地拍了拍苏予笙的胳膊:“好了,知道你没被甩,毕竟送聘礼也不过如此了。”
苏源安脸上稍稍缓和,知道虽然苏予航说话没轻没重,但是道理没错,沈言非这个生日礼物给的很有诚意,不只是钱的问题,每一样东西都是他喜欢的,确实是费了心思的。
想到这,他看向苏予笙:笙笙,你今年25,过几个月翻过年就26了,你和小沈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苏予笙一时无言,曾经她觉得她和沈言非这样也很好,虽然他没给过她什么具体的承诺,但是一直对她照顾有加,事无巨细,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她本来觉得这样挺好的,顺其自然总会有结果,但是阮昕薇的突然回国,把这一切的平静都打碎了,她突然觉得有些憋闷,有些慌乱,想要结结实实地抓住什么。
看着她沉默,苏源安叹了口气:“其实我和你妈妈并不想参合你和小沈之间的事,只是担心他没有好好对你。”
“我和你妈妈都是传统的人,当初就想让你读个研究生,再考个公务员,在合适的时候结婚,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度过一生。”
“切”,苏予航忍不住插嘴,一脸不服气:“考什么公务员,我姐25岁就成了新予集团的副总,身价上亿,公务员能给她这个待遇?”
“跟着我哥混怎么了?有几个人能混成这样?”
林叶忍不住揪了一下他的耳朵:“你闭嘴!”
“是”,苏源安被怼了也不生气,只是笑笑:“可我们当父母的,并不在意女儿是不是大富大贵,我们在意的是,女儿是不是幸福。”
第4章
你不觉得阮昕薇三个字很熟……
一种酸涩的感觉爬满心头,让整个胸腔都充斥着憋闷感,下一秒,闷感翻涌,爬上眼眶,转化为眼角的一抹热意。
她不是刚出校园的懵懂女孩,在商场浮沉了多年,见惯了世态炎凉,心态或多或少有些麻木,她可以对着对手眼都不眨的算计,唯独对着自己的父母,她总是想着真真切切地放任自己的情绪。
他们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但父母的用心经营,让这个小家庭过得温馨且有富余,像大多数城市中产一样,他们没办法动辄拿出上千万的资产,但是却通过自己的努力和善意,在城市里积攒了不少人脉。
苏予笙记得她大四上学期面临着对未来选择的时候,父亲拜托了自己在重要部门当局长的死党朋友,为自己的女儿谋一份前程,对方答应地也很爽快,明确说了考公这关她必须自己过,后面的每一步,他可以手把手亲自带她,未来几乎是可以预见的轻松、顺利,能比同龄人少走10年的弯路。
她的父亲苏源安是个很在乎友情纯粹的人,为了自己的女儿,不惜破例去为她争取,这些她都看在眼里,但是,为了沈言非,她都舍弃了。
这些年,她面对父亲,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他多年的教诲和栽培,轻易地就放弃了家里为了铺垫好的光辉灿烂的未来,跟着沈言非头也不回地扎进了一条前途未知的路。
年少时候不知轻重,拿着自己的前途去赌。
然而有些讽刺的却是,她五年前就下了赌注,然而结果是赢是输,到现在还是不清不楚。
她和沈言非朝夕相伴,看似亲近,却始觉得隔着一段,就像他不会出现在她爸爸的生日宴,却会十分贴心地送上精心挑选的价值不菲的礼物。
猜不准他在想什么,而猜的过程就已经令人有些疲惫了。
最后,苏源安拍了拍肩膀,语重心长:“笙笙,爸爸希望你能得偿所愿和小沈有个好的结局,但是如果结果没按你的预想走,也不要害怕,爸爸妈妈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收拾好心情,她难得地睡了一个好觉,再醒来已经是周一,她一早收拾好,乘坐只有她和沈言非能坐的专属电梯直达新予集团顶楼。
天气很好,阳光已经有了初夏的明媚,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把偌大的副总裁办公室照得很亮,让人忍不住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苏总,这是一个从法国寄过来的邮件,请您查看。”秘书早已等在她的办公室旁,看着她进门,就跟着进去汇报。
“谢谢。”苏予笙接过包裹,向往常一样,和煦地笑了笑。
等秘书退出去之后,她拆开包裹,里面是一张照片和一封信。
照片上是一幅色泽鲜明的向日葵的油画,静静挂在展示台上,旁边站着好几个欣赏画的金发碧眼的人,照片刚好定格了他们脸上惊叹和欣喜的表情。
信上,用法语短短写了几句话,苏,莱诺教授很欣赏你的画,甚至在这次巴黎画展上破格展出了你的那幅向日葵,他让我向你转达,如果你想来法国读研究生,可以申请让他当你的导师。
短短几句话,却一下子让她出了神。
如果说苏予笙除了从高中开始就喜欢沈言非之外,还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那应该就是绘画了,而且巧的是,在这方面她从小就很有天赋。
苏源安和林叶见女儿喜欢,就决定好好培养,他们找了能触及到的最好资源,从小学到高中,一对一的上辅导课,所以苏予笙的喜好并不是玩玩而已,是经过了非常专业的训练的。
而那些教过她的老师,也都赞叹她是他们见过的天赋最高的女孩,轻而易举地就能把事物的形态勾勒的惟妙惟肖。
连她后来认识的好友也是法国最出色的青年画家都说,她对色彩和情绪的把控是顶尖的。
里昂总是一脸疑惑用法语对她说:“苏,为什么你画的向日葵总让人觉得心事重重?”
苏予笙总是笑笑不接话。她很喜欢油画,只可惜为了高考能拿更高的分,最终还是在高三那年放弃了。
上大学之后她偶尔会陆陆续续的画,但是只当爱好,不做专业,她曾经想过如果有机会考研,她其实挺想试试重新拿起画笔的。
然而,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幅用来消遣的画作,竟被里昂拿去请了法国油画界最负盛名的教授莱诺指点,而莱诺看过之后意外地十分欣赏,不但拿去画展展览,还直接说可以收她当自己的研究生。
莱诺是法国最顶尖大学的教授,是法国最负盛名的画家,不仅仅是法国,甚至放眼整个世界的美术界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能当他研究生,是每个绘画人心中最梦寐以求的事。
她用指尖轻轻触摸那封用法文书写的信,格外小心翼翼,生怕碰坏了那张纸,眼中泛着带着憧憬的光,十分眷恋。
但最后,她依旧还是恋恋不舍地把信折起来,锁在了柜子里。
她不可以分神太久,公司还有许许多多的工作等着她。
刚工作没一会,明艺瑶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把几张纸往她桌上一扔,一脸愤愤不平。
“搞什么啊,他沈言非怎么一言不发,就弄了一个人到公司里来了?”
“再怎么说,艺人这块是我在管,他通知都不通知,没经过董事会讨论,直接弄个人进来,还一签就是7年的合同,他到底想干什么啊?!”
她越说越激动,越说越义愤填膺,胸口不停地上下起伏,显然是被气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