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拉罐往前滚动,停在一双黑色靴子前。
他下意识抬眼,又看到了记忆里的那双眼睛。他不否认巧合能让他一天遇到同一个人两次,但她连衣服都没有换,不可能是巧合。
“意外吗?”鞋尖抵住易拉罐,崔锦桐弯腰捡起来,顺手扔进垃圾桶里。
宁也站在风里,惯性双手插兜:“不意外。”
听到这个回答,崔锦桐撇了下嘴角:“没意思。”
晚风和路灯恰到好处,落在她身上,营造出一股朦胧的氛围。半明半暗的光影里,她的眉眼太过漂亮,被映衬得更加具有冲击力。
冬日夜里的风和气温,并不能带走渴望升腾的火苗。
宁也认为,他的确不算好人。
尤其在看到她的第一眼。
他侧身,面朝着她,随意自如:“怎样算有意思?”
欲望是最原始的本能,崔锦桐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成堆的念头在混沌中变得清晰,又同这场风卷在一起。
映着街边的灯火,忽明忽暗。她眼底翻涌的情绪越过几米距离,和他的情绪搅合在一起。
他们是同一类人。
她想。
所以,她不用说的太明白。
.
“对面那个漂亮妹妹是不是在看你?”
在路边等公交,小胖望天,看到对面的崔锦桐,“她不冷吗?”
膝盖上面的短裙,看起来像光着腿。
宁也收起手机,看过去,扔下一句:“你先回吧。”
“啊?”
眼睁睁看着宁也过马路,小胖懵了,瞪大眼睛,见他和那个漂亮妹妹一起走了。震惊之余,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掏出手机直接给宁也发了条语音,“我草!你他妈不是说谁高三谈恋爱谁傻逼吗?!”
合着他才是那个小丑。
小胖绝望。
崔锦桐掂了掂手机:“不接电话?”
宁也:“在吵架。”
几分钟前,他刚和他爸在家楼下吵完架。没有哪次吵架不是那个男人先挑事,看不惯的,怎么都能说两句。
八字不合,也不知道当年怎么就把他判给了这男人。
“跟你爸?”崔锦桐猜到了,前几天她就在他们家楼梯间目睹他摔门,她语气随意,“你火气挺大啊,没有暴力倾向吧?”
宁也垂眸看她,俯身凑近:“你看我像有吗?”
不像。
跟巷子里小孩儿打成一片,喂流浪猫,还帮店主修电路,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纯粹的、正儿八经的坏人。
芦海的冬天太冷,适合待在被窝里,和喜欢的人一起打滚。
看到小胖的语音消息,宁也随手转文字,单手捏着手机回复。
在巷子里陪一群小孩儿玩了会儿,崔锦桐说要去他家。上次来找到他,都没有进到家门,而且他那个爸,说话真的太难听了。
崔锦桐刚要在沙发上坐下,被宁也握住胳膊拉了起来。没站稳,她下意识寻找支撑,手搭在了他的腰腹。
宁也:“别坐沙发。”
“为什么?”脑子有点短路,崔锦桐并不能思考他说的话,注意力全都被手心的触感吸引了。
怎么他妈隔着卫衣还能这么清晰,手感也太好了吧?
这腹肌……六块?八块?
宁也把她拉到一边,松开她,给她倒了杯水,放她手里:“他经常把人带回来在沙发做。”
“噗,咳咳——咳——”
猝不及防被呛到,崔锦桐拍着胸口,蹙眉缓着。
宁也伸手扯了张纸巾,擦掉她嘴角的水渍。
虽然这种话题对她来说没什么,但他说的也太猝不及防了,仿佛上一秒还是校园纯爱,下一秒就给她上了岛国电影。
缓了缓,崔锦桐舔舔唇,看他:“所以你经常看现场直播?”
这不好吧?
冲击力也太大了。
“有什么观赏性吗?”宁也看了眼沙发,脸色又冷又淡,态度中肯又客观,“狗都不看。”
双手端着水杯,崔锦桐看着他,散漫地点点头。
宁也靠着沙发:“笑什么?”
崔锦桐:“是挺缺乏观赏性。”
这话说得就很奇怪,甚至有点儿驴唇不对马嘴。宁也姿态懒散,微微弓着上身看她,勾唇轻笑:“你看过?”
崔锦桐摇了摇头:“想看。”
这话就更不对劲了。宁也蹙眉,有些不解:“看什么,那个男人和不知道哪儿来的乱七八糟的女人?”
末了,他又道,“崔锦桐,什么癖好?”
好他妈好听,他喊她名字的时候。
不得不感叹一句人与人之间的磁场,很微妙,也很奇妙。固定的三个字,固定的发音,其他人念她名字,落在她的耳朵里平平无奇,就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偏偏到他这里,他的声音和她的耳朵仿佛背着她做了什么不见光的交易。
够缱绻,够缠绵。
崔锦桐弯唇,嘴角的梨涡看起来像是盛满了桃花酒,很甜,眼底却一点也不澄澈清明。
“不啊。”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在半空飘飘荡荡,滑过他的心尖,“我想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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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他妈是高手。
一句话直接给他架在这儿了。
咽了咽喉,宁也有那么一秒在思考,他他妈不会是在高三的这个寒假,搞了个露水情缘吧?
说起来可能跟他精彩的十八年人生里并不冲突,但有点儿过了。
气息不稳地被压在床上,宁也有点儿头疼,但没阻拦她,任她在他身上作乱。她太软了,还很香。
当所有感官被侵袭的时候,他筑造的城墙顷刻间坍塌。
出于本能,手抚上她的后颈。
“等会儿。”
混乱的意识里,余光闯入一片眼熟的东西,崔锦桐紧急叫停,偏头看向窗边的桌子。
半开的窗户有风钻进来,扬起一层纱窗,滑过桌上的课本,又落下。
宁也的视线跟着她看过去,脑子里骤然断电。
操。
完了。
崔锦桐定定地看着桌上那一排整齐的课本,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她去年夏天都还在家里苦巴巴地背着上面的内容。椅背上挂着芦海市第一实验中学的校服外套。桌上摊开了一张试卷,写着芦海市第一次诊断考试。
是今年的。
也就是不久前,他刚考完一诊。
“宁也。”她声音微沉,坐在他身上,垂眸看他,“高中生?”
这个视角审视意味太重,宁也头疼。但他不觉得有什么问题,面色如常:“高中生怎么了?”
崔锦桐恨不得给他一巴掌:“三年起步最高死刑,你想把我送进去?”
话落,宁也倏然起身,她往后滑了一寸。怕她摔下去,他扶着她的后腰,将她揽了回来。
双腿跪在床上,坐在他腿上,几分钟前的暧昧没有散去,她的胸腔里来回荡漾着,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的热意。
“我成年了。”他说,“比你大两个月。”
这股被欺骗的感觉太浓烈了,不过也怨她自己,没有搞清楚状况,直接莽上来了。
崔锦桐啊崔锦桐,清醒点,人家只是一个高中生。就快要高考的高中生,不要耽误人家。
空气安静的几分钟里,两个人仿佛产生了某种不用言说的默契。
宁也猜到她想做什么,攒眉蹙额,语气沉了下来:“崔锦桐。”
闻声,崔锦桐立马从他身上下来,一言不发,径直往外走。
她这会儿语言系统混乱,脑子也乱,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什么都不合适,就想跑。
宁也没拦,顺手拎起外套:“我送你。”
崔锦桐走得更快了,生怕他跟上来:“不要。”
坐上了回家的车,崔锦桐甚至想赶紧开学,逃离芦海这座城市。想了想,给宁也发了条消息。
【我冷静一下,你好好准备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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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冷静就是两个月,崔锦桐都快把这事儿给忘了,没想到陪姜来到芦海看辩论赛的时候,会碰到宁也。
坐立难安地看完这场辩论赛,她无心感慨任何事,只想拉着姜来就跑。但没等她动作,宁也穿过人群,拉着她走出去了场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