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半小的沉寂后,霍星槐恢复理智。
他没想过分手,那就不可能分手,就算是姜姝提及的也一样。
他拨出了一个号码,信号接通时,低冷的声音溢出,“找出姜姝,多晚都即刻通知我。”
半个小时后,霍星槐回到了华莘雅苑,和姜姝在一起后,他们便一直住在这里。很久很久了,里面处处都是他和她的痕迹。他甚至没有换鞋,径自进了卧房,果不其然,所有和他有关的东西都被留下了。
姜姝,你到底在干什么?
冷目看着这一切,霍星槐罕见地起了暴戾情绪,他想毁掉些什么,可这个套间里,几乎到处都有她的气息。冷冷清清的,却永远不会真正割伤他。到头来,他宁愿自己憋着火,也舍不得损耗这屋中分毫。
姜姝无疑是了解霍星槐的,所以她各种迂回,最后回到了她最不可能在的地方——华莘雅苑附近。
闭门不出三天,她去了机场,可以说是在主动泄露行踪。
她没能上机,被霍星槐的人拦住了。
她淡淡笑着,随后拖着箱子找了个位置坐定,像是根本没打算走。
一刻多钟后,姜姝等到了霍星槐,他冷着脸,看着像是在生气。可他凭什么生气呢?从20到27,人生最美的七年她都给他了,没有一丝保留的。可是到头来,仍旧只有这两个箱子真正属于她。
vip休息区内,绝对幽秘的空间里,霍星槐终于问出了心中所想,极为冷咧的语气,“闹什么?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一定要分手?”
正如姜姝所想,霍大少罕见地动怒了。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事到如今,什么她都不稀罕了。
“闹?”姜姝轻轻笑了声,然后继续,“霍星槐,那你真的太不了解我了。”
“你可能并不知道,在你说在一起之前我已经喜欢上你了。我是怀着幻梦成真的心和你在一起的。”
只是七年后,她发现,幻梦其实从未实现过,一直以来,都是她在自欺。
“霍星槐,是什么让一个男人从不说爱?又从不提及未来?”
沉寂片刻,她冷淡到决然地给出了答案,“是不爱。霍星槐不爱,亦或是不够爱姜姝。”
“我的爱越深,我就越憎恨这段各方面都不对等的感情。”
自虐似地把自己全然打开后,姜姝嘴角的笑意却更浓郁了,由衷地,轻松地,“跟你在一起好累,过去的姜姝被你我合力杀死,现如今,我不想再爱你。”
“所以分手吧,看在我跟了你七年的份上,放我一条生路。”
生路,这话说得太重了,霍星槐被彻底激怒,“过去几年你不开心吗?我对你不好吗?你是怎么把自己过成现在这苦大仇深的模样?”
“爱你值几个钱?做什么不比说重要?你想要结婚?我们现在就去……”
此时此刻,霍星槐觉得眼前这女人简直是不可理喻。但都到了这个份上,他仍没想过分手,以他最不屑的婚姻做筹码也要困死姜姝。盛怒之下,他的本能在指引他,他不可以失去姜姝。他无法接受……
然而,现如今的姜姝什么都不想要了,“我说得很清楚了,我不想爱你了,自然也不会想要结婚了。”
“霍星槐你不知道吧,我自小就恨张口要东西。”
“我那么好,我凭什么不能得到一份热烈直白的爱?你所有的一切,包括我,都来得太过容易,所以你一直无所谓。”
“但我不是。我是在烧自己在爱你,如今烧枯了,我爱不动了。”
话到这里,姜姝眼中有泪涌出,但她怎么可能放任自己在霍星槐面前哭,于是决然收尾,“就这样吧,拿出你霍先生该有的风度。”
“再也不见!”
说罢,推着自己的箱子离开。而这一次,霍星槐没有再拦,两个人的感情似走向了绝境。
时光匆匆过,大半年过去了。
在这段时间里,霍星槐被熬到几乎脱了一层皮。他挨了人生中的第一个耳光,做了最不屑的事儿——开车撞树,也曾多次抽烟饮酒到天明……
他终于知晓那句杀人其实不用刀是什么意思了。原来想要一个人死,真的不需要用武器的。只要像姜姝这般,将时间和爱意毫无保留地倾注在一个人身上,等他彻底沉溺抽身而退便可以了。
更让他伤怀的是,姝姝离开了他,似乎真的过得更好了。她签约了温宛工作室,靠着奇幻大剧《无度》爆红,风头大盛。每每在广告和节目中看到她,他都忍不住会想,若没有和他在一起,姝姝可能早就红了。
她本就有独自发光的能力,是他强行地将她困在了羽翼下,而她因为喜欢,收起了一身冷艳光华,甘愿呆在他回头就能看到的地方。
而他,给了她什么?
什么都没有,还将她一身骄傲飒气给搓磨殆尽。
又一个夜,他喝到随时会呕的程度,包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他不愿让亲近的人看到他这狼狈不堪模样,其他人不敢靠近他。只是这一回,他享受的安静并没能持续到最后。包间的门从外面被打开,甚至都不曾敲门。
谁有这个胆子?除了商栩几个还有谁呢?曾经有的,只是她不会再管自己了,今晚就算他喝死在这里,她也不会再正眼瞧他一眼了。思绪因这个念头泛冷,低靡的声音随之倾泻,“滚!”
没回头,只听脚步声响了起来,径自朝着他而来。
听声辨人,竟是发誓说不再管他的商栩。他不禁弯了弯唇,意味莫名。
片刻后,商栩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他直接从冰桶里抽了支酒递了过去。商栩接过,开了,随后竟对着瓶吹了起来。
酒瓶空了三分一时,霍星槐终于看向他,“老爷子叫你来的?”
商栩:“你管谁叫爷来的?”
声音冷冽,明显还没从他堕落的愤怒中走出来。
霍星槐细微地勾了勾唇,“那说说你来干什么?”
停了两秒,又说,“来得挺好,等会儿蹭你车。”
无甚特别的两句话,却不知怎么把商栩激怒了,他忽地站了起来,扣住霍星槐的脖颈儿,剩下的红酒全部浇到了他的头上。
“矫情够了没?每天看着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老子觉得瘆得慌。”
“你特么的智商都被狗吃了?一段感情没了,续前缘是没可能了,但这并意味着你无计可施……”
不破不立,从头开始。让姜姝重新爱上现在的霍星槐,过去的就该留在过去,别再去内疚想着要去弥补。
姜姝那样一个骄傲的人,她不可能接受。可她又是那样的聪明,若是再度心动,她不可能推拒幸福。
“不过看你这烂泥样儿,姜姝估计得再瞎一次才会爱上你。”
“怂货,垃圾!”
商栩的那张嘴毒起来,当真是百无禁忌,只要他想,至坚冷铁也能穿孔。他也没让霍星槐蹭他的车,嫌弃得很。
然而他的话,似飓风掠走了困了霍星槐良久的迷雾,他忽然清醒过来……
——
第二天一早,他起了个大早。先去了潞城一趟,和姜父姜母聊了聊,为过去没做好的地方致歉也希望两老能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带的礼物再不是豪气悬浮,各个都是精挑细选,是真正从两老的喜好出发的,真挚又诚恳。虽说礼物到最后也没能送出去,但姜父也没将话说死。
原话是:我们对你的态度取决于姝姝,她喜欢我们就喜欢。但若是你追回了她,我希望你能好好待她,再让她不开心我饶不了你。
变相开了绿灯。
不是因为霍家财势惊天,而是他了解自己的女儿,那样清醒独立的一个孩子,要有多爱才能甘愿敛去自己一身光芒。这样的喜欢,又怎么可能轻易剥离。
霍星槐郑重应下,去机场前,他满城找天菜大杂烩的店。跑了很多糖水铺,终于让他找到一家有卖的。他拜托店家为他真空打包原材料,准备带回北城自己弄。店家没这么操作过,却还是在霍星槐说明了情况后为他破例。最后,还朗笑着祝他追妻顺利。
霍星槐由衷道谢,末了,给店家转了五百元表示感谢。
回到北城,霍星槐径自回到和姜姝住过的家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在灶台前手忙脚乱了好久,废了两包料,才煮出了记忆中的口感。拿保鲜盒装好,他出了门,往温宛工作室去时,又在街头的花店买了三支玫瑰花,火红色的,店员跟他说花语是“我爱你”。
一刻多钟后,姜姝被告知霍星槐到了。
若是平时她肯定不打算见的,可是前台妹子告诉她,霍大少带了三支玫瑰花当礼物,太稀奇了北城谁人不知,霍星槐财大气粗,送礼不是豪车就是豪宅古董珠宝。姜姝记忆里,他亦如是。拿三朵玫瑰花当礼物,可不就是稀奇?
末了,姜姝还是败给了自己的好奇心。她在一间空落的会议室见了霍星槐,这人……还真的带了三支红玫瑰,不仅如此,还有都快被她遗忘的天菜大杂烩。
她怔了怔,问他,“哪儿来的?”
霍星槐:“我去潞城买材料回来做的。”
像是怕她拒绝,他赶在她开口前落了补丁,“我试过了,不难吃!还热着,你要不要尝尝?”
姜姝只是冷冷睨他,没说不吃也没有拒绝。
现如今,霍星槐是真摸不清她的想法,但经此震撼教育,他知道问了,“吃一口?”
“不好吃我就拿走。”
就在这时,霍星槐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他看了眼,是段琮玮的,搁平时,霍星槐肯定是不会接。但此时此刻,他愿意喊他一声爸爸。他飞快地接起,那头段琮玮就喊了声他的名字,他便开始疯狂输出,“开会啊?好的,我马上到,已经在附近了,一刻钟内肯定到。”
“恩恩,待会儿见!”
段琮玮:“……”这狗东西这又是唱的哪出?
正想开喷,霍星槐演完了,毫不留恋地把电话挂了。
改睨向姜姝,朝她笑了笑,“我有个会急着走,东西先放你这好吗?”
“实在不行,我开完会回来拿!”
说罢,根本不给姜姝回应的机会,道了声回见便出了会议室。步履快得不像是要去开会的,更像是逃难的。
姜姝:“……”
默坐了良久,姜姝先是将那一束稍显单薄的玫瑰花拿在手中摩挲,神色冷淡,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后又将保鲜盒打开,记忆中的香气扑向她。过往猝不及防解锁,一桢桢从她眼前掠过……思绪的尽头,她拿起了勺子尝了一口天菜大杂烩。
别说,还真的不错。
不知不觉中,姜姝将整盒吃完。至于玫瑰花,她请前台打到兴海传媒让霍星槐来拿走。
霍星槐经此一次获取了很多信心,一高兴,给商栩送去了几件古董。为此,商栩打电话喷了他近一刻钟。火力是真的猛,但霍星槐一点都不介意,全程傻乐。
第二天早上五点,他便出现在了姜姝住处的楼下。在车里等到八点,姜姝才下楼。一看到他,长睫眨动了一下,幅度比平时肉眼可见地大了些,“你在这干什么?”
说这些话时,她“被迫”看了霍星槐。今天的他着了白t和黑裤,微宽松的版型,看着清爽又时髦。而且,他鼻梁上还架了副金丝眼镜,优秀少年感瞬间upup。即使不在一起了,姜姝还是不得不说,霍星槐是个可以靠颜值吃饭的人。
只是面上,仍没好话:“老花镜?”
被戳了一刀的霍星槐心口疼,“我很老了?”
这反应是姜姝没想到的,觉得好笑的同时,“霍大少还会在意自己的年纪?”
霍星槐:“你介意,我才在意。”
几秒后,又说,“因为我爱你。”
他再不卑微地想要纠错想要弥补想要破镜重圆,现在的他,可以淡而笃定地站在晨阳里说爱,本来就爱,单纯地陈述一个事实。可就是这份单纯朴实,久违地叩动了姜姝的心。
她不禁有点慌,下意识想避开他,“我还有事,先走了,明天别来了。”
霍星槐乖顺得有点过分:“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