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好几的大男人了,这么多年愣是一个女友都没有,更没见带姑娘家回来过,因此上次他带着孟南枝回来,阖府上下都在猜测呢。
少爷年轻时一头扎进学海里,十六岁就保送牛津,去国外没两年,自己搞了个私募基金被老爷子看重能力,有意将他培养成下一任继承人。
结果遭了霍家老二的红眼,弄出了个惊天惨案出来,少爷自此没了父亲的庇护,他一人扎根于集团底层,一步步往上爬,一个人孤苦伶仃这么多年,总算有个知冷知热的在身边了。
要说夫人也不是不操心少爷的人生大事,找了许多京北世家名媛来给大少爷相看,结果大少爷直接去了国外一年多不回来,夫人也就不强求了。
可葛叔心里着急啊,要知道大少爷这个年龄段的少爷们大部分基本都已经成家。
俗话说‘老婆孩子热炕头’,就他家大少爷单着,葛叔甚至都怀疑过是不是那次绑架的女匪给他留下心理阴影,因此大少爷莫不是不喜欢异性,反而是喜欢同性?
所以有段时间他还特意叮嘱过小徒弟,搞得那段时间江淮丙也是惴惴不安的,看他老板的眼光都有些不对劲了。
是后来霍锦西察觉了,师徒俩被教训了一顿才不胡乱猜想了。
如今看孟南枝,葛叔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天儿冷,梅园里已经开了地暖,快回去暖暖身体。”
而后又侧头朝着霍锦西道:“刚刚遇到夫人了,她说人她已经见到了,刚从关宅回来,头疼得紧要休息会儿,中午在花厅吃饭。”
霍锦西颔首,带着孟南枝先回了梅园。
再次来到这座深藏在景点之中的高门大院,孟南枝没了一开始的欣赏和惊叹,霍府里头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一楼一阁、一桌一椅都是价值连城,是她轻轻一碰,赔都赔不起的金贵古董。
一路进去,碰到府里的佣人,纷纷都停下来问好,行动间动作干净利索。
高门大院,气派显赫,却是规矩森严。
葛叔送他们进了梅园就退下了,转去厨房安排中午的菜品。
梅园里的梅花大部分都已经开了,粉色花朵被压在皑皑白雪之下,冰天雪地里,仍旧能闻见一缕梅花的清香。
粉红与雪白相映,梅香绕鼻,难怪古人作诗:‘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孟南枝在内厅呆了片刻就出来了,那些价值不菲的古董就那样随意摆在厅里的博古架之上、案桌之上。
堆金叠玉的富贵会眯人眼,她干脆出来,就站在园子里看梅林雪景。
已经到了这一刻,她心里格外冷静,无论下一步将要面对什么样的结局,她都能沉着应对。
唯一遗憾的是,要是早知道来他家,她也不至于两手空空上门,太没礼貌了。
身后有脚步声过来,是霍锦西进卧室换了居家休闲的衣服出来她就不见了,他心下一紧,飞快出门,一看,她站在园子里。
他深呼吸了一口,紧促的心跳渐缓,他才拿着大衣下台阶,迈步走过去。
“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你说的地方就是你家。”
霍锦西走近,将手里的大衣罩在她肩头,“说了你会来?”
孟南枝沉默,是的,他要是说了。
她是绝对不会来的。
“南枝。”他喊了她一声,与她平齐,一同看这眼前的白雪压梅,“你到底在怕什么?”
孟南枝不说话,目光平直虚无。
他侧眸看她,伸手将她拨正。
两人变成了面对面站着,青砖石板被雪水融湿,身侧是一树梅花白雪。
他顺手理了理她胸口被压着的大衣领子,她今天穿的仍旧是她自己的衣服,一件黑色围脖毛衣外搭黑色羊绒外套,因头发全部后梳低扎于脑后,露出的个五官越发明艳大气。
深邃的目光丝丝寸寸辗转在她的脸上,她但凡抬眸看一下他,都能察觉出他不平常的情绪。
可她目光虚无地定在前方的梅花上,不曾抬眸看他一眼。
“南枝,你以为我总跟你说的,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话是骗你的吗?”
“你要不要听听我最近定下的一个人生规划?”
孟南枝还是不说话,只是漆黑的睫羽微微动了动。
他也不在意,抬眸看向远方灰蒙蒙的天色,声音低缓无波:“我计划我们谈个一年两年恋爱,等你适应了我这样错综复杂的家庭,我们就携手走进婚姻殿堂,成立属于我们的小家庭,等过腻了夫妻二人的生活,又再生个宝宝抚养长大……”
一切的一切,都能循序渐进,慢慢来。
就如同他们的第一次,他计划也是慢慢来。
她是中间唯一的变数。
孟南枝瞳孔瞬间一缩,倏地仰头看向他,嘴唇颤了颤。
“你,你说什么?”
霍锦西回视,眸色平静得厉害:“这些话我原本不想说出来,我只想一点一点地去实现,就像你跟我讲那些我不曾知道的你的过往一般,可就像你不愿讲你的过往一样,你对我也总是退缩。”
“我每次前进一步,你就要狠狠退一大步,你不曾走向我过,我知道你怕中间的沟壑,可南枝,你难道不信我吗?”
他抬手摸上她的脸,拇指缓缓滑过冰凉的腮帮,“你所担心忧虑的这些,只要你愿意朝着我走,只要你也爱我,都不是问题,我能解决。”
孟南枝的心脏跳动得厉害,一双黑眸映着冰天雪地里自嘲剖白的他,“可你不爱我,你对我的心意,只达到了喜欢以上,爱人未满。所以一旦我们中间出现了问题,你第一反应是毫不留情地退缩离去。”
孟南枝怔怔地张了张嘴巴,“我……没有。”
他看向她的眼,“那你说,你爱我吗?”
第60章 也是爱人。
那个回答霍锦西最终也没等到, 关穆英在兰湘院里头疼得厉害,彤姨匆匆去喊家庭医生,也惊动了梅园。
两人到达兰湘院时, 家庭医生已经到了,初步诊断还是跟关穆英的老毛病有关, 思虑过重引起的偏头痛。
医生开下药,让她好好休息,赶着室内的众人出去。
孟南枝跟着往外走, 前方是霍锦西在跟医生交涉平时注意事项的背影,她脚步顿了顿,还是回头看了眼, 最终什么也没说。
师父之前就老偏头痛,她学了一套专门按摩的手法, 如果她还是保镖的身份,那她一定会像上一次她突发心悸时一样上前给她按摩,可如今身份不一样了,她也没了那个勇气。
但还好, 家庭医生开的药管用,吃下去没一会儿, 头痛的呻吟声就减轻了许多。
原以为中午花厅吃饭要少一人了, 但等开饭时, 关穆英还是强撑着过来了。
霍老爷子是倒数第二进花厅的, 见到两人坐在一起,他神情一顿, 有种果然如此的预料, 只说了一句来了啊,便在主位坐下, 老神在在地看向霍锦西,“听说你母亲头疼,好些了没?”
霍锦西神色淡淡:“不劳您操心。”
霍老爷子神色一噎,刚要说他两句,门口传来佣人的问候声。
彤姨推着关穆英进来,霍锦西站起来,过去接过彤姨手里的轮椅,推着到餐桌前,“让厨房送过去就好了,外面风大,小心加重头疼。”
“没事。”关穆英说,见到对面也跟着站起来的孟南枝,神色浅淡,“坐吧。”
孟南枝张了张嘴想要问她好点了没,关穆英已经垂下眼眸,她话又落回嗓子里,霍锦西见状,走过来安抚地握了握她的手,无声道:坐吧。
两人坐下,葛叔交代佣人上菜,一盘又一盘精致的名贵菜品被端上桌,哪怕严寒大雪天,也上了许多珍稀食材。
明明有数个佣人进出花厅,可花厅里却是一丝杂音都听不到,连用餐也是,厅里四人,无一人发出声响。
别人是教养,是用餐礼仪,孟南枝却是死憋硬学,眼尾余光时刻在观察着身旁的男人,他如何用餐具,怎么吃饭,她就怎么用、怎么吃。
和第一次在这个花厅里吃饭时一样的感受,明明菜很好吃,但却莫名刺嗓子。
第一次时起码还有江淮丙作伴。
这一次只她一个,这种感觉,太痛苦了……
“叮——”一声,汤匙磕在白瓷碗边上,花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孟南枝身上,她手上动作一僵,硬着头皮抬起头。
想要解释什么,身旁位置上也忽然传来“叮”一声,同样是汤匙放进瓷碗里发出的声响。
那些放在她身上的目光又都转了过去,连带着孟南枝也跟着侧头看去,男人一脸平静,重新拿起汤匙,轻轻搅动浓汤时也发出了一两声声响。
“锦西。”威严不悦的声音响起。
霍锦西掀起眼皮,镜片后冷淡双眸一一回视过所有看着他的目光。
“正常吃个饭,一两声磕碰声而已,没必要搞这么严肃。”
关穆英眉间微微皱了皱,“一直都是这么吃饭的,倒是你,这么敏感做什么?”
她抬起眼,冷淡地看着他,“又或者你以为我在给谁下马威?”
孟南枝心下一紧,捏着汤匙的指尖有些泛白。
霍锦西搅动汤匙的动作一顿,微微侧目回看关穆英,“妈,是不是下马威您心里清楚,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说完,他放下汤匙站起来,顺带也将孟南枝拉了起来,“您慢用。”
关穆英面色霎时沉了下去。
候在后边的彤姨臂弯抱着白色羊绒皮草披肩,嘴唇动了动。
霍锦西没管,朝着主位默不作声地老爷子打了声招呼拉着孟南枝转身要走,身后传来关穆英拔高的声调:“霍锦西!你给我站住!”
霍锦西脚步没停径直往外,孟南枝却不由得顿了顿,连带着他也停了一下。
关穆英重重放下筷子,“你的教养就是让你跟我这么说话的?”
彤姨忙将披肩挂在旁边的衣架上,上前给关穆英顺了一下气,捡起散乱的筷子,为难地喊了声:“大少爷……”而后又朝主位的老爷子看去。
都吵成这个样了,老爷子如今是怎么回事,也不出来说句话?
霍老爷子就是知道这场婆媳大战没他说话的份儿才不随便插话,没看最近霍锦西对他,那都是什么态度?
他插话能有他好果子吃?
不过到了眼下这个境地,也由不得他不说话了。
霍老爷子清咳了一声,拿出长辈的架势:“都别吵了!有话好好说,锦西难得带姑娘回来吃个饭,你们平时吵也就算了,怎么今儿也吵?”
说完这个,又转头看向门口,“锦西也是的,你母亲正头疼,你跟她计较个什么劲儿,还不回来坐下吃饭?”
“哟~这么热闹啊。”门口忽然传来一道清丽的声音。
霍简卉一袭CHANEL粗花呢经典套装,手戴黑色皮革保暖手套,头戴黑色山茶花千金礼帽出现在花厅门口。
本是微微笑着的唇角在看见厅里剑拔弩张的气氛时顿住,她看一眼母亲眼里的怒火,再飞快看向已经离席的霍锦西和孟南枝,立马就猜出其中的一些关键。
关穆英看向她,怒气稍稍降了些,“不是说今儿不回来了?饭吃了没?”
“吃过了。”霍简卉唇角重新勾起笑容,朝着孟南枝比了比,“回来带她的,她今天上岗,我之前说了让她来老宅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