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街上溜达一会，蒋西就说：“我们去西点糖果店买蛋糕卷吧，说好了谁帮我抓贼就请谁吃，这次还是你帮我出的主意，我请你吃。”

　　唐贝贝想都不想就拒绝：“等李兰霜赔了你钱再买吧，不然她耍赖你还要贴钱。”

　　蒋西才不会让她耍赖呢，到时候她不给，自己就去她父母厂里要。

　　“而且顾师兄这不是也给我买了包酥糖嘛，姑且算你一块请的吧。”

　　唐贝贝就爱打趣人，被她抓住这件事，以后蒋西是没清静日子过了。

　　他俩的故事连开头还没写，唐贝贝这话说的好像他们怎么了似的。

　　蒋西严肃的告诉她：“你别开我们俩玩笑，他一看就没那个意思，我就算喜欢他也是剃头担子一头热。”

　　最重要的是，万一到时候戳出去，被他知道多尴尬啊……

　　得，刚刚还在纠结喜不喜欢人家，现在都开始说自己剃头担子一头热了。

　　唐贝贝撇撇嘴，她想说只要蒋西想，略施手段哪个男人不是手到擒来。不过她脸色变来变去，最后还是憋回去了。

　　蒋西性子别扭，连别人说她长得好看都不喜欢，更是不可能去戳男同志的纱的。

　　她俩没什么可逛，蒋西就说去接蒋北回家。

　　蒋北在发电厂办的学前班上学，早上李群芳把他送去，中午在那吃一顿，晚上谁有空谁去接回来。

　　今天半下午就被接走，蒋北别提多高兴，牵着姐姐的手一直乱晃。

　　蒋西想起她包里的酥糖问蒋北吃不吃，蒋北没有不吃的东西。

　　听说姐姐要给他糖吃，乖乖站在路边等着姐姐拿出来。

　　这个酥糖是豆酥糖，层层酥脆裹在一起，吃的时候可以一层一层吃，上面撒了豆粉混合麦芽糖香，特别好吃。

　　就是这种糖卖的不便宜，蒋西也不经常吃，只逢年过节能吃两颗。

　　逢年过节能吃到，还是因为李群芳要买了带回老家充面子。可惜老家人太多，一人能分到一颗都是好的，蒋西不常呆在奶奶身边，她奶奶就会额外多给她一块。

　　蒋北一只手牵着蒋西，一只手拿着糖啃。蒋西递给他的时候特意用糖纸包着给他，他吃的时候还是难免会掉渣出来。

　　蒋北看着有些心疼，就让蒋西把剩下半块包起来，等他回家再吃。

　　蒋西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就答应再给他一块。

　　到家以后蒋北坐在桌子边吃糖，蒋西就准备晚饭。

　　她的厨艺实在谈不上厨艺两个字，幸好家里吃的简朴，不需要什么技术，菜放锅里炒熟再放盐巴就可以。

　　炒了个油渣青菜，蒸个青椒鸡蛋酱，把李群芳提前做好的馒头热一热，再熬个红薯稀饭。

　　做完一家人的晚饭，蒋西又把炉子碳换掉，把水壶坐在上面。

　　一家人晚上都要用水，要烧好几壶水。

　　楼里人陆陆续续都回来，看到蒋西都要夸她两句。

　　看她脸上带着伤，都问她是不是跟人打架了。

　　蒋西说是树枝刮的，只不过没什么信服力，也就蒋北能信。

　　李群芳下班还没到家，蒋西可能跟人打架的事，半个楼的人都知道了。

　　主要是这孩子平时脾气看着挺好，也不爱跟人疯玩，没想到她还会跟人打架呢，大家还挺稀奇。

　　李群芳在半路遇到出来买菜的邻居，看到她就咋呼起来：“你怎么还在这慢悠走呢，你家蒋西跟人打起来了，脸上刮好大一个口子呢！”

　　这个人也是爱咋呼的，平时李群芳还跟蒋明川蛐蛐过她，今天一听是蒋西也没细想就急了。

　　真以为蒋西跟人打架破了相，匆匆回到家看蒋西脸上果然有个口子，只是摸了药水看起来像很大一片，其实只有一道小痕迹，不像她说的那么夸张。

　　蒋西瞒不住，才告诉妈妈，自己鞋被人剪烂的事，气的李群芳在家里又是一顿骂。

　　骂完李兰霜，又骂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邻居，乱传话估计明儿个这片人都要传蒋西破相了。

　　蒋西还有心情安慰她妈：“等我好了出去转一圈，一看不就知道没破相。”

　　说是这么说，一想蒋西要被人这么说，李群芳心里还是不舒服。

　　特别是蒋西脸上连个痣都没有，有个小伤口她也怕留印子。

　　她俩平时再吵闹，母女关系还是挺坚固的。

　　等蒋明川回来，又是一番盘问。

　　吃完晚饭李群芳就拿十个鸡蛋出来，煮熟把蛋黄剥出来熬蛋黄油。

　　十个鸡蛋黄，李群芳跟蒋明川轮流炒个把小时，才只能出连碗底子都盖不过的油，只够蒋西一个人用。

　　蒋西别别扭扭问李群芳：“妈，你怎么不骂我跟人打架？”

　　李群芳说她懒得骂：“你又不听我话，我说多了不是还嫌我烦。”

　　这片刻的温情，也让人有些眷恋。

　　蒋西难得示弱，跟李群芳刨析自己的心思：“我也不想跟你吵架，谁让你总是偏蒋北。”

　　李群芳说她没良心：“那有了蒋北就不疼你了吗？说起来你比蒋北大了十来岁，我们还多疼你十几年。”

　　蒋西是第一个孩子，前面这么多年也只有这一个孩子，夫妻两个恨不得把她放手心里疼。

　　以前公园有给人照相的，要好几块钱一张，都赶上他们家半个月生活费，李群芳和蒋明川也毫不心疼的给她拍。

　　从小到大的裙子，皮鞋，只要她要的，更是没断过。

　　两人都竭尽全力把自己能给的，都给了孩子。

　　想到这李群芳又想起有了蒋北以后，确实对蒋西有些疏忽，难怪她觉得自己不疼她了。

　　李群芳心里也有些愧疚，可是不生蒋北也不行。

　　娘家婆家每年都催，什么偏方都打听，就是为了让她生。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她不能跟别人不一样，只能被挟裹着向前。

　　娘家婆家也有难处，自己不生多的是闲嘴子说这家媳妇生不了，背后戳他们脊梁骨。

　　蒋明川走的远，眼红他的人多的是，赶不上他也要说两句他的酸话，他没儿子那些年不知道多少人心里偷着高兴。

　　管他再有成就，没儿子还不是什么都留不住。

　　甚至他们回老家过年，还有人偷偷上赶着给蒋明川介绍小的，养在老家。

　　蒋明川不可能答应，人也被她婆婆打出去了，但李群芳还是觉得一颗心千疮百孔，最后妥协着怀了蒋北。

　　她不恨任何人，世道总是对女人最坏，大家都在被拥挤着往前推。

　　她只能在心里暗暗想，以后绝不能让蒋西这样被对待，而这已经是她能做的全部的反抗。

　　说完李群芳沉默一瞬间瞬间，蒋西也没说话，两人的心结就这样在沉默中化解。

第9章 “我们热爱劳动，……

　　晚上睡觉之前，蒋明川一边看书一边跟李群芳说：“西西从小没跟人打过架，现在竟然还学会打架了，她奶知道肯定高兴坏了。”

　　他问蒋西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李群芳刚刚去检查过只说：“膝盖碰青了，她还没发现明天肯定要腿疼，头发也被拽掉一些，刚刚突然感觉疼，还挤了两滴猫尿。”

　　“我听说是贝贝帮她的，不然她那小胳膊小腿估计只有挨揍的份。”

　　李群芳脱了鞋上床理被子，忧心忡忡地说：“不知道她晚上会不会做噩梦。”

　　蒋明川说他半夜起来看看，又跟她商量蒋西工作的事。

　　“老周今天把我们上次送的钱退回来了。”

　　李群芳刚躺倒，又立刻坐起来：“啊？这怎么回事，他嫌我们送少了？”

　　蒋明川让她听自己说完：“他的关系就是搭着国棉一厂，才这么多人找他。这两天国棉一厂出事了，听说有人被查出来倒卖厂里票券，要拉出去游街批斗，还要判刑去蹲牢底，老周是吓破了胆不敢做了。”

　　这事李群芳还真没听说过：“这么大个事，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蒋明川说：“这几天应该就有了，我也是开会的时候，听几个领导提了一嘴才知道。”

　　“说是上面来的任务，让各个厂里都纠察，看有没有贪污蛀虫坏分子。”他叹口气：“国棉一厂这次被列为了重点纠察单位，他们厂长是从别的省调来的，正愁找不到发作的理由立威，这下不正好是瞌睡有人递枕头了吗。这正风口浪尖上，大家都不敢触霉头，老周才把钱退了，搁以前办不成他都不会退。”

　　这么一来，想找人给蒋西安排工作的事，就更渺茫了。

　　两夫妻又愁起来，总不能真让蒋西下乡，她在家除了做饭，李群芳连衣服都不让她洗，下乡可怎么办？

　　蒋明川狠心道：“工作我们继续找，她下乡这件事我们也要做好打算，不然临到头再安排真不一定能给她送回老家。”

　　万一分到哪个十万八千里的地方，一年到头见不了一次面，一家人就抱头哭吧。

　　这个事一时半会解决不了，幸好离蒋西毕业还有两个月，还能再看看。

　　第二天早上蒋明川特地走迟些，跟蒋西要来李兰霜的借条。

　　“这事你别管了，钱我帮你要，听到没？”

　　蒋西还没睡醒，人还迷糊着，胡乱点头应下。

　　蒋明川知道她起床的迷糊劲，温声叮嘱她：“别犯迷糊了，待会爸爸走了不能再睡了，听到没？”

　　又说早饭放在锅里，吃过再去上学，让她记得涂妈妈熬的蛋黄油，直说的蒋西清醒无比。

　　蒋西眼角抽了抽，熟练地打着哈哈，敷衍蒋明川：“我知道了，你别啰嗦了，快去上班吧。”

　　边说边把人往外推，蒋明川只好先去上班。

　　蒋北已经被李兰霜带走送去学前班，蒋西洗漱完吃了早饭，也背着她的军绿色书包去上学。

　　从今天开始就轮到蒋西他们班去校厂帮忙，蒋西一向都是踩着点到教室，才放下书包顾老师就来组织大家一块过去。

　　他们学校的校厂也就是一间大教室，也就是说的好听叫校厂。

　　没有多余教室的学校，一般直接就在教室里做活。

　　早些年前，为了贯彻“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的理念，就开始流行学校办工厂。

　　一些大学开办的工厂就比较具体，和“高大上”。搞什么机床，农机产品之类的。

　　下面高中，初中小学没有条件，主要做一些手工活，拆线圈或者去附近厂里帮忙。

　　像有些乡下的学校做的大多是搓麻绳，做粉笔，蜡烛等等，五花八门什么都有，校厂里的产出能覆盖自己学校的用度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