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杯底空了,许念粥抬头,小心翼翼地问:“解酒了吗?”
周圻心生有趣,他曲指轻点她脑门:“小姑娘,铃铛妙药啊,速效?”
许念粥心不在焉地‘噢’了声,扭头收好桌上的包装袋,丢到旁边的垃圾桶里。
周圻看着她的身影,决定“将错就错”,在她站起身时,伸手将拿着的玻璃杯推放到桌面的最里,突然又靠近她,另只空着的手抵在她另侧的桌沿处。
肌肤碰触,滚烫发麻,许念粥耸了下肩,口干舌燥,想着刚刚那杯蜂蜜水她也该喝点儿。
又或许,她该加强锻炼,让身体体力更好一点。
僵持了会儿,周圻笑了,动作轻缓的将她洗澡时随意扎上的发绳解开,如瀑般的黑色长发落下,散出一阵清香。
感觉到后背的温度蒙了温,许念粥屏着的一口气终是发颤着呼了出去,她转过身双手撑在身后的桌子上,努力直视他:“睡觉吗?呃……单纯的睡觉。”
她从前还没发现过汉字竟会有如此的一词多义,但也可能纯粹是她想多了。
“睡觉,”周圻看她谨慎,想起了什么,往花生企鹅的方向看了眼,逗她,“那你晚上是抱它,还是抱我?”
“它!”许念粥毫不迟疑地指了指花生企鹅。
顿了两秒后,周圻捏住了她的食指,失笑:“要不我还是把它收回吧。”
……
不过昨晚的最后,许念粥还是抱上了花生企鹅,倒不是因为唇舌之争辩过了周圻,而是他学校那边的小组突然下发了任务,他要回房间完成。
许念粥也不知道周圻到底昨晚几点钟睡的,但肯定在她之后,而且任务量也不小,她给他发的那条[晚安],也是过了半个小时,凌晨十二点多他才回。
打开门,看到门外衣冠楚楚的男人,许念粥又瞧了眼自己,怎么看怎么像她才是加班的那位。
“早啊!我先去刷牙洗脸。”她撂下一句话就跑,跑了两步,后退,不知出于什么心态,许念粥将手里的花生企鹅塞还给了他。
周圻微微怔愣了下,稀里糊涂地接过,看着一溜烟就没的身影,旋即笑了。他走进,关了门,将手上的东西放好,慢步走到浴室门边:“我们大概两点出发可以吗?”
许念粥嘴里满含着薄荷味的牙膏泡沫,听见问题,嘴比脑子快:“好的呀,没问题。”
咕噜咕噜,嘴边吐出了好几个小小的泡泡,她被呛了一下,又伸手去抓。
周圻刚站定在门边,就看了她玩泡泡的画面。相较于在门口那会儿,她这会儿已经用鲨鱼夹把头发抓好,在她自己很难看完整的后背、后脖颈那块儿,留下好几处小小的暧昧痕迹。
许念粥被周圻看得脸发烫,刷牙的动作都慢了下来,她开始驱人,嘟囔着让他先出去,给她十分钟。眼瞧着嘴边的小泡泡越说越多,她不得不先去漱口,等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完,牙刷‘噔’的一下落回牙杯中,她又一扭头,门口的人不仅没走,还居然抱臂观看完了全程。
许念粥走近,挥了挥拳头。
周圻捻住她的衣领口,往上提,一本正经:“我来监督一下你是否有遵循巴氏刷牙法。”
遵循吧……不过许念粥没多想这个,倒是注意到了他说话前的小动作,低头看了眼睡裙,无意识地开口:“好看吗?”说完,她自己都震惊,这换之前是她绝对不可能问出口的。
被同化了。许念粥‘唔’了声,后退几步,也不知道这个变化好不好。尽管如此,她还是眨眨眼,很期待回答。
周圻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许念粥进步了,但也仅仅进步了一点,在见周圻准备说话时,她又自动切换跳转到了下一个话题。
她拿起毛巾,问:“你不困吗?昨晚才睡了几个小时呀?我都有没睡够的感觉。”
听她又像自言自语,又像是问他问题,周圻噙着笑和从镜子里看向他的许念粥对视:“当然好看,”看她闪躲开眼睛,他也还是继续回:“不困,睡了有六、七个小时,你要是还困,我们再推迟一小时出发?”
“不用了不用了,就两点。”许念粥把脸埋在毛巾里擦着,摇摇头,说话声音闷闷的。
选衣服时,周圻特意叮嘱穿条长裤,要是是裙子最好的能到脚踝的,许念粥听了,但不多,拿起了条七分裤,周圻面上肯定,但说得是你等着瞧,今天山上的蚊子有口福了。
许念粥被逗笑,最后长裤短袖加薄外衫,脖颈处裸露在外的地方,也涂上了驱蚊露。
去的是浙大的之江校区,也是许念粥在之前计划过要去的景点之一。昨天闹腾过后唯一办的正事,预约了参观。
出发前,许念粥还特意带上了拍立得,她打算之后两个人去哪儿都用这个记录,可以直接把相片给一份周圻。
车子停在了校门口,周末,也有不少人。
更多是家长带着孩子来参观的,许念粥才下车就瞧见了两家人,一家的孩子估摸着才上小学。
她撞了撞周圻的手肘:“你看,从小培养,环境熏陶。”
周圻看过去,笑:“谁不是从小被念叨过来的?”
许念粥先摊牌:“你别说,我当时考研选校开始的时候还真选了这个学校。”
在他持续注视的目光中,她后摊手:“然后中途换掉了。”
她歪头瞧了眼周圻,嗯哼了声,就是你想的那样,太难喽,我太菜了。
周圻笑着抬手刮了刮她的脸颊:“没有,你很厉害的。”
许念粥这回不推脱了,接受了这份厉害,也挺开心。
“我说真的。”他还确认了遍。
“好啦,我知道了,再说就满得溢出来啦!”她好想笑哦。
跟着人流一同进了校门。
红砖楼,绿茵路,百年香樟,依山而建,建筑杂糅了很多风格,古罗马文艺复兴时期的遗风、英格兰建筑的古典、巴洛克风格……许念粥走着看着会突然觉得一栋楼,一片景眼熟,后来回去一查,还真是某个电影、电视剧的取景地。
没有规划从哪里开始到哪里结束的路线,看着哪里有路,哪里有人就跟着去了哪里。
是个好天气,云朵悠悠,驮着浪漫。
情人湖的湖面水光粼粼,清透的翡翠绿色。虽说已经是个著名打卡点了,但当两人并排从情人桥上走过的时候,许念粥还是偷偷瞄了周圻一眼,然后就发现周圻也在往这边看。
她是偷瞄,他是磊落地看。
许念粥的心后知后觉地跳漏了拍,她忙推了周圻一把,让他去站好,拍张照,也没管光线构图好坏,只是推远。
她偏过头,呼吸错乱。
这是拍立得拍下的第一张照片,她避光护好,往周圻那边走,恰好中间有对情侣横穿走过,许念粥低着头走险些撞上,被周圻快一步侧身伸手挡下,拉了一把,她跌进了他的怀里。
百味杂陈。
许念粥趴在一侧护栏上,看湖边绿氤似霭,绿树葳蕤,飘落下的些许树叶淌荡在湖面上。周围的色彩饱和度实在太高,她盯久了,时不时搓揉着眼,眼眶热了,连带心窝也热。
周圻背靠着栏杆,在看万物,但更多的目光落在身边人的身上。
他看她手里握着的相纸图片在渐渐成形,转过身去,胳膊撑着:“好了?”
许念粥不太自然地扭头看他,顺着视线向下,‘噢’了声,举起相片,只一秒,就偏了点角度,不让周圻看。
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看不太清,好端端的白净少年,变成了刚挖煤回来的糙汉。
许念粥仔细辨认着瞧,还是能看出点五官,但就是……太黑啦。她低落的情绪被打跑,原本就发热的眼睛,愣是一下笑出了泪花。
“好好笑啊你,怎么能这么黑!你一定要好好存着,以后万一哪天不开心了,就拿出来看看,笑笑。”她不敢笑得太大声,但真的,很搞笑啊。
周圻哭笑不得,笑是因为她在笑,哭是因为这是他自己。
他接过照片,明白了她的笑点。看的好笑久了,他当真听话收好,放在了钱包夹层,收回手时,身边的人也渐渐平稳了呼吸。
桥上忽地跑过只白猫和只黑猫,一前一后往另一侧的石阶上跑去,‘喵呜’了声。
片刻,他听见许念粥轻轻喊他名。
周圻转头。
“我突然觉得你之前有句话说的很对。”她对上他的眼,他阳光下琥珀色的眼瞳里藏着她小小的倒影。
周圻颔首弯腰,将耳朵贴很近:“哪句?”
突然拉近的距离,许念粥心间一颤,微微踮脚蹭上:“谁都不能回到过去,但谁都能从现在开始。”
第二十八章
Chapter28
周圻的呼吸滞慢了下, 正想偏头回话,就感觉脖颈被只手覆上,向一侧搂去, 旋即唇角一热, 这动作轻而快,就像风轻咬过枝丫上欲坠的树叶,掉在湖面上惊起了清波。
许念粥倏的一下放开了他,放平踮起的脚,她面颊烫乎乎的, 好似上一刻全然忘却了身边还有旁人接连路过。
发晕后视线聚回,她看到周圻的唇侧有抹淡粉,才想起出门时涂的是带色润唇膏,许念粥下意识地伸手,用指腹将其擦去,却不料擦不干净, 永远剩下一小点晕开的粉。
她悻悻地刚准备收回手,毫无防备的就被周圻握住了腕骨。
抬眼, 四目相对,她看到了他微微勾起的嘴角,心绪起伏。
周圻瞥见她红透的耳垂以及指腹上的浅红, 轻声一笑,拇指缓缓抹蹭过刚刚被柔软点触过的下唇,在手指同样的位置留下了同样的红。他顺势想将许念粥环进怀里, 却被她用拿着拍立得的那只手给挡了下。
“有好多人。”许念粥现在在意起了周围人投来的, 没任何恶意的目光, 小声嘟囔。
那拍立得抵在他的左胸口处,周圻垂眸看了眼, 抽出另只手盖在她的手背上,一同按住,按更紧。
“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他的语调里都透着些愉悦,多看了她几眼,“这会不会太不公平了点?”
他的心跳通过拍立得连到了她的手掌,再顺着手臂经脉一路传送到了她的大脑。
大脑立刻被收买贿赂,许念粥往前蹦了小下,跳到周圻的怀里,贴一贴。她脸很快又一红,以要再帮他拍一张照片为理由,又将人推远。
周圻被推着躞蹀往前,站定,笑看着,带着丝意犹未尽:“就这样?”
“就这样……”许念粥低头,假装研究拍立得。
“行,”他看她呆愣愣,没为难,不紧不慢道,“晚上继续。”
许念粥听闻立马仰头,又羞赧又紧张又期待,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她主动跳过这个有颜色话题,催他:“快去站好。”
许念粥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会产生一种强烈的,想凑上去亲一下的欲念。或许靠得太近,他身上有她喜欢的味道将她吸引了过去,又或许是纯粹的想要抚触,还又或许是想要堵住她自己差点脱口道出的话,从现在开始。
“你要不做个什么手势?”退远了些,透过镜头,许念粥看到里面的朗朗少年,听话的板正地站立着,如松。她好笑,提高了些声音询问,试探性地伸出两根手指头,“比如这个?”
周圻了然,弯弯眼,有些僵硬和稚拙地配合着比了个耶。
莫名,按下快门的那一瞬,许念粥的嘴边轻声喃喃出了‘笨蛋’两个字,绝对的褒义词,傻到可爱。
上一张的失败经验还没有琢磨清楚,许念粥只能再次根据注意事项去捏着相片的最上端,用手心好好捂着,尽量不去甩动。
她刚放下拍立得没两秒,肩膀就被人拍了下,转头,看到了一个戴着墨镜的女生,应该也是游客。
许念粥有些疑惑地朝女生点了点头。
“许……念粥?”女生把墨镜推了上去,卡在发间,笑着说了声嘿,“还真是你!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
许念粥有些茫然,定定地看了两秒后,她想起了这位女生是她高二分科后的后桌,还是英语课代表,关系还挺不错,但没想起来叫什么名字。当时一个班近五十人,加上还有走班的同学,许念粥本来记人名的本领就差,过了这么多年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