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熬成虾油,煮汤煮面放点油进去,那滋味……可别提多香了。”
王念终于说出虾壳用途,说着话眼睛也没忘记继续看地坝上的几人。
“你懂得还真多。”刘超仙随口回道,其实注意力也一直关注着那边。
地坝上此时气氛已经僵住,杨雪理直气壮地站在那,拉家具的男同志又没地找人说理。
就在这时,楼梯口突然有人惊呼了一声。
王念和刘超仙齐转头,往楼梯口看去,屁股不约而同地离开了凳子。
周山秀一路小跑,人还没站定就带着哭腔叫了嗓子:“这可是我的嫁妆。”
拉车男人抬手一指:“三妹,你要怪就怪她,是她故意松手,我在后头哪看得见什么情况。”
“原来是周山秀的哥,还真会推卸责任。”
“不是她亲哥,应该是表哥。”
“这么大个男同志,怎么一出事就全推在人小姑娘头上,不是什么好人。”
“刚才他不会是故意让杨雪帮忙吧?”
上一世,王念几乎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偶尔遇到明星八卦也只能自言自语几句。
那种生活很快乐,但现在这种有人陪着一起八卦的感觉也很不错。
这就像是围城内外,大家都很好奇对方过的是什么生活。
两人双手都没停下来过,同时眼睛也没离开过眼前。
周山秀能在众多姑娘中成功和谢华勾搭上肯定有她的本事,至少在王念看来戏演得那叫个炉火纯青说来就来。
伤心、难受、欲言又止,最终都化作一声无奈长叹。
“碎了碎了吧!孩子还小不懂事……”
“怎么了?”
特别是杨富的到来,周山秀满脸委屈要哭不哭,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满口漂亮话。
眼锋往表哥方向一扫,对方立刻开始添油加醋地告状。
杨雪硬生生没扶稳变成了故意把柜子推下车的坏人,说得有鼻子有眼就跟亲眼看见似的。
虽然……确实是杨雪松开了手。
“杨雪。”杨富背着手,十足领导派头,又引得刘超仙一顿吐槽:“就是个副科长,瞧着比咱厂长都派头大。”
杨雪仰着头,直直看着杨富,没有半点要屈服的意思。
下一瞬,她忽然抬起手指向王念两人的方向:“两个阿姨可以为我作证,你可以问问究竟是不是我推的。”
王念:“……”
火突然烧到了自己身上,杨富转身看来,背着的手还是没放下。
刘超仙皱眉,小声嘀咕:“说实话?”
王念就冲杨富笑笑,大声:“就瞧见梳妆台滚下来了,要是杨雪不拉着妹妹躲开,两姊妹都得压在下头。”
其实她说得也不算假话,既没说是谁瞧见,也没说杨雪当时是故意松开了手。
总之梳妆台是自己滚落的,而且姐妹俩要是不躲都得遭殃,那可就部只是摔坏了个家具那么简单。
杨富脑子转得也快,眉头一挑就明白过来。
“孩子没事就好,改明儿我休息再找木匠给你打个新的。”
“可是,这些都是……”
杨雪直接插话进来,同样还以了一番漂亮话:“既然周姨那么喜欢,那咱们把木板捡起来找木匠重新订一订。”
杨富没说话,显然再等着周山秀拿主意。
良久,周山秀哀怨地撇过头去:“杨雪说得对,过日子该节省还是得节省点,就用这个烂的吧。”
“这家以后过日子还有得闹。”刘超仙预言。
王念深表同意,周山秀厉害,杨雪也不遑多让,两个厉害的人斗起来,杨家哪还有清净日子可过。
聊归聊,手里活两人都没落下。
奋斗一个小时,几十斤虾就剥出了小半盆虾肉,倒是虾壳垒得冒尖。
刘超仙十分嫌弃地闻了闻被腌入味儿的手指:“要是你那什么虾油不好吃,看我怎么埋汰你。”
说完,赶忙拿上香皂跑到二楼水房去洗手。
至于到底是洗手还是为了看热闹这就不得而知了。
周围没来人,王念就慢吞吞地拿出几块海鲜膏汤来放一边,又倒出半盆菜籽油来。
“不知道能不能融化到油里。”
轻轻放入一块,海鲜膏落入油的瞬间便化得无影无踪,连泡都没冒一个。
还真不能用常理来揣测空间里的调料。
微微焦香四散开来,虾壳表面逐渐油亮泛红,此时再把灶膛里的明火熄灭,放点姜片和大葱头慢慢熬。
等到余温让虾头颜色变深就可以把虾头捞起来,要是再等下去熬制出来的油就会有股苦味。
所以熬制时灶台前不能离人,就算听到楼上有争吵声王念也只是耳朵动了动。
深红色而透明的虾油舀入盆里放凉,再把灶台擦洗干净。
转身一看时间,都已经下午四点多,楼上的热闹今天是注定看不成了。
提上专门留下的一碗虾,又急匆匆地往黄秋红家去。
***
十七号家属楼。
空气里已经弥漫着股炖肉的香气,不知道是哪家已经开始准备晚饭。
王念刚走到楼下,趴在厨房窗口一直看着来路的张美丽就忙兴奋地连连挥手。
“王念姨,你总算来了。”
再一看张美丽旁边,施书文和施宛都在那趴着,两双眼睛亮晶晶的有着明显欢喜。
“有点事耽搁了。”王念也冲三个孩子挥挥手:“窗t子危险,都别在那趴着。”
施书文相当听话,立刻缩回脑袋,紧接着又把还不想离开的施宛也拽了回去。
这小家伙虽然有点小傲娇,听话倒是真听话。
几步爬上楼,黄秋红也已等在厨房门口,看到人就调侃道:“再不来向明都打算去厂子门口接人啦。”
“王念姨姨。”施宛迅速挣脱开哥哥的手,飞扑过来抱住王念大腿:“好吃的买回来了吗?”
“这不就是。”王念把篮子放低给小人儿看。
“哟!这么大的虾可少见。”黄秋红不似刘超仙那样直接,非常捧场地赞了几句,接着目光一转又笑了:“你瞧瞧向明,这么会儿功夫没见都不行呢!”
几个男同志坐在狭小客厅里,明明背对着门坐的施向明扭转身子,视线追随着王念一错不错。
张亮打趣:“小两口才结婚几天,想当年咱们结婚那天天晚上……”
“闭嘴吧你!”黄秋红笑骂:“当着孩子胡说什么。”
“我去做饭,一会儿该吃不上晚饭了。”
勉强能算个“过来人”的王念还没到能和别人坦然聊夫妻生活那个阶段,羞得脸泛绯红,忙不迭转身。
黄秋红笑,隔空指了指张亮,跟着转身走进厨房。
“菜都洗好了,直接切切就成炒……”
客厅里,施向明收回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掩唇轻咳两声。
其实黄秋红说得也没错,才小半天没见着人,这心里就着实不安宁。
广播里播音员字正腔圆地念读着最近国家政策上的一些调整,张亮起身把声音调小。
“最近老家那边有没有给你写信?”
“连哥都听说了”
人的眼神能变得有多快……张亮瞧过去,施向明那双笑意吟吟的眼眸只刹那间就涌起层冷霜,快得眨眼就又恢复成了平静。
“我丈人在信里都提到了。”
说来也巧,黄秋红的父母和施向明父母就在一个厂,一家住胡同头,一家住胡同尾。
大杂院里只要发生点什么,半天就能传遍整条胡同。
更何况还是父母替自己不在身边的二儿子相看对象……
“你有没有跟小王同志提当初家里不同意?”
“他们同不同意无关紧要,老爷子当年想操控我的婚姻难道现在还能让他们再来一回?”施向明冷笑。
和王念确定关系后施向明第一时间就写了信回安怀。
结果回信没等到,等到封不同意两人结婚的电报。
原因不外乎嫌弃儿媳妇是农村姑娘,以后对施向明的前程没有任何帮助,说出去让别人笑话。
而与此对标的是大嫂胡秀梅。
胡秀梅是安怀人,父亲在机关单位上班,大哥施向前的工作就多亏老丈人帮忙。
父母想让施向明也找个有钱有权的丈人——简直是异想天开。
施向明可不是当年那个十几岁的少年,只能任由他们搓圆捏扁。
“婶子做法确实不好,你这都结婚了她还张罗着相亲。”
“我已经打电话回去警告过了,要是想再插足我的婚姻,我就只能将情况上报到旭日收音机厂进行处理。”
旭日收音机厂正是施父上班的单位。
电话打过去难免被好一通骂,好在最后相亲的事就此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