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电梯时,薄轶洲看出了她的意图,按过电梯键之后问了句:“为什么选这家?”
火锅店,越是人多,热闹,装修没那么好的地方才好吃,这家很显然不属于传统意义上“好吃”的那一种。
向桉抬头,凝着不断上跳数字的电子屏,如实回答:“怕你去人多的地方不习惯。”
一只表好几百万的薄家大少爷,吃饭怕是要沾金箔。
身旁的薄轶洲看她一眼,没对她这句话做解释或者反驳。
电梯上到八楼,门开,薄轶洲抬手挡了下门,等她先出去,继而再出来,走在她的斜后方,和她一起往餐厅的方向走去。
到门口,被店员领着进去,选了位置坐下,向桉把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先给薄轶洲:“你喜欢吃什么?”
薄轶洲拿起手机,扫了眼助理林辉发来的消息:“都可以,你看着点。”
向桉看他在忙,没再多问,翻着餐单选了锅底,又点了几个自己经常吃的菜。
菜单交还给服务员时,又礼貌地重复问了一遍:“你要不要看看有什么要加的?”
薄轶洲刚跟助理确认完这两天出差的行程,手机放下:“不用。”
服务员小姐冲两人甜美地笑了笑,收起菜单离开。
这家店因为消费高,人不算多,尽管桌子大,两人坐得远,但交流起来不成问题。
服务生一走,角落这里就只剩了他们两人,锅还没上来,周围算安静,向桉视线落在薄轶洲身上,看他也在看自己,咽了咽嗓,在心里组织开场白。
薄轶洲比她大几岁,从二十岁还在国外读书时就接手薄家的一部分产业,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身上气势很盛,只是这么坐着,压迫感有点强。
向桉碰了下手边的筷子,莫名有种在开会的感觉。
薄轶洲看出她的想法,移了下面前的餐盘,先出声:“为什么想跟我结婚?”
因为想让你给我的公司投钱.......
向桉这句话反复在唇间磨了两遍,没敢直白地说。
她松开筷子,两手交叠放在桌子上,选了一个大众都最能接受的切入点:“薄家在圈子里的顶层的权贵,势力深,人脉广,你本人接手了薄家大半的产业和最重要的投资公司,能力很强。”
向桉轻咳一声,眼神掠过薄轶洲的脸,继续夸到:“当然,人也是长得一表人才,圈子里的适龄女性都觉得......”
薄轶洲笑了,一秒后坐直,右手屈指叩了叩桌面:“向之传媒下半年目标融资金额是多少。”
向桉绷唇:“第三季度两个项目,六个亿。”
薄轶洲:“如果结婚的话,我给你。”
向桉一顿,觉得这人简直太爽快了,就是戳穿了她刚刚那番“夸奖”让人有点尴尬。
“嗯。”她手从桌面松下来,往后靠。
薄轶洲抽过盘子里摆放的湿毛巾擦手:“不夸了?”
向桉如实摇摇头,再之后上下扫了薄轶洲一眼,又启唇找补:“但我说的是实话,确实一表人才,长相气质俱佳......”
她看到薄轶洲的眼神还在自己身上,也说不下去了,干脆一止声,破罐子破摔地来了句:“只不过钱财方面更略胜一筹罢了。”
“.........”这句是真的,她也说得十万分真诚。
当然最重要的还有一条原因,就是她不想和商家联姻了,但目前如果她不找到人结婚,就会一直被各种集团股东和叔伯“找麻烦”。
这点薄轶洲也知道,就不用再提,当时在雪场的那通电话,他几乎是听了全程。
他往后靠,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之后移过一旁的茶盏,提了壶,帮两人都倒上水。
向桉伸手,自己把其中一个杯子拿过来,做好了准备薄轶洲会问几句她和商家的“恩怨”。
但没想到他没再提,再开口直接说了两人之间的事。
他捏起右手的杯盏,换了地方,说自己的情况:“从两年前开始我父母一直在给我找各种相亲,想让我结婚,我这几个月回国情况愈演愈烈,所以想把事情定下来,”
向桉接口:“让他们不要再烦你?”
薄轶洲点头,接着道:“我工作很忙,结婚后不常回家,可能也无法提供情绪价值和陪伴,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向桉颔首,表示了解。
这就是说得很清楚,希望对方不要吵他闹他烦他,甚至婚后大部分时间不会呆在一起。
向桉倒是觉得这点对她来说不算坏处,倒是好处。
她本身也很忙,联姻嘛,都没什么感情,她也不习惯一上来就跟对方黏在一起,恩恩爱爱,薄轶洲这种“各干各工作”的模式她很喜欢。
她点头,很认真:“我可以。”
薄轶洲松开茶盏,又问她:“你有什么要求?”
向桉仔仔细细想了一下,发现除了想让薄轶洲给她投钱,她也没什么要求。
只要能别让那些高层叔伯和家里人再找麻烦,让她好好把公司救起来,她就很满意了。
但投钱这事......她觉得再提一次不太好,显得太功利了。
潜心琢磨了几秒,没说出口。
“我没有什么要求。”她摇头。
薄轶洲看了她两秒,端起茶盏喝了口茶:“那就这么定了?”
会找向桉相亲也是看重了她喜欢工作这一点,当时在雪场听到她打电话,三句话不离她那个传媒公司。
向桉稍作沉默,做最后的抉择,两秒后:“好。”
薄轶洲好像跟她一样,都是直来直去的爽快人,大家三观相似,互相也都能满足对方的要求,所以于她来说,也没什么好犹豫的。
聊了这十分钟,后厨已经准备好锅底,两个服务生从不远处端着一个冒着烟的锅走过来,身后跟着一个服务生女孩儿,推着摆了菜的架子。
向桉看了一眼,又问薄轶洲:“那我们......”
她想问关于结婚的流程。
薄轶洲帮服务生挪了脚边的衣筐,收手后又往杯子里添水,声音淡淡,比她还直白:“你再考虑一下,没问题的话,过几天去领证。”
第6章 利润全部给你。
见向桉没反应,薄轶洲把刚用过的擦手巾放在一旁,看向她:“不方便?”
“不,”向桉顿了下,“方便。”
既然没什么问题,当然是越早结越好。
她从一旁拿起筷子,筷尖抵在盘子里,抵整齐,之后左手抽了木桶里的银色夹子,从盘子里夹了些羊肉,放进已经开始冒泡的火锅里。
装肉的盘子放在她左边,她这样夹肉不方便,薄轶洲伸手,向她示意:“给我。”
薄轶洲的手长得很好看,是在雪场见面那回向桉就知道的,手指修长,却不过分细,有种有力的沉稳感。
是如果你把手放上去,觉得他一定会安稳托住你的那种手。
向桉有一瞬间的愣神,再之后把银夹放在他的手里。
“吃多少?”薄轶洲问她。
她盯着锅,不知道是不是刚看了两眼那手的原因,忽然有点本末倒置的不自然感。
她和薄轶洲确实不熟,不算上之前偶然在圈子的聚会遇到的情况,今天才是见的第三面,这么面对面吃饭,又聊结婚......她轻咳一声,忽然有点迟来的不自在和尴尬。
“先下一半吧。”她说。
从刚给他夹子到现在,她反应有点怪,薄轶洲看了她一眼,半秒后,目光重新落回装肉的盘子,按她说的,放进去一些。
火锅白蒙蒙的热气散在两人之间,刚放进锅内的肉熟了,向桉拿起筷子夹了些,放进酱料盘,吃了一口。
肉香和酱料香溢满口腔,她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薄轶洲吃饭很安静,动作不算缓,但举手投足间有种慢条斯理的秩序感,向桉看了他几秒,忽然觉得两人之后就算真的结婚,住一起,可能也更像室友,或者合作伙伴。
不过也没什么,联姻嘛,她自己选的。
也没有太多失落。
想到这里,她收拢起刚刚弥散的那点不自然的情绪,抽了纸巾擦嘴,又喝了口柠檬水,平复心情,用很公式化的口吻问他:“我们这个婚结了还离吗?”
薄轶洲正在把酱料碗里的香菜挑出来:“为什么要离?”
向桉思考了两秒,点点头,那意思就是他们不是合约婚姻,利用完对方就把对方甩开的关系。
是可能会相处很久的真夫妻。
向桉又抬杯喝了口水,继续道:“那婚后需要对对方忠贞吗?”
如果提前说好互不干涉,她其实没意见,她讨厌商延在于明明达成共识真诚相处,他却破了这个规则,把别人的真心相待踩在脚下。
薄轶洲筷子放下,挑出的香菜倒在桌面垃圾桶:“嗯。”
“我对劈腿和出轨都没兴趣,”他说,“可以提前签一份婚前协议,如果你在我身上发现这样的情况,可以提出离婚,并且多拿一份财产。”
结婚都是为了应付差事,他对和另外的人再有情感纠缠实在不感冒。
向桉拿起筷子又从锅里捞了些蔬菜,绿油油的油麦菜放在酱料碗,她觉得薄轶洲这种“务实”的做法很好。
不像商延是在打空头支票。
有没有感情暂且不论,但至少在婚姻存续期间,她还是希望对方保有忠诚。
这顿饭吃得很愉快,从楼上下来时,向桉问了薄轶洲下午飞机的时间。
“忙的话你先走,离得不远,我可以走回公司。”她剥了一颗刚店员给的薄荷糖放进嘴里,其它揣进口袋。
薄轶洲推开通往停车场的门:“不急,先送你。”
“要糖吗?”向桉递过去一颗薄荷糖。
薄轶洲看了一眼:“你自己吃。”
向桉没再多劝,从他身侧挤过去,蹭着他手臂过去时,闻到他身上很清淡的木质香,很淡很淡,更多的是干净。
她左手抬起,蹭了蹭鼻尖,从玻璃门里出来,往左侧半步,站离薄轶洲远了点。
刚才蹭着肩膀过去的亲近,让她对找薄轶洲结婚这件事恍然有了点实感,斜前方这个男人,马上就是她的丈夫。
她微微愣了下神,落了薄轶洲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