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妇最大,程献英忙道:“那赶紧睡。”
谢琼躺在床上,不需要任何心理建设,闭上眼就困得睡着了。
程献英又望向赵惟城,小声说:“你们吃饭了没?”
“早上小区的人准备了点粥和包子,吃了一点,不太饿。”
忙碌紧张了一整夜,此时骤然精神松懈下来,困意卷土重来,赵惟城眼皮也越来越重,“妈,我也睡会儿。”
程献英关上门蹑手蹑脚走了出去,趁着夫妻俩都还在睡,出门打听情况。
同一时间,钱团结一家三口到达了警局,分别进行审问。
根据警方目前掌握的证据来说,起火点一共有两处,一处发生在客厅左侧,这里的火势最大,他们在墙上也发现了助燃物的痕迹。
另一处在客厅中间的位置,现场发现的东西经鉴定不是人骨,可能是某种小动物的骨头,初步判断此处起火点火势较小,经过了彻底的燃烧,另外他们在这个位置也检查出了多次燃烧的痕迹。
第二处起火点处在中间位置,范围较小,经过钱团结三人对客厅构造的描述,这个位置周边也没有其他的易燃物,几乎造不成范围如此大的火灾。
根据赵惟城的证词和这栋楼其他住户的证词来看,火势刚起,就先被楼上的谢琼和赵惟城捕捉到了,他们夫妻俩很快下了楼,这时102房门是关着的,窗户也完好。
不止牛萍和赵宝忠两个人,三楼两户人家也都证实钱团结一家三口是破门而出,因为门太烫,用了铁锹砸开的,这个情况说明火灾前门窗功能是正常的,基本排除了陌生人撬门破窗进而进行故意纵火的可能。
因此警方结合消防队给出的判断,初步确定造成这场大火的元凶就是来自客厅墙壁这处,凶手在这里泼了助燃物,引发了大火,且凶手很可能就是住在这间房里的三个人。
钱团结和沈广梅夫妻俩是成年人,心理素质过硬,审问下来没什么结果。
轮到钱俊跃时,面对警方的询问,他事先得到了父母的嘱托,一开始一言不发,只知道点头,但当警方问起父母什么时候带回那尊人像时,他的心理防线很快被击溃,崩溃大哭,哭着承认:“火是我放的,但我真的不知道火着起来会这么大,我一开始只是想最后把家里那尊莲花佛像烧了。”
在警方的耐心诱导下,钱俊跃终于吐露出一个荒诞又离谱的事情经过,“我半夜起来想上厕所,出来以后,看到客厅里我妈为了供奉莲花佛像烧死的兔子只剩骨头,就那么一刻,忽然特别想把佛像毁了,我也不清楚当时我到底在想什么,按我妈的话说就是鬼附身了,直接去厨房拿了油,泼在佛像上面点燃了。”
“我爸妈一向很宝贵这尊莲花佛像,不让我轻易靠近,但昨天他们睡得熟,没发现,等赶过来灭火已经晚了,因为这时候不只是佛像,祭台上很多东西也被点燃了,很可笑,他们想灭火救莲花佛像,又觉得泼水会冒犯到莲花佛,一直站在那想办法,眼睁睁看着火势越来越大,听到了我们楼上那对刚搬来的夫妻的声音,才反应过来,赶紧灭火,这时候居然想的还是佛像,先把佛像藏起来,最后才跑出来逃命。”
警方温柔问道:“那你为什么要烧了呢?”
钱俊跃表情痛苦,“我已经忘了爸妈是什么时候把莲花佛像请回来的,我妈说是我小时候高烧治不好找了高人特意请回来给我治疗的,她经常说佛像能保佑我们一家,我爸的事业能蒸蒸日上一次次化险为夷脱险也是因为家里供养了这尊莲花佛像,佛气不能被人看到,不能泄露,否则家里的福气会被其他人吸走,就不能保佑我们了,所以我们平时进门出门要时刻记着关门,在外面不能多说话,一开口就会泄露莲花福气。”
“可是我恨这尊莲花佛,他胃口很大,每个月都要我们向他祭祀很多东西,甚至在每年清明节的前一周,每天都要在中午十二点阳气最盛的时候,跪拜烧香,在莲花佛面前放血,烧死一只动物为祭品。”
第26章 生产
得知儿子钱俊跃全都跟警察交代了,钱团结和沈广梅夫妻俩自知继续顽固下去也没用了,不再执着,警方问什么就答什么,很快也说出了当天的案件经过。
只是当警察说他们供奉的莲花佛是邪教害人的东西时,夫妻俩依然不相信,对莲花佛的神力深信不疑,听到警方说莲花佛的坏话,还吓得不轻,说惨了惨了,以后莲花佛肯定会降罪于他们。
警察看两人被邪教荼毒不浅,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只好通知到两人的单位,让其进行严厉的思想教育,事情传到家属楼,大家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夫妻俩平日总是关着门。
因为钱俊跃是未成年,并非恶意纵火,且考虑到他是因为父母信仰邪教导致的精神崩溃,最后只惩罚他接受一周的思想教育工作和为期一个月的义务劳动,主要是去种树。
火灾造成的损失由钱团结和沈广梅夫妻俩负责,待评估过后进行赔偿,夫妻俩也挨了处分,未来三年的奖金和升职全泡汤,一年内每周都要提交一篇思想检讨文进行深刻反省。
考虑到这件事的影响,平原油田随即开展了打击邪教的宣传活动工作,后勤部过来帮忙修缮墙体,日子很快恢复了正常。
火灾之后,谢琼住进了婆婆家,刚搬来的第一天,她跟赵惟城都以为孩子在两天内会出生,谁知道从那以后,孩子反而安静不少,一直到四月二十二号傍晚才见红有了发动的迹象。
当晚,谢琼住进了平原油田第一医院妇产科,次日清晨艰难生下了一个五斤六两的女儿,哭声尖利嘹亮,护士抱过来给她看,小脸红扑扑皱巴巴的,手脚都很细,像个瘦猴,她看了一眼知道孩子一切健康,彻底放下心,累得睡着了。
凌晨五点推进产房,九点十五分生下女儿,等她睡一觉醒过来外面已经是傍晚,产房里很安静,顺产过后的身体仿佛被大车来回碾过几遍,一动就开始痛,谢琼嘶了声,赵惟城听到动静立刻过来扶她,“醒了,要不要喝点水?”
谢琼点头,赵惟城拿勺子喂了她几勺温水,温水下肚,喉咙润舒服了,谢琼迫不及待开口:“可以了,快把女儿推过来给我看看。”
新出生的婴儿都睡在一个粉色四轮小车里。
赵惟城笑着把睡在一旁的女儿推过来,“在睡觉,我看长得像你。”
安睡在小车里的婴儿,小脸比谢琼在产房看到的干净许多,脸庞和嘴巴也没那么红了,谢琼鼻子一酸,“感觉又跟在产房看到的不一样了。”
赵惟城心疼摸了摸她的脸,温声提醒,“别哭,对眼睛不好。”
谢琼吸吸鼻子,忍住想哭的冲动,转头又问他,“她吃奶了吗?”
“喂了两次奶粉。”
赵惟城想起女儿出生后谢琼还没抱过,主动问道:“要不要抱抱她?”
谢琼语气不确定,“可以吗?会不会吵醒她?”
赵惟城道:“当然可以,你是她妈妈啊。”
“没什么实感。”
谢琼这才笑了出来,小声说:“那你抱给我看看。”
病房里另外一个产妇和孩子在睡觉,还有一位在产房生产,夫妻俩声音很小。
赵惟城虽然不是第一次抱女儿了,再抱还是不免紧张,伸出手小心翼翼把一小团抱了出来,送到谢琼怀里,谢琼小心抱在怀里,生怕吵醒了她,“你好,我是妈妈呀。”
怀里的婴儿睡得正香,哪怕被挪动了也没醒。
谢琼抱着怀里小小的一团,总算有了一点实感,这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
赵惟城坐下来削苹果,低声道:“家里人来了几次,病房需要安静,我怕吵就先让他们回去了。”
“是的,别让他们来了,人太多了不方便。”
谢琼浑身疼,躺在病床上,也不乐意让家人亲戚来来回回跟赏景一样来看她。
夫妻俩正说着话,隔壁床的婴儿醒了,嚎啕大哭,女人急忙把孩子抱到怀里,“嗷嗷嗷,别哭了,喝奶。”
孩子嘬到奶,哭声很快消停了。
谢琼听到哭声下意识想捂住女儿耳朵,几秒后又觉得自己想多了,抱了一会儿她手也累了,交给赵惟城又放进了小推车里。
四月里,春雨贵如油。
窗外雨声渐响,窗玻璃上雨水汇聚成一条,哗啦啦流下来。
“下雨了啊。”
谢琼想到女儿的名字,“还没给孩子起名呢,叫什么好?”
之前不知道孩子性别,夫妻俩男女各起了两个名字,女孩名有润慈和敏祯这两个备选。
两个名字都好听,风格不一样,相对来说,赵惟城更喜欢敏祯,祯有吉祥之意,敏即灵活聪敏,他说道:“我觉得敏祯好一点。”
谢琼也更喜欢敏祯这个名字,“我也觉得这个好,比润慈多了点机灵感,就是敏祯这个名感觉太过于严肃学究了,喊起来没那么方便,要不我们再起个小名吧。”
“今天不是下雨了吗?就叫春雨吧。”
一般小名起得都比较简单,赵惟城又在嘴边念了一遍春雨,爽快点头,“那就叫春雨。”
“大名赵敏祯,小名赵春雨。”
谢琼眼睛闪亮,激动点点头,初为人母的喜悦过后,人类本能的欲望袭来,算下来,她已经好几个小时没方便了,身体一动,疼痛感就会加剧,谢琼掀开被子,咬牙准备下床,“我想去上厕所。”
她特意提醒:“不用尿壶。”
太羞耻了,谢琼真的不想用。
赵惟城见状也不好勉强,蹲下.身给她穿鞋,产科的厕所在出了病房的尽头,他们出去以后,病房里只剩女儿了,谢琼忍不住往最坏的方向想,紧张跟他说:“不行,我们俩都出去了春雨怎么办?”
非常时刻,怎么小心都不为过,赵惟城道:“我去找护士帮忙。”
谢琼嗯了声,没一会儿护士来了,这种情况时有发生,护士早就见怪不怪了,扶着谢琼去厕所,考虑到她是生产第一天,产后第一次大小便很重要,她也跟着进来了,扶着她上了坑位。
沟槽式厕所,需要人蹲下来才能方便,过去简单轻松的动作,这时做起来格外痛苦困难,谢琼脸通红,表情狰狞,一点点往下蹲,护士不忍,安慰道:“慢一点,不要勉强自己。”
“你很厉害了,大多数产妇这时候走动都困难。”
谢琼感觉整个人被从中间劈开了,每往下蹲一点疼痛就加剧一分,在护士的帮助下,她好不容易蹲了下来,又方便不出来,憋红脸努力了好一会儿才顺畅。
等从厕所出来,谢琼累得一头汗,躺床上就不想动了,隔壁床的孕妇看她慢慢走着从厕所回来了,不由得感慨,“妈呀,你太能忍了。”
谢琼虚弱笑笑。
晚饭时间,病房里热闹起来,因为送饭的家属来了,不过因为有新生儿在,大家也不敢弄出太大动静。
程献英上午来的时候谢琼在睡觉,她草草看了眼孙女把饭放下就走了,这会儿又用饭盒装了晚餐送来,“累坏了吧,多吃点,我这次做得很清淡。”
病房不让一次性进来太多家属,这回没让赵学峰来,让谢庆平和谢珺来了,谢庆平看着躺在病床上虚弱的女儿,温声道:“辛苦了。”
谢珺注意力全被外甥女吸引力,手扒着推车,有爸爸的提醒在前,她不敢摸,笑容满面看了又看,“姐姐,她就是你生的吗?好神奇啊。”
谢琼脸上洋溢着自豪之情,“是啊,我生的。”
程献英把饭盒拿出来,“先吃点饭。”
程献英有了大儿媳妇孕期坐月子的教训,又有赵惟城的叮嘱,这回做菜谨慎了许多,做的都是营养丰富,容易消化的食物,热情介绍道:“我做了好几样,你看看,有糖水鸡蛋,烂面条,还有鲫鱼汤。”
“这鲫鱼啊,是昨天你爸专门去买的新鲜的鱼,我没放多少盐,尝尝,肯定好喝。”
赵惟城把桌子支起来,依次放在谢琼面前,递给她勺子,“想吃那个?”
谢琼靠在枕头上缓缓坐起,想喝点热腾腾的东西,先喝了口汤,汤白味淡,正适合她,她笑道:“好喝。”
程献英放了心,这才转头去看孙女,登时心花怒放,“哎哟,这小脸蛋,长得真俊。”
新生命的降生总是让人惹人欢喜的,谢庆平视线落在小婴儿身上,忍不住想起了当年谢琼出生的场景,“这孩子长得像你。”
程献英跟着说:“是吧?我也觉得像小琼。”
她觉得孙女像儿媳妇很好,他们家三个孩子眼睛虽然也不小,但眼睛形状都像赵学峰,没那么好看,有点呆,脸盘再宽一点,活像个呆头鹅。
不像谢琼,眼尾是翘的,很灵动。
谢庆平关心问道:“给孩子起名了吗?”
赵惟城也在吃饭,趁机笑着回:“起了,大名叫赵敏祯,聪敏的敏,祯祥的祯,小名叫春雨,春雨贵如油嘛,刚好今天也下雨了。”
谢庆平听完点了点头,“敏祯,不错。”
什么祯祥的祯啊,程献英文化有限,听不懂是哪个针,不过这会儿也不好意思问,附和道:“好名字!”
谢琼食欲还行,喝了一碗鲫鱼汤,又吃了点烂面条。
他们俩吃完,睡了两三个小时的赵敏祯也醒了,嗷嗷哭要奶喝,赵惟城急忙泡了奶喂女儿。
三床的孕妇经过十多个小时的折腾,终于生下孩子推进了病房,随她一起进来的还有她的家属,乌泱泱一群人,瞬间挤满了病房。
见此情景,程献英三人也准备走了,谢庆平道:“那我们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今天好好休息。”
谢琼笑着点头,“你们回去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