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敢跟他对视。
“是我不好，我知道我的欺骗会让你难以接受，本来约好今天见面，也是准备向你道歉……”
“别，你真不用道歉！”沈疑潜意识里觉得一个比自己地位高的人向自己道歉，那往往都是自己倒霉的前兆：“你让我回家想一想吧，我现在脑子好乱，你跟我讲话我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真的……”
她不住想起自己对树洞和梁确本人的那些悸动，自己对着树洞想，他要是有梁确那么好看就好了；又觉得梁确想，他要是有树洞那么完美的性格就好了。想来想去，原来是自己被耍了。
彻头彻尾地被耍了。
惊恐之余，还有点怨恨，觉得自己真像个小丑，忍不住小声嘟囔道：“真的没想到，你怎么……还线上线下用两个身份，来……勾/引我……”
由于用词不当，她越说越心虚，最后几乎只剩下气声。
但在无人的走廊，这点声音依旧轻松地被梁确听了进去。
生平第二次，他被这么形容。
从小到大，他的生活十分单调，加上不喜欢与人接触，一些脏话对他而言是非常新的概念。
总之，从来没有人，用“勾/引”两个字形容过他。
第一次是在微博上看见沈疑的投稿，他思考了一个晚上，试图弄清自己在沈疑心里的真实形象。
他觉得这个词语是形容那些不知廉耻的人的。
今天是她第二次说，跟第一次比起来，梁确的承受能力多少强大了一点。
“别这么说我。”他愈发肃冷地瞧着她：“你难道就没有……过吗？”
“我什么？”见道歉不成，沈疑终于摆烂了，试图破罐子破摔。
“你……”梁确又皱了下眉，话音无端滞涩：“你都叫我……”
“哦，叫你老公啊，”沈疑发现梁确的耳朵有点泛红，气势好像弱了几分，便立马强装镇定，蹬鼻子上脸：“那我也不是故意的啊。”
“……？”
“我又不是故意引/诱你的，也不是故意叫你老公的。”
“……”
说完这句，沈疑还是心虚，眼珠子咕噜一转，擦着他身体溜出墙角：“我们都先……冷静冷静吧，你让我想想，该怎么跟你道歉……总之我不是故意的……”
说着，她又要去按电梯。
刚按亮按钮，又被梁确给一把摁灭。
“为什么你要道歉？”他以为沈疑是在说反话：“你很怕我？”
“……”
“还是，讨厌我？”
“……”
沈疑没回答，又又按了一下电梯。
梁确又又把电梯按灭。
沈疑终于崩不住了，声音比平时稍响了那么一点：“你让我先静一静行吗？我会跟你好好道歉的，但我现在心态都爆炸了也没法勉强自己现在就跟你道歉啊是不是，我说了不是故意说你坏话的……”
说话间，她感觉自己眼眶热热的，貌似有眼泪流下来
她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因为这种事情哭，简直是莫名其妙。
又不是来大姨妈。
“……”梁确还要说什么，恰好会场的门又被打开，出来三个正有说有笑的人。
他们一见梁确，立马收敛笑意，点头致敬。走廊上的两人也无法再当着别人的面纠缠下去，沈疑用力抹了把脸，趁机开溜。
……
*
匆匆忙忙躲回自己的房间，沈疑关掉所有灯光，拉上窗帘，一个人缩在墙角，抱膝而坐。
在她看来，这件事情最恐怖的地方在于，自己又把领导给得罪了。
至于梁确口中的期不欺骗，都是小事情，反正梁确是领导，是老大嘛，老大就算有天大的错，都不算什么，当小弟的也只有原谅的份。
她想起以前小时候，自己被同学欺负，回家告诉熊丽华，结果得来的是一句“怎么人家不欺负别人就欺负你？”。
然后她试着反击，跟对方起争执，最后老师叫双方家长来，熊丽华见到自己就直接一巴掌，摁着自己的头，逼自己跟对方道歉。
最开始，沈疑也觉得这种遇事就道歉的处理方式很扯淡，凭什么呢？
但后来发现，这可能是最高效的一种解决手段。
把所有错误都归在自己身上，然后道歉，就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让所有人满意。
否则有得可吵了。
沈哲良每次惹熊丽华生气就是这样，现在自己也是这样。因为熊丽华是家庭里地位最高的人，所以哪怕她做错了，道歉的也得是自己和老爸。
无所谓对错，情绪在大多数时候足以令人忽视对错。
再说，道个歉而已嘛，又不少一块肉。最多事后不爽了，就吃顿好的犒劳自己呗。
跟自己亲妈没什么好计较的。跟外面人更没必要计较，嘴上说句对不起，心里骂句大傻/逼，减少争吵，文明你我他。
要是一直钻牛角尖，到时候得抑郁症了就老实了。
沈疑在房里坐了一会，挠挠头，冷静下来后，觉得这件事也是这样。
从客观来看，梁确用网友身份欺骗自己，是不太对，但自己天天说梁确坏话，也很有问题。
为了让梁确不再生气，自己得认真检讨一下所犯错误，给他一个台阶下。
这事明面上也就过去了。
她拿起手机，点了个甜品外卖。随后又上网搜索跟领导道歉话术。
期间，树洞——哦不，应该是梁确的微信不断发来，消息提示音响个不停：
【抱歉，刚才在走廊里吓到你了，我不该那样的。】
【我理解你说想冷静一段时间，但我能提个小要求吗？】
【就是你冷静完之后，无论打不打算原谅我，都和我说一声。】
【如果你觉得无法接受这样的欺骗，不想再看见我，我就回波士顿了，我的所有账号你随便删除。】
【我没想到你会哭。】
【……】
梁确这消息发得一本正经，煞有介事的，沈疑反倒看得稀奇，甚至有点心疼。
这人怎么把他自己描述得那么可怜呢？
自己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棋手，哪来的脸让他这等大佬“提一个小要求”？
直接用下达指令的语气说就行了。
沈疑想了想，很官方地回了个：
【收到。】
然后就出去拿外卖了。
……
她点了一个看上去很精美的芒果蛋糕，拿回房间后，先给它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拍上几张美照。
梁确做的事，确实让她心里有点不开心，但她不会表现出来，更不会和对方面红耳赤地争吵。
她会买个小蛋糕来开解自己。
负面情绪永远是留给自己的。
……
甜甜的蛋糕下肚，心情变好了不少。沈疑深呼吸一口，跟梁确发消息：
【我已经冷静得差不多了，是我在走廊里情绪太激动了吓到你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可能最近没休息好，情绪不稳定。】
【下次会注意滴。】
【其实本来那点事也没什么，梁特您不用那么正式，我已经没事啦。】
梁确估计一直在等她的回复。见状，马上发来一个【好。】
沈疑盯着那个字，定定看了几秒。
明明是习以为常的事情，说不出为什么，心里会涌起小小的失望。
不主动表现出不开心，别人永远不会懂，这是最最简单的道理了。
那为什么梁确选择和自己一样，把这件事轻描淡写地翻篇，自己还是会有点不开心呢？
难不成，还奢望他这种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少爷，会几次三番跑过来哄自己？
不是，凭什么呀？自己是刘亦菲还是董明珠？
这样就挺好，大家心照不宣，当这事没发生过。
要是闹大了，面子上说不过去。
沈疑低头吃蛋糕，眼眶却又开始发热。
“……”
几分钟后，外面突然响起敲门声。
与此同时，手机震动。
梁确：
——【开门。】
——【我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