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除自卑。
这日, 两人在圆桌上吃饭, 杨沧随口问起来:“孙俊杰没联系过你吧。”
“没有。”周轩不太在意地说,自从上次那通他借钱的电话后, 两人便没有再怎么联系过,虽然站在孙俊杰的立场上,他的选择不代表有错, 但周轩也没必要勉强自己跟他产生交集。
“哦。”杨沧懒洋洋咀嚼着菜,一边夸道:“你的西葫芦炒的是越来越有味道了。”
周轩没把这件事放心上,只把她夹个不停的菜往后拉了点, “少吃点,晚上积食又睡不好了。”
杨沧撇撇嘴,但也自觉地放下了筷子。
最近她的口腹之欲大增, 身材日渐发胖的同时,晚上总因为吃太多睡不好,两人便也养成了饭后散步的习惯。
清科院的西面有一条清幽小河,晚上人不多,堤岸修的整齐漂亮,高高的芦苇飘荡,纤长的垂柳在石阶摇曳纤细的影子。
周轩和杨沧常常拉着手,闲散地从东边走到西边,日复一日,走到两人的情绪愈发平和,聊天收敛锐气和针锋相对,一点点试图理解对方的生活、世界。
相携的身影在夜晚变得柔软,垂柳吹拂夏夜的清风扫过二人的发梢。
“啪”的一声响动,惊动了河底的青蛙,呱呱乱叫着蹦跳离开。
杨沧看着手心的蚊子和血,瞧向他眉心被叮的地方,“你好招蚊子喜欢啊。”
“不是只招蚊子喜欢就行。”周轩哭笑不得地拿纸给她擦手。
杨沧哼了一声,傲娇地白了他一眼后大步往前走,周轩快步跟上,扶住她的手臂,“前面有石头,别绊倒了。”
“我知道,叨叨周。”
“嗯。”
“……”
夏日来临,空气变得愈发闷热,烧得人都变得火急火燎的躁动。
这日,周轩接到了孙俊杰的电话,那边笑着喊他出来吃个饭,“这都好久没见了,是不是真怪上学长了啊。”
话说到这个份上,周轩便也没了拒绝的理由。
两人都喜清淡,找了家环境清幽安静的苏州菜馆,酒过三巡,孙俊杰拍着他的肩膀长叹了口气,才终于说到正题。
“周轩,你帮帮学长好吗?”
周轩放下筷子,看向他,“学长有话直说,不用这么生分。”
孙俊杰面色一苦,诉说起自己的苦闷来。他一来一个人就灌了三两白酒,后来自己又喝个不停,单位里那点事颠来倒去说了快有一个小时,周轩简单梳理,便是孙俊杰做了快两年的项目,马上要熬出头了,结果上面领导一句话,直接把专利和项目给他拿走了。
“周轩,你说我们干研发的,挣钱能挣多少,不就是靠这些项目给自己挣点荣誉镶金吗?这个项目没了,我不知道下个成果何年何月才能搞出来,我不能……不能就这么被领导给夺了成果啊。”
周轩沉默地看着痛苦的孙俊杰,他一边说着一边还在灌酒,满脸涨红,气得手都在抖。
“学长……这件事我也帮不了……”
“不!周轩,你可以。”孙俊杰像握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他的手,“你媳妇是杨氏老总,我这点委屈在她那就是一句话的事,你让她帮……”
“不行。”周轩毫不犹豫拒绝:“我不会随意干涉她的工作。”
更何况这样的事越级到杨沧那里,本就不是一个好的处理办法,孙俊杰如果为此被打成杨沧的派系,以后可能引起的麻烦会更多。
孙俊杰失望地看着他:“周轩,我知道学长这是在为难你了,但是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在这样弄,我根本在这个公司待不下去了。”
周轩依旧坚持,“学长,这件事我真的无能为力。”
孙俊杰瞪着他,片刻长叹了一声,又灌了一杯酒,“我知道你的难处,是师兄为难你了……”
周轩没说什么,只陪他又喝了会酒。
结束后已经十一点多,杨沧的电话都打来好几次了。
走出饭店,夏夜清爽的风迎面吹来,他拨回去。
“几点了,怎么还没回来?”
周轩捏捏眉心,清醒几分,“嗯,回去的路上了。”
“……好吧。”杨沧抱着软枕靠在床上,周轩不在,她的脚还没泡,晚上的水果也没洗,睡前的药也没吃。
周轩叫了代驾,到单位门口十一点半,但是他满身酒味,杨沧自从怀孕后就再也不碰烟酒了,他在楼下走了十几分钟,饭店沾染的烟酒味都吹得差不多了才上去。
杨沧果然还没睡,吸了吸鼻子,蹙起眉:“你不是同事聚餐都拒绝吗?”
“今天有点事。”她对单位的事不感兴趣,更有点厌烦孙俊杰,他便也没说太多。
两人洗漱睡觉,十二点多的沉沉夜色中相拥而眠。
半个月后,孙俊杰又联系了周轩。
“我辞职了。”上来一句话,周轩静默了半晌。
这样的结果,他不太意外。
“你们单位怎么样,可以内推一下吗?”他问。
周轩想了想,“工资会比你原单位低很多。”
孙俊杰是海归人才,又有真才实学,他如果愿意清科院当然会收,职位也不会太低,但同等职位原单位会高很多这点毋庸置疑。
“……没事。”孙俊杰语气颓丧,有点自我沉沦地自嘲,“总得干点什么糊口吧。”
周轩原想着这事,不过后来忙便也不了了之了。
晚上吃饭,和杨沧闲聊说起了孙俊杰。
她哼了哼,听不出是什么意思,周轩便也没有再继续往下聊。
两人照旧,吃完饭杨沧靠着椅背吃饭后水果,周轩洗漱碗筷收拾桌子,然后两人懒洋洋地去河边散步。
夏日的清风让人舒缓的情绪彻底懈怠了下来。
杨沧自己都承认,她的生活和以前上了发条的工作节奏比,实在松弛太多了。
“周轩。”
“嗯?”
“别和孙俊杰走太近。”
“……我能问问你为什么讨厌他吗?”周轩只是好奇,他们应该也没见过几面。
杨沧转头,溶溶月光里黑眸倒影着他平静的脸,瞧着他的笑意泛着微妙情绪,模棱两可道:“因为我喜欢你这样的人。”
周轩抿唇,有点不知道怎么接,最后别扭笨拙地回了句:“……谢谢。”
“哈哈。”杨沧爽朗大笑,白了他一眼,伸手在他脸上蹭了把,“你啊。”
她一语未完,扬长而去了。
周轩看着她的背影,柔软安静,片刻,静静地追了上去。
“你看那边,有个男的在桥洞下撒尿。”
“别管……”周轩拉着要离开。
“喂!”杨沧忽然朝那边一声大喊,清晰可见那道黑影晃了晃。
她撇撇嘴,得意又张扬地笑:“毛病,当这里他家啊。”
最烦喝点酒就解开皮带在路边撒尿的男的了。
周轩无奈地看她,“你还是个孕妇。”
“怎么的,害怕带着我人家打过来跑不快啊?”她挑眉,不屑又骄傲,那双眼风情动人哪里有害怕二字。
他忍俊不禁,“放心,我抱着他腿,你走远了我再丢。”
“踢你也不丢?”
“嗯。”
“这么肯定?”
“这是个需要怀疑的问题吗?”周轩坦诚地看着她,“你和孩子都在。”
杨沧瞪着他,觉得月色在她心口轻轻砸了下,清凉月色与暖暖夏风都灌进了她心口里。
“哦。”她老神在在应。
周轩轻笑,拽着她的手,“回去吧。”
“好,也走快一个小时了,回家吧。”
“嗯。”
“周轩,孩子生了后,我们再一起去爬山如何,我有话……想对你说。”
“好。”他自然应她,“生完你恢复了就去。”
“嗯。”
絮絮闲聊,散在了午夜夏风里。
半路上,周轩忽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请问是周轩先生吗?”
“嗯,我是。”
“我们这边是第一人民医院的,傅一璇女士自杀未遂,现正在医院里抢救,麻烦你能过来一趟吗?”
周轩猛地站在原地,周围的风忽然变得尖锐阴冷,直直向他冲来。
河边本就安静冷清,杨沧自然也听到了电话那边的内容,瞳孔一缩,不可思议地看他。
一个小时后,周轩急匆匆赶到了医院。
医生看到他说道:“傅小姐刚脱离了危险,现在已经送到病房,麻烦你先来走一下手续吧。”
“为什么联系他?”旁边,杨沧插话问道。
周轩原想让她回去休息,她月份大了不宜多跑动,杨沧却坚持要来。
“傅女士的手机里第一个备注的是A周轩,我们原猜想……这位可能是她的男朋友。”但很显然,看着面前这位瞪着他们,脸色不好的怀孕女士,明白他们猜错了。
闻言,周轩身体僵了下,杨沧嘴角勾起薄薄凉意。
之后那几日,都变得有些混乱,周轩原本想联系包齐心搞清楚来龙去脉,却在醒来的脸色苍白,神情憔悴的傅一璇口中得知,她去世了。
周轩呼吸瞬间变凉,整个人都傻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