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绾在一点多的时候醒了过来,她见季淮凛和姜静之都在病房有些惊讶,毕竟姜静之学习紧迫,同她说了两句话就要赶她回学校。
姜静之在季淮凛意味不明目光注视下,硬着头皮说自己早上醒来头有点痛,找医生看了说今天最好在家里休息。
“可能是累着了。”曲绾叹了口气,让姜静之坐过来,眼底流露心疼,“千万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
姜静之握住她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手,还是依旧很温暖,看着她被病痛折磨得毫无血色的脸,哽咽道:“上了大学,我还要您送我去。”
从前每升一个年级,曲绾在开学那天都会亲自送她去学校,她说别的学生都有家长送,静之也一定要有。
曲绾没应声,只是笑着,笑中却隐隐含有泪。
季淮凛抱臂倚靠在窗边,目光在姜静之脸上回转,他正要和曲绾说些什么,病房的门在这时被推开。
先走进来的是季老,后面来的是季怀桉一家三口。
孙玟一进来便眼泪婆娑的小跑到曲绾床边,嘘寒问暖了一通后,擦着眼泪和曲绾道歉:“妈,您千万别生我的气,如果不是因为工作需要出差,我也不会大半个月没来看您。”
曲绾看了眼季淮凛,随即朝孙玟淡道:“我没什么事,别耽误了工作。”
“奶奶,今天感觉怎么样?”季怀桉走上前。
尽管曲绾不怎么待见孙玟,但季怀桉始终是她的大孙子,她不至于去给脸色他看,温婉地笑了笑:“阿凛和静之天天都来陪着我,我好着呢。”
这时的孙玟好像才注意到病房里的季淮凛,堆满了笑容的脸朝着季淮凛,语气是自认为的和煦:“阿凛也在啊,你看我,光顾着担忧你奶奶的身体情况了,这么久没见,你这是又长高啦。”
姜静之早在孙玟过来时就起身,想要去里面房间继续做题时季淮凛朝她勾了勾手指,她想也没想就乖乖走到他身旁站好。
而此时的季淮凛像是没听到孙玟说话似的,左手指尖漫不经心地夹着姜静之垂落在肩膀的黑发。
病房里的人都没察觉到坐在沙发上的季老微微皱起了眉。
气氛静谧了半晌,孙玟讪讪收起笑容,季怀桉眼神冰冷地瞪着季淮凛,季则搭住孙玟的肩打圆场,“阿凛和怀桉都一样,一个劲地长。”
季淮凛眼神讥诮,凉凉扫了眼季则,嗓音清冷:“不同个妈生能一样吗?”
他的话惹得面色本还能维持温和的季则冷下脸,季则拿出一副大人的口吻:“多少岁的人了说话还这么没分寸。”
季淮凛薄唇扯出一抹极淡的弧度,轻描淡写地说:“请问我有哪一个字是错的?也麻烦您别再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您不配。”
“你……”季则气得发抖,但又无可奈何。
孙玟急了,但当着季老和曲绾的面她不敢大声去叱责季淮凛,只敢怪声怪气地看着病床说:“阿凛,你怎么这样啊,这可是你父亲,尊重这个词小学就学过了吧。”
季淮凛向来对孙玟视若无睹,就算此刻她在他眼前发疯他也懒得搭理。
这个女人在他这里就是不值得去施舍一个眼神。
姜静之垂着眸,放在口袋里的手悄悄攥紧又松开。
她就没见过哪个人比孙玟还爱阴阳怪气。
曲绾疲倦地合上眼,她摆摆手:“行了,看也看了,忙去吧,我睡会儿。”
“爸,你们先走,我再待会儿,和爷爷一起回去。”季怀桉道。
季则待会儿确实还有个会议要开,他搂着孙玟站起来,先是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季老,才道:“那妈我就先回公司了,明天再来看您。”
他们走后,曲绾并没有睡,只是不太想见到孙玟而已。季老坐在病床边,接过季怀桉削到一半的苹果,手法有些笨拙地削剩下的皮。
曲绾见状不由得笑笑:“你这老头子连苹果都搞不定,还好这里都是家人,这要是给你那帮下属见着了,指不定要笑话个三天三夜。”
“他们敢!”话是讲得硬气,但无论语气还是神情都很温柔,季老切了块果肉放在曲绾嘴边,“你也就偷着乐吧,我这辈子给谁做过这事啊,也就只有你了。”
季怀桉笑着附和:“爷爷疼奶奶大家伙都看得出来。”
季老却自顾自地说:“等明年我就申请退下来,多得是时间,什么苹果雪梨、西瓜哈密瓜,我都削给你吃。你啊,晚点走。”
话落,病房倏然变得安静。
姜静之抬头,无法忽视掉季老身上笼罩着的悲伤与落寞。
她下意识看向季淮凛,他垂着眼睑,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可她却清楚地看到了他睫毛在轻微地颤抖。
“说什么呢你。”曲绾嗔怒地瞪季老一眼,语气轻快,“好啊你,连我不爱吃西瓜都忘了。”
季老把被子给曲绾掖好,“你这老婆子,年轻那会儿是谁嚷嚷着天热要吃西瓜的,我下班没给你买还生了我半个月的气,生气就算了,还不给我上桌吃饭。”
姜静之杏眼圆睁,不太相信曲绾这样温婉知性的人也会有这样可爱又孩子气的一面,她脱口而出:“真的吗?”
说完她就赶紧捂着嘴,怎么回事,季老还在这呢!
曲绾笑道:“可不是嘛,那会儿还在谈着,他要是哪不合我心意了我就不想搭理他。”
一直沉默的季淮凛开口:“众所周知,爷爷是个妻管严。”
曲绾的笑意更深了,姜静之抿着唇,面庞肌肉忍不住抽动。
季老怒瞪季淮凛:“你这臭小子尽爱散播谣言!”
忽的,季老清了清嗓子,发出中气十足的声音,“全体都有!”
这命令十足的声落,病房里的几个年轻人都下意识绷直了身体。
“解散!”
意思是赶人了。
季怀桉目光落在姜静之身上,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季淮凛,而后转身走到靠门那边的沙发上坐着。
姜静之默默地跟着季淮凛的脚步,待进去套间后,她忍不住呼出一口气,嘴角上扬了,看来忍笑也是一门功夫。
倒是头一回觉得季老是这样的平易近人。
这时,她想到了什么,抬眸看正在开电脑的淮凛。
“我觉得阿哥你和季大哥还是很不一样的。”
季淮凛头也没抬,眼睛十分专注地盯着屏幕,“比如?”
姜静之甜甜笑着,声音如银铃清脆:“你明明就比他高。”
季怀桉确实是比季淮凛矮了那么一点,季淮凛看似清瘦但很挺拔,宽肩窄腰,站如青松,而季怀桉似乎微驼着背,但不站在一起对比的话是完全看不出来,不过让季淮凛和季怀桉站在一起比身高这简直比登天还难。
季淮凛闻言勾了勾唇角:“你眼神真好,怎么看出来的?”
姜静之走到桌子旁往地毯上坐,拿出笔和卷子,微仰着头,语气异常笃定:“不用看都能知道,阿哥一定比他高。”
至少在她这里,任何事、任何人,季淮凛的高度都无人能及。
季淮凛敲键盘的手蓦地顿住,他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扭头,目光落在姜静之一秒进入学习模式的脸上。
看了很久。
也不知姜静之是真的没感受到那道强烈的视线,还是想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不管对方此刻内心里的波涛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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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被曲绾带到北京的那天开始,姜静之就坚信无论什么都会越来越好。
可在现实中有些病痛却是反之。
周天的课只上到下午三点,姜静之带着在路上买的豆花来到医院,可她刚出电梯,就看见一群医生护士涌入那间她熟悉的病房里。
她几乎是定在原地,周身的血液直冲脑门,胸口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攥紧,怀里抱着的书本在不经意间通通砸在她的脚边。
她弯下腰想去捡起书本,可手指却不听使唤的在颤抖。
有人路过,瞧见她这般神色,带着好奇与怜悯的心思走过来帮她捡了起来。
怀里有了重量,姜静之猛然回神,哽着声说了谢谢后飞奔向病房。
在病房门口撞上了最先走出来的季淮凛,他神色凝重,紧抿的唇似乎在强压着什么,背后的季老被季则和季怀桉搀扶出来。姜静之眼眶泛红,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胳膊被季淮凛拽着走到一旁的长椅上坐下。
手术室外的所有人都在沉默,极低的气压笼罩在每个人身上。季老站在门口,眼神固执地盯着门板。
姜静之不敢吭声,低垂的眉眼遮住了所有的情绪,她的视线停留在脚上那双十七岁生日时曲绾给她买的鞋子上。
半小时。
两个半小时。
日落西山。
姜静之陷入了无尽的恐慌之中,她必须得抓住什么东西才能安下心来,唇艰难地蠕动着:“阿哥……”
两个字仿佛用光了她所有的力气,眼眶里打转的泪水还是不争气地滴落在校服裤上。
她的话音刚落,放在椅子边沿的手被一只宽厚的手掌覆盖住,下一秒,手掌主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将她颤抖的手拢进掌心。
牢牢握住。
“没事。”
在往后每一个失去季淮凛、特别难捱的夜晚里,姜静之总是能清晰地记起这天。
橘色的晚霞映在天边,微风徐徐从玻璃窗吹进,少年心里明明也在恐惧,却握紧她的手,用着令人心安的声音安慰她说“没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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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本开《和前未婚夫的室友撞上了》
浪子男主追妻火葬场,温柔男二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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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月亮陨落
曲绾在抢救手术成功后陷入了长时间的昏睡状态,醒过来的次数越来越少。
季老现在每天都会留在医院,不管曲绾醒没醒,总是能听见他坐在病床边唠叨从前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