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过去撞了下季淮凛的肩膀,用着京腔问:“老实交代,您老嘛去了?”
季淮凛斜睨他一眼,勾了勾唇角:“您猜猜。”
周既衍来劲了,语调上扬:“你猜我猜不……”
话没说完就被一道悦耳的女声打断,是站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骆栖,她捏着周既衍耳朵,“不如你猜猜我在国外有没有遇到ONS?”
“什么!?”周既衍大惊失色,“你也遇到了?”
骆栖眉微拧,敏感地抓住了重点,手上的劲加大,咬牙切齿:“什么叫“也”?”
……
季淮凛无心听这俩冤家互吹牛,他转身面向江水,手揣进兜里把玩着打火机,眼神一瞬不瞬地跟随着走下江堤的纤细身影。
她走到一群小朋友旁抱着膝盖蹲下,眉眼弯弯看着他们手里闪闪发光的仙女棒,似乎想到了什么,眼底流露出思念与哀痛。
但这时,有个小朋友走到她面前说了什么,她便又绽开出灿烂的笑。
季淮凛垂下眼睑,喉咙艰涩,他扯了扯围巾,胸腔的郁气消散了不少,扭头,往广场扫视一圈,然后转身迈步走向人群外。
再回来时季淮凛手上抓着一大把仙女棒,他绕过站满了小朋友的阶梯,正要往姜静之所在的地方走,结果一个小胖子低着头跑过来,头直直地往他大腿上撞。
他下意识扶住小胖子的肩,松手时听到小胖子怯生生的道歉声。
“哥哥,对不起。”
季淮凛没说话,看了眼小胖子,发现他的眼圈后红红的,挑眉道:“没事。”
说完抬脚才走了一步,衣服就被人扯住。
低头,只见小胖子大大的眼睛正盯着他手上的东西看,眼里的渴望尽数展现。
他故意把手抬高,小胖子的头也很自觉地跟着仰,余光瞄了眼望着江面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姜静之,而后道:“想要?”
小胖子猛地点了好几下头。
“行啊。”季淮凛抽出一扎在小胖子眼前晃了晃,“你去帮哥哥把这些都拿给那边坐着发呆的大朋友,这小扎就归你了。”
小胖子眼眸发亮,点点头,乖乖地把烟火棒都拿在手里,扭头看了眼江边,询问道:“大朋友?是哪个呀?”
季淮凛摸出兜里的打火机,漫不经心轻笑了声:“最漂亮的那个。”
"哦!我知道是哪个了!"小胖子恍然大悟,刚才他和小伙伴在玩烟花时,旁边就坐着个漂亮的姐姐,那个姐姐还特别温柔地叮嘱他们要小心水。
小胖子又发出童真的疑问:“那明明是大姐姐,为什么哥哥要叫她大朋友?”
“咔哒”一声,季淮凛手中的打火机亮出冰蓝色火焰,没急着回答小胖的问题,反而是从他手里抽出一根仙女棒,点燃,蹲下身交给疑惑不解的小胖子。
绚烂的烟火倒映在季淮凛冷峻的五官上,他偏头看着不远处笑了笑,冷冽低沉的声音在吵闹的人群中响起:“她是你们的大朋友,也是哥哥的小朋友。”
小胖子似懂非懂地哦了声,下一秒,他露出纯真的笑脸:“那个姐姐是哥哥一个人的小朋友。”
要是这会儿周既衍在身边,他一定会给小胖子竖起大拇指,然后拍拍小胖子的肩说:“小伙子,你很有前途。”
季淮凛不置可否,抬了抬线条凌厉的下颌,示意小胖子赶紧过去。
小胖子有模有样地敬了个军礼,朗声说:“收到!一定完成任务!”
说完撒腿就要跑。
“等等。”
小胖子及时刹住车。
季淮凛弯腰靠近他耳边说了句话。
小胖子连连点头,手放在脑门又想做敬礼,季淮凛瞥了眼他的手,然后把他散开的五指并拢放在太阳穴的位置,拍拍他驼着的背。
接着季淮凛站了起来,身体紧绷板正,手扬起,做了个非常标准的敬礼。
“去吧。”
一声令下,小胖子飞快地跑向姜静之。
姜静之正望着远方的高楼大厦出神,忽然有人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肩,接而耳边响起道清脆的男童声。
“姐姐。”
她扭头,眼睛被金光闪闪的焰火给闪了下,随即惊讶抬眸看着眼前笑眯眯的男孩子。
“姐姐,这个给你。”小胖子把手里点燃的烟火放在姜静之手里,然后把那一大扎仙女棒和打火机放在她腿边。
姜静之拿着仙女棒,一头雾水。
小胖子凑近姜静之的耳边,小声说:“姐姐,哥哥说你不要不开心啦,每天都要快快乐乐哦,你不开心哥哥也会难过的。”
季淮凛原话:新年快乐
周既衍:真是个机灵的小鬼。
姜静之微愣,虽然小男孩没有说明是哪个哥哥,但她脑海里第一个跳出的人是季淮凛。
她下意识转身,抬眼往广场上看,轻而易举就捕捉到那道在此刻独属于她的目光。
果然。
他在看她。
隔着纷闹的人群,他们总是一眼就能看见彼此。
比如每逢周五放学,校门口被挤得水泄不通,季淮凛依然能在无数个人里准确无误地牵住姜静之的手。
姜静之呼吸微微一滞,眼睫颤了颤,心脏不可遏止地狂跳,好像有什么呼之欲出的东西要从她的心底蹦出来了。
她低头看着手上燃尽的仙女棒,眼睛模糊了一瞬,但很快恢复清明,眉毛梢带笑的从那一大扎里又拿出几根给这个可爱的小男孩。
小胖子乐呵呵地接着,心想多亏了在家里爸爸经常哄妈妈他才能有样学样。
“静之去哪了?”骆林提着几杯饮品回来,一同回来的徐懿清脸色已经恢复明朗,她笑着喝了几口骆林手上的奶茶,而后牵着骆栖去看街头乐队表演了。
“静之去哪了?”周既衍眯眼调侃道,“你去看阿凛眼神在看哪里就能知道她去哪了。”
这家伙都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了。
骆林疑惑地顺着季淮凛视线看过去,竟真的看见了被一群小朋友围在中间捧着烟火的姜静之,她穿着简单的羽绒和校服,脸庞被焰火照耀得光彩夺目。
收回视线瞥了眼季淮凛,发现他的眼底出现的东西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温柔,骆林兀地低头笑了声,长臂搭上季淮凛的肩膀,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就等不及了?”
-
来之不易的假期还没过得尽兴,姜静之就又埋入了卷子和题海里。
她比之前还要勤奋努力,就连平时的放松运动和画图都不做了,曲绾劝她休息会儿,她嘴上应着手却还是不肯把笔放下。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
要留在北京。
曲绾的病情愈发不稳定,姜静之几乎是每天晚上都留在医院,哪怕这里有季老有周管家和护工。
而季淮凛一周也只有周一不会回来,每次来到医院,姜静之总能见到他略显疲惫的眉眼。
跨年那晚的暧昧旖旎并没有延续,她和季淮凛相处方式还是和从前那样。
毕竟现在他们都有着更重要的事。
平常姜静之会边写题边陪曲绾聊天,等她做完一道大题曲绾已经睡着了,可那时候明明才傍晚六点半,隔天中午季老过来时,曲绾还没醒。
姜静之有天晚上做了个梦,醒来时她肿着双眼给班主任打电话请了半天假。
尽管主治医生说曲绾的病情有稳定的迹象,她依旧是很害怕,稳定了为什么睡着时间还是这么长,为什么醒来半个小时又会继续睡。
她沉默地坐在病床前,曲绾的呼吸很轻,生命体征器上有着平稳的波动。
从清晨坐到正午,季老来了,看了姜静之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姜静之主动回到套房,她想季老比她更想要陪着曲绾。
卷子摊开在桌上,她低着头,题解开一半却怎么也下不了笔,思绪无法集中。
门突然被推开,随之而来的是季淮凛冷冰冰的声音。
“这个点你为什么不在学校?”
姜静之心口一跳,抬头,看着门口面色不虞的季淮凛,垂下眼小声说道:“我请了半天假。”
季淮凛迈步走到姜静之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声音透着疲倦:“这种时候能请假吗,你知不知道有些人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待在学校。”
“我……”姜静之想到梦里的场景,鼻尖发酸,强忍着奔涌的泪意,虽然医生很早前就说过曲绾也就这两年了,让大家做足心理准备。
可她怎么已经觉得曲绾离她越来越远了。
她还没能好好报答曲绾的恩情,她说过等高考完就去打工,要用靠自己挣得钱带曲绾去歌剧院看歌剧表演。
话说不出来,胡思乱想了一通,当那道瘦高的身影落了下来,淡淡的草木香沁入鼻腔,她才发现自己掌心有湿了大片。
季淮凛看着姜静之从手腕滴下的泪水心口猛然一紧,他半蹲在沙发旁,微仰着面,凝视着掩面无声哭泣的姑娘。
抬想去触碰她眼角的泪珠,却因为怕她受惊而咬牙把手转移在她乌黑的头顶上,很轻缓地揉了揉,下一秒就察觉到肩膀颤动得更厉害了,可哭声是倔强地压抑住。
他抬头望了下天花板,嗓音低沉有力量。
“静之。”
“难受就哭出声来。”
这两句话像是打开了姜静之的声音阀门,她再也控制不住,呜呜的哭声回荡在病房里。
季淮凛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看着她哭,等着她哭累了、眼泪汪汪舍得把手移开时,他的脚已经发麻。
他侧身抽出几张纸想塞给她自己擦眼泪,可瞥了眼那双红通通还盯着他看的瞳仁时,他认命地抬起手,动作极其轻柔,像是在对待一个易碎的珍宝般。
擦干净脸又接着擦两只湿漉漉的手掌,他只抓着她的胳膊移放在她自己膝盖上,尽量不碰着,她的手纤细修长,掌心纹路清晰,指甲盖上的月牙特别明显。
擦好后,他抬头,神色颇为嫌弃,语气却是少有的温和宠溺:“就没见过你这么爱哭的。”
姜静之吸吸鼻子,细肩微微颤动,很小声地说了句谢谢,但又不服气季淮凛这样说她,看着他去扔垃圾的背影,哑着声说:“明明就是你让我哭的。”
季淮凛动作微顿,眼里浮出浅浅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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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静之下午的课也被季淮凛打电话给班主任请假了,他那语气简直和周管家有得一拼。
虽然没去学校,但在他的眼皮底下做功课比被老师盯着还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