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烨手足无措地回看她:“老婆,我......”
“去把睡衣换了吧,”明昭抬下巴示意他那一身,“去。”
薛烨只能妥协,转身前狠狠瞪了一眼江玥,大步流星地回了房。
"不用了,明昭,我自己有车。"他就算是死,也不会坐薛烨的车。脑海里浮现出刚才那个稀松平常的早安吻,江玥心里感到一阵闷痛。
他想到俩人从前同居的那段日子,虽然比不上现在富裕,但该有的形式从来没有少过。无论早安吻,还是晚安吻。
早上他们会亲两次,一个是早安吻,一个是午安吻。因为中午各自在公司,没法见面,所以会在早晨提前补上。
然而这些都成为了过去,成明昭现在光明正大亲嘴的对象不再是自己。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和明昭亲过嘴了,重逢后的亲吻全都建立在上床的基础上。
江玥说不清这是什么心情,他已经向明昭许诺过,可以什么都不要,不求名分地陪在她身边,无论她和谁在一起都好,只要她的目光愿意垂怜他一次,做什么都无所谓。
可是,当看到那个吻,他还是感到了无边的委屈和伤心。自己太虚伪不堪了,实际上根本做不到说的那样坦然和纯粹。他嫉妒薛烨,嫉妒得想开辆车把他撞死。多么丑恶的想法,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丑恶了?明昭会喜欢这么丑恶的自己吗?
想着,江玥十分不安,慌慌张张地就要告退,生怕自己扭曲的面孔会被明昭看见、被她厌恶。
“我先走了。”
“我让你走了吗。”
身体从来没有听过他的话,使唤权一直在成明昭手里。江玥想走,但腿又不受控制地停了下来,像钢筋一样笔直地钉在地面上。
明昭慢慢悠悠地上去,到了他面前停下。
“把头低下来。”
江玥不明所以地低下头,她勾住他脖子上的项圈,亲吻了一下他的唇。
成明昭松手,微微一笑,“早上好。”
他愣在原地,后知后觉地去摸自己的嘴唇,浑身毛孔都在这一瞬间舒张开了。江玥大喜过望,幸福地快要跪下,张张嘴想要说什么。
成明昭比了个嘘,眼珠一转,门口已经响起了薛烨的声音。
“老婆,你今天不去公司吗?”
薛烨换了一身正装,出来的时候只剩下明昭一个人,“那个男的呢?”
“他说有急事,先走了。”明昭上去帮他调整领带,“我今天不太舒服,就不去公司了,有事给我打电话,辛苦你了。”
听到前半句,薛烨大松一口气,要是那个江玥真坐了他的车,他会把车二手低价买了然后每天骑自行车上班。
听到后半句,他担忧地握住妻子的手,“不舒服?是什么原因,我让小魏带你去医院。”
薛烨反复摸着她的手,把刚穿上的西服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傻瓜,怎么就穿这么一点?12月的天,不比夏天。是不是生理期来了?”
他心中一算,差不多也是这段时间了,“公司的事就交给我,你回去好好休息,我让莲姨给你熬点姜茶。”
明昭点点头,薛烨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离开前又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早点进屋。”
等薛烨驱车走后,成明昭看了一眼路尽头的拐角,转身进房。
没多久,她换好衣服走出家门,向右步行了不到一百米,来到一处拐角,角落蹲着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见到她,他立刻站了起来。
还没开口,成明昭反手甩了他一耳光,快而干脆,男人来不及反应,被打倒在地上。
成明昭重新把手揣进兜里,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一身黑色的轻便运动装衬得人更加冷静从容,这是她每天晨跑的装束。
男人把帽子捡起来拍拍灰重新戴上,用手背擦了擦出血的嘴角,始终没把头抬高,“我......”
才开口,成明昭一脚用力地踹在他肚子上。
无人的海滩上,他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一只手捂着肚子。成明昭站在前方凝视海平面。日出已经多时,这一片海滩平日里鲜少有人踏足。
“我之前跟你说过什么。”
“......不要和你见面,”男人低声回答,咳嗽了俩声,“对不起,我只是......”
他硬着头皮回答:“权她让我监视你......我......”
成明昭回头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他无法呼吸地呜咽起来,却没有挣扎的动作,她不动声色地使劲,“说点有说服力的理由。”
看着他的脸由红又转紫,那只手却没有一丝一毫要松开的意思。成明昭观察他因为充血而发红的眼睛,轻声告诫:“陈治非,你继续像今天这样——老鼠似的在我家附近乱窜,不管你是我的人,还是她的人,可以试试看,看看还会不会这么走运。”
得到他眼神的屈从,她一点一点松开手。男人跪地大口大口喘气。
俩人来到礁石堆上,陈治非向她汇报了权西野最近的动向,薛长明有意撮合她和雷曼德三太子的婚事,因此和亲爹的关系闹得有些僵。之前那个叫“程臻”的神秘人,他还没查出身份。
浪花拍打礁石,四周嘈杂。原本这些事不需要当面向她汇报,无论这些事,还是他之前奉命做的事。成明昭从不过手这些脏活。
“程臻的事不用你操心,”她的声音和冷冽的海风相比是那么温柔,“你只需要盯好该盯的人,听该听的事,其余的都和你没关系。”
陈治非点头,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个礼盒,小心翼翼地把此行的真正目的递上去,“之前看到权带了一对耳饰,我觉得更适合你,所以买下来了,没赶在你生日......”
成明昭接过,轻蔑地扫了一眼,手一挥抛进大海,礼盒刚要浮上来,很快又被浪花卷得无影无踪。
陈治非看着那份礼物彻底消失在起伏的海面上,沉默着没说话。
上次正式见面是俩人的第二次相逢,这次是第三次。
那一年,他初到大城市,住在青旅的第一天就被人扒走了证件和兜里的所有钱。调监控发现监控是坏的,找警察也只是录了个笔录就没了下文。
他像乞丐一样游走在街上,只能靠做些日结的工资保证最基本的生存,困了就睡在公园里。这个城市似乎一开始就不欢迎他,相同的,他对这里也从最初希冀变成了厌恶。
往来的人散发着和这座城市相融的气息,令人讨厌。
入了冬,他索性在地铁口休息,上次睡公园又被人偷走了好不容易赚来的一点日结工资。地铁好歹有暖气,不会那么冷。
和他一起住青旅的一个大哥劝他安心找份长工,说身份证丢了可以去派出所报案补办。陈治非不是没有尝试过,他走进派出所,然而因为口音太重前台听不清他在讲什么,让他重复下问题,这让他感到自己被羞辱,于是羞愤地转身离开了。
从前在小小的村里,他还称得上一个人物,来到大城市后,发现根本没有人拿他当根葱。
很多东西他都用不来,甚至连手机都没有一部,和这个城市格格不入。
陈治非梗着脖子不肯向任何人低头,只为了守护没人在意的自尊心。
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想着想着他睡着了。
中途,他被人摇醒,迷迷糊糊睁眼一看,是一个女人的面孔。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陈治非下意识护住口袋。
“陈治非?”
俩人坐在麦当劳里,这里暖气更足,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陈治非肚子叫了一声,他今天只吃了一包方便面,还是干吃的。
一旁的小孩看了他一下,陈治非立马回瞪了他一眼,小孩赶紧跑到妈妈面前要抱。
陈治非悄悄打量自己的穿着,对比其他人而言确实又旧又土,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的款式,这还是他出来前在县城里花钱新买的。
在他思绪纷乱之时,成明昭端着餐来了,她把手里的餐推到他面前。陈治非咽了一口唾沫,没急着吃,而是确认她的身份:“你是——你是田......”
成明昭打断他,“吃完再说吧。”
陈治非看了一眼汉堡,梗着脖子说:“我不吃。”
“好吧,”成明昭端起餐盘,“那我拿去倒了。”
他赶紧把她的手拦下来,一手拿着汉堡一手拿着鸡翅大口大口吃起来。成明昭微笑地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
陈治非边狠狠啃汉堡,边警惕地盯着眼前的女人。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确实怕她。他仍记得小时候在她手里吃过的苦头。
不过有件事不明白——
“你怎么认出我的?”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十几年,那会儿他们都很小,样子也早就变了。
“唔......”成明昭撑着下巴思考,“你的父母找你找疯了,到处发你的寻人启事,我自然也收到了。”
“哼,”陈治非咽下汉堡,捶了捶胸口,“没用的,我是不会回去的,我已经决定留在这里了。”
“是吗,你现在住在哪儿呢?”
“我......”陈治非语塞,“你不要管那么多,反正都和你没关系。”
顿了顿,他压下声音别扭地说:“这顿......谢了,以后我赚到钱会还你的。”他欠谁都不会欠这个人的人情。
陈治非瞥见她手指上的戒指,“你结婚了?”
“这个?”成名昭摸了摸,“情侣而已。”
“哪个男的?”陈治非不敢想象是哪个倒霉鬼遭了殃,横竖都得被她给玩死,转念一想自己也没必要管那么多,于是站起身,“我走了。”
“坐下。”她发号施令。
陈治非站着看她。
“坐下。”成明昭盯上他的眼睛重复。
陈治非左右一看,没几个人注意过来,于是重新坐下,“你想干嘛。”
成明昭靠在椅背上,“我想帮助你。”
“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乞丐也有勇气说这种话。”她轻笑。
陈治非被这句话戳中,怒上心头,脸立刻红了,但是他发泄不了。只能死死瞪着她。
多年过去,她变了不少,穿得人模人样,看上去也有了稳定的工作,还有男朋友,但本性却一点也没变。
“别这么看着救命恩人,”成明昭往前慢慢倾身,“我的要求很简单,来我身边,给我干活。”
陈治非走出麦当劳,回头看了一眼店名,准备以后有了钱再来吃一顿。他越走越快,终于忍不住踹了一脚路边的树。
“靠!”
早知道吃麦当劳的代价是出卖自己的灵魂和人生,他说什么都不会吃那个汉堡。
迎着海风,陈治非在心里苦笑,原来自己才是那个遭殃的倒霉鬼。
天色渐暗,成明昭夜跑回来,正要进自家院门,一只手忽然把她拽了过去。
江玥扶着她的后脑勺吻下去。一点一点地加深,不再是简单的啄和碰。
四周寂静无声,天彻底黑下来。
俩人分开,牵出的银丝又被扯断。
江玥目光含泪,捧着她的脸又轻轻低头亲了一口,“中午好,晚上好。”
第43章 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