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些善举并不足以洗清成娜的嫌疑,不少罪犯同样也是和蔼可亲的慈善家。
“娜娜啊,她是一个命苦的孩子。好不容易回到了亲生父亲的身边,还不被待见,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杀人呢?”
一位成娜的远房亲戚对警方如是说。
“不被待见”四个字引起了警方的注意。
说话的这位是成娜母亲全英那边的亲戚,一位叫菲尔的中年女人,她和成娜有过几次往来。全英是成柏林的生母,成娜的继母,而她因病去了法国休养,目前不接见任何人。
“啊,我们大家都知道。她才回来没多久,亲爹就死了。一毕业娜娜就嫁人了,这不是不被待见吗?但也能理解,毕竟妈妈和弟弟都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噢,也有一点,但比不上亲生母亲和亲生弟弟,不可能会视若己出地爱护。”
菲尔的这番话倒是能证实成娜对弟弟成柏林杀人动机的供述。这一家人并非普通的家庭组合,成柏林因为害怕继承权被夺,那么的确有可能起杀人的念头,目前来看,杀人动机最充分的是成柏林。
如果是成娜杀的人,那么她的动机是什么?
而另一边,成柏林从被捕到现场,始终保持沉默,他一句话也没说。他有保持沉默的权利,不过沉默也会给他带来不利。
但没过多久,他开口了。
案件审理准备阶段,检方向嫌犯及其律师披露了相关证据,包括另一嫌犯,也就是成娜的供述内容。
听律师说完这些,成柏林忽然抬起头。
“这是她说的?”
“是的。”
他又埋下头,不久,忽然低声笑起来,越笑越大声,笑得仰起了脸,笑得满面通红,泪水不断。
正式庭审于10月份开庭。
因成娜和成柏林各自行为不同,且彼此存在对立指控,所以被分开审理。
庭审现场,陪审团席上成员们面色严肃。检方律师陈述完案件,将成娜指控为“知情不报”和“可能参与谋杀”。
被告席上的女人静静聆听,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在谋杀这个词宣读出来的一瞬间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她的脸苍白而悲伤,尽管没有说话,但浑身都散发着惹人怜悯的脆弱气息。
她就是成娜。
“尊敬的法官大人,陪审团的成员,这是一个充满嫉妒、谎言与贪婪的悲剧。而我将向你们证明,她不仅知晓了这起谋杀案的真相,事后帮忙隐瞒,还极有可能成了共谋者,深度参与其中。陪审团必须考虑,他们的行为是如何共同导致了这场不可挽回的悲剧。”
成娜的辩护律师叫赫拉,她是一位亚裔,近年拿下了不少难案,胜诉率极高,在圈内颇有名气。当然,聘请她绝非一件易事,需要花费大量的金钱和耐心。
她还有一个中文名字,冯奉春,身边人都称她为冯。
冯奉春微微一笑,从容不迫地起身,环视陪审团,语气冷静而坚定:
“尊敬的法官大人,陪审团的各位成员:今天我们面对的是一桩由恐惧和权力交织的阴谋,也是一场家庭悲剧。我的当事人成娜,被卷入了一场由极度和愤怒驱动的案件。我们将证明,再案发当天,成柏林因为嫉妒和愤怒,将成明昭当成了我的当事人,并将她推下了悬崖。这是一起由情感纠葛和错综复杂的家庭关系引发的悲剧。”
“检方指责我的当事人知情不报,甚至暗示她参与了谋杀。这是多么可怕的指控。因为真正的事实是,她不仅没有犯罪,还亲身承受了难以想象的心理压力。这种压力来自于令一个人的操控——她同父异母的弟弟,成柏林。”
控方律师走到陪审团前,语气严肃:
“被告不仅是知情者,还在犯罪后刻意隐瞒重要信息,我们有证人表明,她曾在案发前一夜与另一名嫌犯密会,既然被告和这么嫌犯是第一回 见面,彼此不熟悉的前提下,为何会夜晚与他独处?这显然是一场实现密谋好的犯罪。”
随后,控方面向成娜:
“被告人,请问,你是否承认案发前曾与你的弟弟有过私下接触?”
“我承认。”成娜答。
冯奉春站在法庭中央,语速平缓而有穿透力:“控方的提问充满诱导性,试图将“私下接触”和“犯罪共谋”画上等号。而法庭是追求真相的地方,而不是推测的竞技场。”
她转向陪审团,语调微微加重:
“让我们回顾事实,被告与另一位嫌犯确实有过交流——这是任何家庭关系中必不可免的场景。要知道,成柏林是被告亲生父亲派来的唯一代表,是她当下了解原生家庭的唯一渠道,而当时,她并没有回到亲生家庭,因为对这个未曾谋面的家庭有疑问,而去问自己的弟弟,有什么问题?私下接触本身并不能代表被告知情。更不能说明她参与了犯罪活动。”
检方追问:“那么,被告人在案发后为何迟迟没有报警?这是否足以证明她有意隐瞒。”
冯奉春环视法庭,声音高挑:“阁下的问题有一个前提假设,那就是“报警等同于无辜”,请问,这是否公平?”
“案发后,被告因受到另一名嫌犯的威胁而陷入恐惧。在这种情形下,她的每一步行动都可能影响自己的安全——她选择了保护自己。这不是犯罪,这是生存本能。”
她用悲伤的语气向陪审团强调:
“我的当事人,当时正处于一个高度紧张、极度恐惧的环境中。而这种环境,不仅是由成柏林的威胁造成,还与她长期以来承受的心理压力密不可分。”
冯奉春收起收起悲伤,缓缓吐了一口气。
“首先,被告在案发时期正在接受精神健康方面的治疗,有明确的病例记录显示,她在此期间患有焦虑症和创伤后应激障碍,一直在服用抗焦虑药物。”
她向法官呈递了相关病例和服药记录,并传唤了成娜的私人心理医生,安迪先生。
“事实上,我的当事人后来积极配合了警方的调查。她提供的证词和细节,对案件有重要帮助。她的初衷是无害的,她只是害怕报复,害怕失去自己的生命。”
检方随即也传唤了证人。
证人是旅店的工作人员,她表示:“那天晚上,我在走廊清理卫生,看到了她,因为是外国面孔,所以我的印象很深。她一个人走出房间,和另一名男士去了隔壁的房间。”
冯奉春莞尔,起身质询:“你所说的她,是指被告,还是其他人?据我所知,来当地的游客遍布世界各地,你怎么确认那张外国面孔是被告,而不是其他人?”
她犹豫:“......看起来像。”
“看起来?这是一种主观猜测,而非事实。假使是一名清扫房间的亚洲工作人员,再打扫完一间房后进入了另一名的房间,你是否也会将其视为‘犯罪阴谋’?”
证人沉默,场内一片安静。
检方语气尖锐,直指成娜:
“被告,你声称是受害者,但行为却不符合常理。如果你真的无辜,又确实害怕,为什么在这么多年里,没有一刻选择报警?而是继续隐瞒真相,并与成柏林共同伪装成一起意外?”
成娜抽吸了一口气,声音低沉而哽咽:
“法官大人,各位陪审员,我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经历这样的事情。我的脑海里充满恐惧。从接我回国的那一天起,成柏林就对我充满敌意。他的母亲更是让我感到无形的压力,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处一个怎样的家庭,这个家庭害死我的父亲,又因为嫉妒,害死了无辜的成明昭......”
她停顿片刻,像在回忆一场噩梦,接着哽咽道:
“你们能想象那种恐惧吗?他让我‘永远不能背叛他’‘永远不能离开他’,我不知道自己能否活到第二天,我只能听从她他的指令,伪装成一个乖顺的姐姐,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活下去。”
检方律师冷笑一声,追问:
“您试图以恐惧为借口来掩饰自己的行为,但没有证据能证明您的说法成立。您的隐瞒行为正说明您是共谋之一。”
冯奉春语气沉稳,从容接话:“检方的指控不仅冷酷无情,更是对一个受害者心理状况的完全漠视。”
她转向法官:“法官大人,容许我提供三样证据。”
物证人证被带到现场。
“第一件,是被告生父成礼先生的日记,这是我的当事人在成礼先生留给自己的房子中找到的。上面记录了他被人下毒乃至病发的全过程,而凶手正是成柏林的母亲。日记中,成礼先生清楚表达了柏林及其母亲的危险性,他写道‘我知道,他们想要康达’,又写道‘我害怕,他们会朝娜娜下手’。成礼先生的日记足以证明成柏林的动机,他因为害怕继承权被夺,于是产生了杀人的念头,并且实施了这个想法。控方说我的当事人是共谋之一,敢问她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第二件,是成礼先生未公开的遗嘱,上面清楚显示,公司的实际继承人是被告成娜,而非嫌犯成柏林。抓捕之前,嫌犯成柏林即将成为公司的董事,很明显违背了成礼先生的遗愿。这更加说明,成柏林具备足够的作案动机。”
检方律师大声反对:“这完全可以伪造,全英女士根本没有在场辩护的机会!”
冯奉春语气凌厉:“全英女士的确没有在场,但这份遗嘱足够证明,我的当事人才是唯一合法的继承人。遗嘱上不仅有成礼先生的亲笔签名,还有独立律师事务所的认证。若不相信这本日记是成礼先生所写,我们可以请专家现场进行笔迹鉴定。检方要想质疑其真实性,就请拿出相应的证据。”
法官审阅后点头:“遗嘱具备法律效应,辩护方继续。”
“第三件,这是一份来自当事人的录音,这段录音记录了成柏林对我的当事人所作的威胁和控制行为,说明被告长期处在被胁迫的环境中,请问,这种环境下,她要如何报警?我请求播放录音。”
法官:“允许播放。”
冯奉春播放录音,法庭内一片寂静。
“别忘了,是谁让你有现在的好日子过。”
“我落水了,你也好不了。”
“你不会背叛我,对吗?”
“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吗?”
......
法庭一片讨论声,法官敲响法槌。
“肃静!继续辩论。”
冯奉春正色道:“请各位仔细聆听成柏林先生的语言,这是一种赤裸裸的情感控制。他反复提及‘你也不会好过’‘永远留在我身边’,这显然不是出于正常的姐弟关系,而是一种深层次的不对等的情感依赖,甚至是威胁。成娜女士,作为一名当时受害于家庭权力斗争的人,如何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反抗?”
“根据英国法律,胁迫的定义是:一个人在压力之下,被迫参与某些行为,而他们没有实际选择的自由。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成柏林不仅对成娜女士施加了情感压力,还通过威胁和控制,创造了一个她无法逃脱地困境。正是在这样的压力下,她被迫协助隐藏了真相。她的行为并非出于自由意志,而是成柏林主导的结果。”
“检方和陪审团需要认真思考,成娜女士是否真的有能力反抗这种强烈的控制?如果没有,她的行为就不能视为主动参与,而是被迫卷入。”
检方反问:“调查结果显示,被告在经济上常年受到来自成柏林的支持帮助,包括但不限于各种车房、奢侈品、首饰。被告目前在曼哈顿中心的房子,也是成柏林购买赠予的。敢问胁迫体现在哪里?只言片语吗?还是说,根本就是同流合污呢?”
冯奉春微微一笑,面向陪审团:
“这恰恰证明了成柏林的心虚,试图通过金钱让我的当事人‘闭嘴’。我们不得不思考一个问题:柏林先生为什么要给我当事人如此多的财富?他是在表达爱意,还是在掩饰他对我当时人的控制和威胁?他用金钱让她成为自己的工具,而不是独立的个体,因为我的当事人明白,拒绝可能会引发更严重的后果。”
根据成娜方爆出的另一桩谋杀案,警方联系了美国当地,在准备和法国方交涉时,忽然传来一个不妙的消息。
全英自杀了。
第103章 鳄鱼的眼泪(三)
【被困在权力游戏中的富家小姐:她是阴谋的牺牲品吗?】
【失去父亲后,她还要为自己的清白而战】
【受控于家族阴谋的富家千金:法庭揭露她的挣扎与痛苦】
【‘他一直控制着我!’成娜泪诉家庭恐怖】
当天的庭审结束后,《泰晤士报》《每日邮报》BBC等多家报刊媒体报道了这起案件。
舆论上,被告成娜由“共谋者”逐渐转变为“受害者”,民众一边倒地为法庭上那个瘦小脆弱的亚洲女人打抱不平。很显然,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成娜都不像一个杀人凶手。
媒体贴出审理现场成娜的照片,她目光含泪,模样凄楚。但头始终高高地抬起,仿佛在虔诚地凝视上帝,以此乞得清白。传闻,成娜是一名坚定的基督教教徒。她一定对这个世间失望透顶,才会将希望寄托于上帝。
网友热评:
“可怜的女人,她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成娜无罪,应该当庭释放她!”
“我们的法律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审判一个无辜的女人!”
“她只是被自己的弟弟操控了,并没有做错任何事。”
“希望陪审团能看清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