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都不在,休假无疑了。
南蓁庆幸地点了点头,“那好那好。正好我下午要回房间补个觉,晚上吃饭就别叫我了。”顿了顿,强调:“天塌下来都不要叫我。”
思卉啊了一声,为难道:“可是今晚投资方请大家吃饭,导演点名要你也去的,蓁姐你忘啦?”
“……”她真忘了。
忘得一干二净。
资方请客这种事挺常见的,只是南蓁一向不喜欢这些应酬,往常能推的都推了,推不掉的也都是纪向隅替她挡着,可惜他这回没跟来,帮不了她。
原打算找个理由在房间躲懒,谁知肖成海像是在她身上按了监控似的,一通电话过来,勒令她晚上一定要去。
资方的老总跟他很熟,想当初也是人家亲自上门去请,老头子才肯接下这活。
没办法,南蓁只能爬起来换衣服。
临走前见镜子里的人脸色过于苍白,想了想还是在唇上抹了点颜色。
她庆幸自己抹上了这点颜色。
影视城周围没什么好去处,资方派了车将一行人接到H市。
下了车,头顶蓝白色的巨大招牌将门头下这一块地方照得亮如白昼。
南蓁心道这资方挺会玩,不吃饭竟然直接把人拉来了夜店?
导演被几个人簇拥着,她让思卉先跟着他们进去,一会儿再把房间号发给她。
她自己则在路边寻了个树荫下的僻静角落,忍着下腹部的不适,点了根烟。
她到底还是学会抽烟了。
初到异国他乡的那段时间,生活和学业曾一度让南蓁想要放弃,时差上头的深夜,除了尼古丁,再没什么熟悉的东西能陪着她了。
说到底,国外的日子没有想象中好过。
南蓁是古典美人的长相,眉目淡如工笔画,雅致悠远,像蒙了层淡薄的山水,温柔之余却也叫人觉得难以靠近。今晚要出来见人,她随手捡了件棉麻的长裙,外罩一件新中式的薄纱披挂。
是她一惯偏爱的舒适风格。
夜风一吹,灰金色的纱衣轻盈如蝉翼,在月色下泛出淡淡绚彩的光华。
远远看去,跟仙女似的。
但——
偏偏仙女下了凡,正躲在树下抽烟。
画面看上去莫名带着点叛逆的违和感。
旁边有人看了她很久,蠢蠢欲动地想过来搭讪。
南蓁浑然不觉有人靠近,专心地抽着烟,树下昏暗,将她拿烟的手染得只剩模糊轮廓,依稀能看出指尖秀丽,柔弱无骨。
这样一双手,拿什么都是种享受。
“美女...”被美色冲昏头的男人刚开口,不远处,一辆黑色的商务车缓缓在两人面前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有人下来。
以为来的是她同伴,搭讪未果的人识趣地调了头。
仿佛是为了报复早上那杯冰美式,下腹的疼痛远超早晨起床时的数倍。
南蓁指望尼古丁能帮她压过这阵难受,却不料薄荷的清凉让这痛感愈演愈烈了。
她压着肚子蹲在树下,努力做着深呼吸。
余光里,有两个人一前一后从身边经过,似乎是没发现这还有个人,他们并未停留。
“老板,路导他们都已经到了。”
身后有人说话。
“嗯。”
极度沉冷的男声,口吻平淡,语调几乎是一条直线,哪怕只有一个字,也冷得叫人受不了。
南蓁这会儿经不住任何一丁点冷意,皱眉回头望去,门头上巨大的招牌晃得她眯了眯眼。
模糊中,她看见男人背部的剪影,轻微嘶吸声短暂停顿,好像是在抽烟。
他离她只有不到十步,微微侧着脸,紧致的下颌与挺阔的鼻梁被头顶刺眼的光勾勒出冷漠的白芒。
他拿烟的方式很特别,食指和拇指捏住烟身,其余三指握成拳头。宽阔的肩膀随呼吸缓缓抬高,后又慢慢放下。唇边逸出的淡色薄雾很快朦胧了他的脸庞。
夜风吹拂,白雾散开。
同苦涩的烟草一道在空气中飘开的,还有一股极其细微的莲花的气味。
南蓁猛地一怔。
“她呢。”男人全然未曾注意背后还有人在,含着烟的嗓子带了一点焦哑,是冰块在冒烟的感觉。
助理答:“来了,我和路导确认过。”
“嗯。”
指间的半支烟很快抽完,男人随意用脚尖碾灭,烟头顺着地势滚落,他抬脚进入店门。
南蓁怔怔看着脚边烟头上轻微的齿痕,一时间忘了动作。
是...他么?
-
包房里人多,导演、副导、制片人,还有演员和演员助理,豪包内起码塞了三十个人。
一身黑衣的男人坐在长沙发正中间最显眼的位置,旁边是想巴结他的执行导演和不知名女演员,他们脸上的谄媚,衬得他面无表情的脸格外高深莫测,冷如寒霜。
利落的短发,淡漠而阴郁的眉眼,几乎没有情绪泄露的黑眸里泛着没有温度的寒芒。周遭喧闹的光线中,他俊美的脸庞像一尊静止的雕像,顶上一束妖蓝的光将他无可挑剔的面容映照得妖异非常。
那女演员简直快要被他迷丢了魂,眼波迷离地叫着他“陈总。”
他不为所动地靠向沙发,与她拉开距离。眉目间淡淡的阴霾提示着他有点不耐烦了。
助理立刻会意上前,不留情地将拉走。
他身边暂时安静了下来。
南蓁几乎不敢相信,这个冷得叫人心寒的人...是陈厌吗?
她悄无声息地混进人群,在最角落的地方坐下。心绪一时难安。
思卉这时悄悄从身后摸过来,兴奋地分享她刚听来的八卦:“蓁姐,你看见那个穿黑衣服的人了吗?他就是陈厌,天幕的陈厌!”
陈,厌。
真的是他啊。
那个曾经如山泉般透明清澈的少年,如今已蜕变成她连认都不敢认的模样。
矜贵,疏离,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逼人的气势,冻人,也动人。
虽然早就听说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和从前大不相同,但亲眼见到,却还是有许多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现,叫她无从分辨。
他如今过得很好,她想,她应该是为他高兴的。
可不知为何,胸口沉闷地像有块石铁重重地压在那里。
思卉沉浸在见到陈厌真人的惊艳里,叽叽喳喳的,完全没发觉南蓁眼中异样的黯淡,“天幕可是咱们这戏最大的资方耶!我一直听说天幕的掌门人挺年轻的,但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年轻!妈呀,他真的好帅啊!刚才他一来,整个包间都安静了。我算是知道他为什么从来都不上财经杂志了!要是把他的照片放在封面,就算是财经版也得卖断货啊!”
盯着一个方向太久了,眼珠有点干涩,南蓁别开视线,尽可能让自己表现得平常,“擦擦口水吧小姐。”
“......”思卉反应过来,红着脸捂住嘴,嘿嘿的直傻笑。
她们这位置离中心远得很,遥遥地望过去,陈厌貌似从坐下开始就没开口说过一句话,哪怕这会儿导演到他身边去了,他也只是轻轻颔了颔首。
上位者冷淡睥睨的气场莫名被他演绎出了另一种分外优越的性感。
思卉咕咚咽了口唾沫,还是忍不住感叹:“他好帅啊...”
“你哟。”南蓁被她逗笑了,无奈地摇摇头,重新看过去,那边焦点中心的人正在看时间。
这是他第三次看表了。
像在等什么人,他的视线有意无意地看着门口。
思卉也发现了这点,环顾一圈包间,发现还有人没来,便压低了声音在南蓁耳边说:“我听路导说他是施嘉子的男朋友,咱这戏就是他为施嘉子投拍的。”
她故作高深地抄起手来,叹气感慨,“有钱人真会玩浪漫!”
她的话音落下,下腹部突然传来一阵绞痛,失血过多让南蓁脑子里有些恍惚。
朦胧间,那边的人似乎有感应似的看了过来。
菲薄的眼皮轻轻掀起,时间刹那被按下静止。
陈厌黑眸深沉,亮而漠然。
轻轻划过南蓁所在的方位,很快就移开。
南蓁非常确定,刚才他们的视线有那么零点零几秒的相交,但他没有丝毫波动的神情又让她不得不怀疑这恐怕她的错觉。
直到施嘉子姗姗来迟,推开大门,“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男人于是眸光轻动,清晰地映出她美丽的身影。
南蓁的心突然往下一坠。
差点就要摔碎。
是啊,她怎么忘了。
那个曾经将她奉若神明的少年,再也不会看着她了。
第40章
有多久没见到他了?
五年?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