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厌此刻的模样犹如中了蛊的人。
他偏过头,仿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偏执的占有欲渐渐褪去,他眉间痛苦的神色不知是不是体内的蛊虫在为这场未达成的爱/欲不满,陈厌黑沉沉的眼睛像两个空洞的出口,不断有压抑的黑云从里面涌出。
南蓁掌心隐隐发麻,刚才那一巴掌她用足了力气。
看见他苍白的脸侧逐渐浮现出红色的掌印,她不自觉地心软,“陈厌,我..”
对不起三个字卡在喉管里。
上不来也下不去。
她不是故意要他疼的,她只是想让他清醒。
压在她肩上的那只手蓦地松开,她终于能自己坐起来。
随着南蓁的动作,陈厌近乎失神地跌坐在身后的沙发上。
他低着头,额前的黑发遮掩了一切情绪。
他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寻常的陈厌。
只是更阴郁,更沉默。
南蓁捂着差点被撕碎的领口,一头黑发乱得不成样子,被羞耻和尴尬填满,她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一心只想赶快逃离这个地方。
动作间,气流掀起她的裙摆,从陈厌搭在沙发边沿的手指上倏忽滑过。
他下意识想抓住她。
但晚了一步。
他站起来,“南蓁。”
还未完全从刚才蚀骨的情意里脱离,陈厌嗓音沙哑得只听着就会腿软。
南蓁脚下一顿。
她面朝着窗外的雨夜,大幅的玻璃上映出她一个人淋雨的影子。
沉默在两人之间回转出微凉。
半晌。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一顿。
南蓁说不清当下这种复杂的感受,愤怒、伤心、惆怅,这些都是有的,但它们还不是全部。
胸腔下有什么更特别的,正把她整个人都塞得满满当当。
她感觉陈厌朝她走过来。
她有些认命地闭上眼睛,想,如果刚才的情况重演,她大概没力气扇他第二次。
但幸好。
陈厌什么都没做。
他停在身后,南蓁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拂动发梢。
他就像她的影子。
无限接近她,却始终无法与她重合。
一旦重合,他就要消失了。
陈厌想抱她。
很想。
南蓁在玻璃窗上看见他隐没在黑暗里的身影,悬在她身侧的手几度伸向她,又停住。
仿佛有道看不见的屏障将他隔绝在外。
他碰不到她。
良久,他无力地垂下双手。
安静地与她一起淋雨。
南蓁听见一声叹息,似有若无地落在耳畔。
陈厌恢复清冽的声音带着淡淡的苦涩,他低声请求,“你别讨厌我。”
“好不好?”
他话音落下,胀满在南蓁身体里的那些东西突然猛地朝心脏缩紧。
心跳停了半拍,也可能是一拍。
很快,又开始剧烈地跳动。
熟悉的悸动伴随着无限的酸软,让南蓁再度陷入了模糊掉理智的泥沼。
她转过身,身后人失落到快要坏掉的样子让她心碎。
她不禁抬手抱住了他。
陈厌先是一僵,然后才乖乖地顺着她的力道窝进她的颈项。
像流浪狗找到了家。
他用力地嗅她发间的味道。
他一定也被刚才吓到了。
他连回抱她都不敢。
“没关系。”像在巷子里那样,南蓁摩挲着他的后颈,一遍遍温柔地告诉他,“没关系,都过去了。”
她会忘掉刚才的事。
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疯狂的缠绵不复存在,恐惧和悸动更从未产生,她安慰他,也安慰自己,只要忘掉刚才的一切,他们还是能像之前一样。
雨下得越来越大,窗户中两人的倒影被淋得透湿。
南蓁看不见,白色的闪电再次无声地短暂点亮了这片漆黑的夜。
玻璃上,陈厌冷戾到极致的黑眸里深不见底。
……
-
又是周一。
林莫打电话来约南蓁见面。
她出差回来之后,两人还没见过。
他在电话那头吞吞吐吐的,像是有话要说。
而且,他几次提起陈厌。
南蓁敏感地追问,“是不是那个打伤他的人有消息了?”
林莫顿了顿,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不是这件事。”
“那是什么?”南蓁想不到关于陈厌他还能说些什么。
电话里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林莫问:“你周末有空吗?我去接你,见面再说吧。”
南蓁看了看日程表,“可能要加班,周五呢?周五我可以早点走。”
林莫答应得很快:“好,那周五见。”
挂了电话,南蓁盯着电脑屏幕上“辞职报告”四个字,陷入了迷惘。
这几天家里很安静。
天气放晴了,阳光晒干了空气里的水分,连同那晚的暧昧也被蒸发掉。
表面上,她和陈厌看起来都像没事人似的,日常完全照旧。
但她敢肯定,他一定也感觉到他们之间那种微妙的平衡随时都会被打破。
某种程度上,他们越想装的若无其事,就越证明这件事带给他们的冲击有多大。
南蓁虽然没经历过情爱,但她对自己紊乱的心跳有数。
那种频率和力度,绝对不是好感那么简单而已。
是喜欢吗?
还是...爱上?
她不太确定。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动心了。
这无可辩驳。
要是在她身上装个监护仪,面对陈厌的时候,她一定都是心动过速的。
可是然后呢?
他已经有女友了。
那个付白薇,难怪她每次看她的眼神都不太友善...是她早就发觉了吗?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南蓁试着往前梳理,想到的却只有她在场时陈厌看她的眼神。
他把她当成一切。
她都知道。
辞职报告在电脑里存了两天都还没有发给高总,朝日那边几次催促她入职她都没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