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维知越想越烦,恼火地抓了抓头发,恨不得立刻就冲到他办公室去。
秘书小姐这时进来为他添茶水。
他瞬间恢复温文尔雅的模样,理了理乱遭的发,好似无事发生。
“你们陈总还没到?”
秘书小姐抱歉道:“不好意思,恐怕还得请纪总稍候片刻。”
纪维知神情微变,露出宽容大度的笑,“没事。不过,你们这儿的洗手间在哪?”
“在这边,纪总请跟我来。”
他起身扣上外套,绅士地点头,“谢谢。”
总裁办公室。
柯周维敲开大门,“老板,人到了。”
老板椅后,男人淡漠的声音传出来,“带进来。”
“单总,您请。”
纤细的高跟鞋踩在奢华的大理石地面,馥郁的广藿香味被中央空调送满整间办公室。
单芳丽一身简约大气的名牌套装,将她精心锻炼过的身躯包裹得体,风韵有余,媚而不艳。
她摘下墨镜,露出一张保养得宜的美丽脸庞,连声音都充满了优雅的松弛,“又见面了。”
话音落下,对面的老板椅缓缓转过来。
男人靠在那里,撑着下颌,似笑非笑,“好久不见。”
在看清陈厌的第一时间,单芳丽那双傲慢的眼睛里难掩惊艳。
她上一次见他,还是六年前。
彼时她晚了一步,陈朝清已经先找到他。
医院病房里,躺在病床上的单薄少年浑身裹满纱布,瘦脱了相的一张脸了无生气,直愣愣望着窗外。
秘书说这就是陈厌,陈朝清和那个女人的野种。刚上大学,成绩不错,前几天被人捅伤了。
隔着病房的玻璃,单芳丽依稀能从他侧脸的轮廓看出一些那个女人的影子,他们都长了张看上去无辜,实际让人作呕的脸,不过他显然没有游静云让人感到威胁。
守在他床边的那个小子倒还比他精神几分。
医生说陈厌伤得很重,恢复要很久。
单芳丽当时判断,一个刚上大学的毛头小子,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跟人争执被捅伤,这么蠢笨的人,将来大约也是成不了什么气候的。虽然好掌控,但缺乏必要性。
她很怀疑,陈朝清真的会把朝日交给他?
便是这棋差一招的犹豫,等她回过头来再想与他接触,却再没有机会。
六年过去,如今再见,陈厌哪还有当年那种死气沉沉,他成长得令人难以置信。
精致而沉郁的眉眼是杀人利器,他眼中凛冽的野性掺着惑人的毒,芬芳又致命。
他太漂亮了。
漂亮得让她不断想起那个已经死掉的女人。
单芳丽眼里的惊艳微妙的变成一种妒忌,然后消失不见。
她走到落地窗前的会客沙发上坐下,仿佛她是这里的主人,“一杯咖啡,谢谢。”
陈厌没有错过她精彩的眼神变化,勾唇,微微点了点下巴。
柯周维立刻会意,“马上来。”
他退出去,带上门。
办公室里留下他们两个。
单芳丽双腿交叠,傲人的出身与养尊处优的环境让她从来不知道什么叫低头,即便到了现在,她都保持着贵族式的优越姿态,“听说你停掉了领娱的投资计划。”
陈厌淡淡望着那边傲慢的女人,“单总大驾光临,就是为了这件事?”
单芳丽:“我想知道原因。”
陈厌:“当然是出于投资安全考虑。”
“这么冠冕堂皇?”单芳丽哼笑,“直白点吧,是因为之前那些新闻?”
陈厌摊手,“你知道,我们这一行说白了只是服务业,投资人那么多,资金庞大,担心也很正常。”
“大可不必。我可以为他作保。”单芳丽道。
她可能是在自家公司说一不二惯了,专断带到这里,盲目自大的有些可笑。
陈厌唇边笑容更深,“单总这么笃定?”
“怎么,你不信我?”
“当然信。只不过,”他五指撑在桌面,立起来,食指有意无意地敲打,“以前从没听过单总与领娱的纪总之间有什么直接联系,今天突然说起这个,难道传闻都是真的?他真是您的...?”
他没说完,只是笑出了声。
嘲弄与讥讽都恰到好处。
单芳丽面色微变,声音倒还镇定,“你不用知道这么多。总之有远辰在,你大可放心这笔买卖,再说领娱的业绩在这儿,总是不会让你亏的。”
陈厌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有单总作保自然很好,可我还是很好奇,纪维知究竟有哪一点值得单总您亲自跑这一趟。”
他起身,从办公桌后走出来,倚着桌前的单人椅,双手抄在胸前,仿佛真的在思考,他露出费解的神色,“难道你真的爱他?爱到想跟他结婚生子?”
单芳丽精致的假面露出龟裂的痕迹,她绷紧了腰背,声音变得尖利,“这跟你有关系吗?你不过是个野种,我肯亲自来见你你就该惶恐了,质问我?你也配?”
贵妇人发起脾气来也顾着体面,野种是她能说出口的最不客气的词汇。
但绝不是陈厌听过的最恶毒的定位。
他笑起来,笑得漂亮又锋利,“有没有可能,我这个野种是在担心你未出生的那个野种?”
他视线意有所指,单芳丽神色蓦地收紧,下意识用手护紧小腹。
“你怎么知道的?!”
这几年她做了数十次试管,这是目前唯一存活下来的胚胎。
即便如此,想要保住它,医生说未来还需要打无数针。
不过只要能有自己的孩子,她什么都不在乎。
纪维知是这个孩子的父亲,他可以风流,可以无能,但他绝不能一无所有。若非如此,她今天也不会在这里。
但陈厌怎么会知道这些?
陈厌笑意收敛,声音冷得刺骨,“我不仅知道,更晓得单总为了这个来之不易的‘野种’费了多少心血,甚至差点命丧手术台。单总母爱泛滥的,我都要被呛到了呢。”
他捂住脸,轻声咳嗽,装模作样的眼睛里,燃烧着黑色烈焰。
他是疯子。
连讥诮都带着迷人的极端。
单芳丽咬紧牙关站起来,“陈厌,不要以为你能威胁我!我没什么好怕的,即便你不肯帮忙又如何?这是我的孩子,我说他的父亲是谁就是谁。”
她话到这里,神情忽然一变。
陈厌看见她眼中的紧张在瞬间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恶心的媚笑。
他收起所有表情,冷淡地看着她一步步上前。
厌恶在眼里凝结。
“说起来,你也是个不错的人选。”单芳丽虽然已经五十,但她常年保养,外表看起来顶多四十。
风韵犹存,优雅又高傲。
她停在陈厌身前,高跟鞋的尖头抵着他的鞋,魅惑地伸出手指,勾起他的下巴,仔细端详着这张极度漂亮的脸,“天幕被你做的不错,唔,你的能力自然是在纪维知之上的。年龄也比他小,身体大约也比他更……难得的是,你好像还没有结婚?”她停了停,笑得愈发开怀。
陈厌拧眉,神情一瞬间冷得像冰。
他猛地偏开头去,却晚了一步,她的指甲从下颌划过,刺痛。
“少恶心我。”
单芳丽好像很喜欢他这种极度反感的模样,收回手,她点了点唇角,故作天真少女的神态,与眼角堆叠的细纹异常违和,“你和你父亲真的很像,既然你们是亲父子,那由你来做他没做完的事,想来他应该不会介意。这怎么不算父业子承呢?你说是吧。”
她大笑起来的样子真有几分神经质。
陈厌冷眼看她自说自话,一颗被陈朝清摆布了一生的棋子,跟他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单芳丽的精神早就不怎么正常了。
他不吭声,冷漠也和陈朝清年轻时的样子如出一撤。
单芳丽心念一动,踮起脚,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你不是想要远辰?只要你点头,这个孩子就姓陈。”
“纪总你不能进去——”
办公室大门猛地被人推开,纪维知冲进来,看见办公室里一双人影,蓦地顿住。
柯周维慢他一步,一进门也是目瞪口呆——
陈厌半倚在桌前,长腿支在地面,单芳丽在他身前垫着脚,上身几乎压着他。
听见门声,他们同时转过头。
看见纪维知的一瞬,单芳丽的神色明显一变,“你怎么在这?”
“你问我?”纪维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万万没想到陈厌一直都在办公室里,更想不到单芳丽也在这,他们亲密的姿势看起来不像第一次见面,一想到刚才那么长时间他们都在这里做些什么,妒火烧上了天灵盖,“单总真是好胃口啊!”
“你放屁!”单芳丽迅速从陈厌身前退开,快步走到纪维知面前给了他一巴掌,眉头皱得很紧,“谁允许你这样跟我说话!我为什么在这你不知道吗?”
纪维知是个男人,私下给她当牛做马就算了,可在外,他还是领娱的纪总,这也不是她单芳丽的私人卧室,还有两个大活人在这里杵着,她这一巴掌毫不留情地打碎了他的尊严和体面。
他恼羞成怒地红了脸:“单芳丽,你不要以为我纪维知没有脾气。我忍你、让你,是爱你、尊重你、给你面子,但你不要把自己做的龌龊事扔到我头上!你不是说今天去外地出差吗?出到人家办公室里?我刚才不来你们准备做什么?你——”
啪——又是一巴掌。
比刚才更响、更痛。
如果刚才是提醒,现在单芳丽就是真的动了气。
就连纪维知背后的柯周维都被吓到。